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许错 作者:鹿小雪 文案 一个亡国公主,背负家仇国恨来到战胜国和亲。将军是灭了她国的人,而夫君是背后的指挥官。失去了母妃,父皇,带着残存的秦门,不仅与有着血海深仇的太后斗,也要在这偌大的万俟王朝站稳脚跟。她总是身不由己,她的命运,她的爱情,一步一步在别人的算计中。终于,她自由了,她获得了新生,再次遇见温和的将军,痴心守候的他国皇帝,意气风发的夫君……她的命运何去何从。 内容标签:恩怨情仇 宫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折,沐遥 ┃ 配角:东里忠,陵措,碧可,万俟望辙,秦商 ┃ 其它: ================== ☆、一战成名   锲子   他是一国之相,翩翩公子,却杀人不见血。   他是一国将帅,情深几许,奈何身系重担。   他是一国皇子,游历人间,还是止步情关。   到她失了意,凉了心,断了情,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会错了意,许错了心,如果一切可以重来,还会这般趋之若鹜吗?      东里将军辞官,万俟皇帝加官三级任命将军的儿子东里忠为征战沐朝的大将军,满朝哗然,新任大将军立下军令状,不破沐朝誓不还。   大将军军队势如破竹,连攻几座城池。攻到沐朝帝都雅乐时候,迎来了连绵的雨。久攻不下,连绵的雨弄得筋疲力尽的士兵更加不耐烦,营帐里几乎天天发生争吵。   雅乐城内粮食储备越来越少,城外的粮食补给早就被东里将军断了。   “我们有足够的实力,为何迟迟不发起总攻?”副将军夏濯已经等不下去了。   “三天,如若天空作美,沐王自会开门投降。”东里忠扬起下巴,语气坚定。   他预料到了一半。三天,沐王自刎于大殿上,沐朝太子沐辰开门投降。   成败在于三天前城内水源的人为污染,恶臭不堪。   又是一个三天的时间,东里忠镇压了来自百姓的反抗。   夏濯仗着国舅爷的身份,这几天大开杀戒,油水已经捞了不少,魔抓欲伸向宫中女子。东里忠卸下朱色战袍,着黑色锦服,拦住了气势嚣张的夏濯,拜了拜,“还请大人明日宣读圣旨——善待沐朝。”浓浓夜色中,后面四个字咬的很重。   夏濯嗤之以鼻,“哼,你这个毛小子真以为这三天就是一群百姓的反抗?他们可是手拿兵器,沐朝根本无心归降!”   “所以大人只能是大人,皇上自有皇上的考虑。”   “那么宫中的女眷呢?”如墨的黑夜也遮不住夏濯眼里的贪婪亮光。   “公主送到万俟。东里忠顿了顿,“至于妃子,沐后处理,部分宫女遣散。大人自重。”说完,拂袖而去。   夏濯留下奸恶的笑容,公主动不得,那么其他的……   万俟皇帝宽厚待人,沐朝为诸侯国,封沐辰为诸侯王。   部下打开冷宫厚重的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院子里满目萧条。东里忠缓缓打开屋门,满堂宣纸纷飞,一女子背手而立,冷风吹起她的衣角,露出凝脂玉肌。   “公主。”属下重戚不卑不亢唤了一声。   沐遥缓缓转身,三千黑发不戴一丝装饰,一身素衣,面纱微动,“下雪了。”面纱的肌肤好似透明般。美目痴痴望着屋外,时间好像凝结住了。几个部下偷偷打量这个冷宫中的公主。刚才在大殿看到的五公主沐晴确定国色天香,但,这位,宛如出尘的仙子。   东里忠面无表情,“公主,请。”   雪越下越大,沐遥穿的很单薄,咬住发颤的嘴唇,紧紧抱着肩膀,跟上他们的脚步。   东里忠突然停下,脱下披风递给了她。沐遥猛地抬头,美目里是浓浓的恨意,有一丝嘲弄,坚决地摇摇头。   “头,罢了,赶紧走吧。”重戚化解了东里忠的尴尬。   于是,这件披风在重戚的手中。   五公主沐晴泪眼婆娑地告别沐王,沐太后。一旁的沐遥仿佛是个局外人,看着分别的一幕。城门关闭,浩浩荡荡的人整顿好,班师回朝。   城墙上传来沐王的声音,“七姐,你也保重。”   沐遥顿了顿,回头,一朵雪花落在了扇子般的睫毛上,望着城墙,报以一个惨淡的微笑。   随着大军的南下,气温回暖。   沐遥站在湖边,遥望北方,对皇宫原以为恨之入骨,离开了却发现那么的不舍。握住匕首的手指越发用力。   “公主,匕首还是不要带到万俟的好。”   回头打量东里忠,这段日子和他相处下来,其实他是个细心的男人,而且,心地善良。五官生的极好,不同于沐辰的秀气,东里忠即使卸下战袍,周身还是散发将军般的刚毅与英气。军营中生长的人都这样吧。   “喂,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亡国公主,我东里哥哥跟你说话别爱理不理的!”   东里忠打断了这个女扮男装的人的话。南宫雅,当朝左相的掌上明珠,东里忠的青梅竹马,自七岁起发誓非他不嫁。听说东里忠战胜回朝,便快马加鞭地来迎接他。   沐遥手上的匕首一个弧线落入平静的湖。   “雅儿,不得无礼。”东里忠望着白衣女子远去的背影,皱了皱眉。   “可是真的是她不理人,傲慢在先。”   “如果你今日变成她,还有心情搭理别人吗?”   “如果是东里哥哥,雅儿便会搭理。”   鸡同鸭讲!   还有五日就到万俟国都了。母妃说过,雅乐是比不上万俟国都的繁华。   深夜,东里忠突然惊醒,快步冲到公主的帐篷里,果然,不见了。重戚赶来禀报,“公子,黑衣人往东跑了,属下已经派人去拦截了。”   丛林里传来打斗声,为首的武动极高,东里忠抽剑直接对付他。   一旁的沐遥渐渐恢复了意识,就在东里忠的剑刺向黑衣人时候,沐遥大叫一声不要,手却比语速更快,已经握住了剑身。   东里忠诧异地望着她,松开了剑。   “公主。”黑衣人紧张地检查沐遥的伤口,舒了一口气。   此时打斗已经停止。   “回去吧,我自愿去万俟,没有人去逼我。”   “公主,肯定是那个疯女人逼你的。”另一个黑衣人插嘴道。   “就当为了我,为了沐朝,回去!”最后一句是用吼的。   黑衣人散去。   重戚使了一个颜色给东里忠,东里忠摇摇头。   “他们不会再来了,我也不会逃走,希望将军不要再为难他们。”明明该是请求的语气,却一副命令口吻。   沐遥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南宫雅几日细心照顾高烧中的沐遥,嘴上忍不住抱怨,“我堂堂相府千金,沦落到当侍女照顾人,东里哥哥,你就知道你拜托我我就不可能拒绝,总是欺负我!”   “不知道这个公主长得怎么样,天天面纱示人,肯定很丑。”南宫雅刚掀开面纱的一角,东里忠就进来制止了她,“公主是秦家的后代,秦家有规定,女子自十岁起不嫁不放下面纱。”   “原来如此,东里哥哥,要不我们看一眼,就一眼。”强大的好奇心让她忘却刚才被逮到做坏事的尴尬了。   东里忠摇摇头,冷言,“万一她比你好看个……”   “算了,算了,不看不看了。”   哎,东里哥哥永远都知道她南宫雅的软肋。   沐遥的烧终于退了。   是这个出口无礼的丫头照顾了她?沐遥扯动干涸的嘴角。   “你醒啦?”南宫雅激动地跳了起来,“我去帮你弄吃的!”   沐遥看着被子上南宫雅留下的口水,笑了笑,没有注意到进来的东里将军。   “公主感觉怎么样了?”   沐遥这才注意到红帐外的大将军。“还有多久到宫中?”   “一天。”   南宫雅进来了,放下装的满满的食盒。“东里哥哥你也在啊,那个七公主我扶你起来吧。” 语毕,南宫雅的肚子叫了起来,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坐下一起吃吧。”沐遥提议道。   三个人围桌而坐,南宫雅也不顾吃相了,一边咀嚼一边邀功,“我说公主,还是我对你好吧,你生病时候都是我在照顾,不像你那个姐姐事不关己的样子。”   “叫我沐遥就好。”   “沐遥啊,我跟你分析一下万俟皇子,千万不要嫁给太子,他太色了,五皇子和七皇子还行,十皇子呢,年纪太小了。”南宫雅不客气的换了称呼。   还真是口不择言,不过却是为她考虑了。   “谢谢。”   可是,她是亡国公主,亲事怎么由她做主?   南宫雅刚到城门就被南宫丞相带来的人押回去了,眼里闪着泪花望着心上人却得不到回应。   东里忠年仅二十在攻克沐朝取得胜利,赏黄金万两,赐尚方宝剑,成为万俟王朝年少成名的第二个神话。   “那么美人我就不赏赐给你了。”万俟皇帝万俟珂承打趣道,细细打量两位公主,一位如传闻那样倾国倾城,一位低眉,好似不关心周围事物,万俟皇帝凝视手上探子的折子——失宠的公主,无颜。   “臣不敢。”东里忠屈膝下跪。   “弈儿,你心系哪位公主?”万俟皇后看了一眼帘后的国后,解释道,“沐地现在与万俟交好,公主和皇子婚配更是锦上添花,朕现在心里只有皇后了,年轻人的事情我就不参与,你们自己决定吧。”   帘后的国后雍容华贵,桃花眼一笑之后更是娇美。   太子万俟弈的心早就被五公主沐晴勾住了,掩不住喜悦,眼珠一转,语调像是飞起来, “儿臣早年听闻五公主的芳名,如今见其风采,若父皇许之,必当厚爱,而后定在万俟,沐地传为佳话。至于七公主,不知父皇可答应奖励一个人?”   “哦,弈儿想为谁讨赏?”   “东里将军已经得到该得的,可是还有一位功臣。”太子停顿了望着和南宫丞相并排站在一起的人,“他极力推荐东里将军,为这次出兵沐地呕心沥血。”   “云相?哈哈,朕差点忘了论功行赏,许了,向来美人才子,就把七公主许给云相!”说完大手一挥。   云相,何许人也?   万俟王朝年少成名的第一大神话,束发之年以一篇治国文章震撼朝野,入仕四年后,于弱冠之年拜御史大夫,两年之后拜右丞相。   云相嘴角不经意抿了抿,身子揖了揖,“臣还在服丧期间,恐怕要冷落公主几年,不如皇上重新……”   “云相。”皇帝不悦地打断他的话,“七公主朕可以为你养在宫中一段时间,以后选个良辰吉日就好了。”   “丞相,二十五六了吧,该正式娶个夫人了。”帘后的皇后难得发表意见。   “臣,谢皇上,皇后厚爱。”云相长身如玉,双膝下跪领旨谢恩。   一直低头的沐遥不安得抬头,匆匆在人前间隙中看了一眼云相,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很是静谧美好,然而,沐遥还是皱着眉头,微微握拳。 ☆、我为鱼肉   散朝之后,左右丞相走在最后。   南宫丞相摸着自己的胡子,眼里尽是笑意,“原以为云相云淡风轻的,没想到最后也落入俗套,欲拒绝皇帝的美意是怕坊间传闻七公主无颜又克夫吧?”   云相把玩手中的美玉,悠闲的语调,“传闻又可尽信。”   “云相今日的勇气可嘉啊。”   “呵,难道南宫大人会想要个烫手山芋?”   “我啊,已经是一脚迈入棺材的人了,无心风花雪夜了,所以皇上是不会考虑我的。”   “您无心风花雪夜,您的掌上明珠可正是风华之年。”   “我的女儿我自会管教,不用云相费心。”   “大人真是国事家事事事操心。”   “云相到了我这个年纪也会这样。”   云相不再接话,带着笑容先走一步,只是笑意未达如墨的眼眸。   沐遥被安置在万俟九公主万俟燕宫中,那是皇后在御花园正好碰到练剑的九公主,万俟燕嘟着嘴,扯着皇后的衣袖撒娇,“母后,就把云相未来夫人借来陪我住住好吗,我宫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什么。”   年过四十的皇后风韵犹存,沐遥观察她半天了,皇后终于露出微笑,带着迷人的梨涡,宠溺地刮了刮万俟燕的鼻子,“你啊,真是一天都闲不住,人我可以给你,你要保证公主的安全,否则我们那个云相……”   “他敢,我可是堂堂九公主,母后放心,我肯定保护好沐地公主的。”   等到皇后走远,万俟燕叹气,“公主怎么这么倒霉,偏偏被笑面虎娶了。”   “丞相他有什么吗?”   “阴晴不定,狂傲不羁,卑鄙小人。”   沐遥受不了别人同情兮兮地望着她,于是加快步伐。   这夜睡的不安生。心绞痛又一次来袭,她的额头溢满了汗珠,下嘴唇咬的死死的,手脚痛苦地蜷缩着,枕头尽是泪。漫漫长夜,不知何时才能浅浅入睡。   屋外舞剑的声音让沐遥从梦中惊醒,发现枕边一张小纸条,是沐地特有的文字,还用了代码。   沐太后啊,想永远控制她。   这该是多心狠的女人,毁了她一生还不够,还把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搭进去。   我为鱼肉,沐太后你就尽情宰割吧。   收拾好落寞的心情,沐遥起床了。   清晨舞剑的是九公主,万俟燕谙习剑道,每日必定抽出两个时辰练习剑法。   沐遥简单梳妆好后,在亭内默默观赏万俟燕的剑法。   万俟燕出了一身汗,看到亭内的人,招招手扯着嗓子,“公主你你起得好迟。“快速跑到沐遥身边,“公主会不会练剑?”   “喊我沐遥就好,我会一点剑法。”   万俟燕激动地拉着沐遥的手,两人自此清晨在院中练剑。有时也会在御花园呆着,沐遥安静的看书,万俟燕练练靶子,偶尔也会学着沐遥一起看看书,可是凳子还没坐热就站起来耍着新花样。   万俟燕捣鼓了半天,终于在御花园里建了两个秋千,拉着沉浸在书中的沐遥试试秋千。 “沐遥你别老穿素色衣服,与你年龄不搭,明天我去到司衣局替你订做几件漂亮衣裳。”   “燕儿不用了。”在万俟燕的强迫下,沐遥也对她换了称呼。   万俟燕把沐遥推得高高的,从制高点俯瞰御花园的一花一树,烦恼也消去了一点。   “公主。”御花园一抹玄色,丞相挂着淡淡的笑,唇红齿白,眸若星子,伫立在御花园里,为美景平添了一份妖娆。   “云相你叫谁呢,我俩都是金枝玉叶哦。”万俟燕挑眉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两位公主好雅致,怕是在下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反正未来……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俩好好聊。”万俟燕果断商人,并且遣散所有宫女,死拉着云相的侍从云墨,将其拖走,“你还真是不识趣。”   云相收起扇子,书生气的揖了揖,“公主舟车劳顿不知住的习不习惯?”   “多谢丞相关心,沐遥遇见九公主是一件幸事。”   “原来公主也喜欢研究兵法。”云相拿着地上的厚书笑了笑,“我八岁那年就读过了。”   狂傲不羁……   万俟燕对他的评价真的很贴切。   “比不上丞相足智多谋。”   “我那还有一些兵书,公主如果有兴趣,我明日可为你带来。”   “算了,我不是丞相,倘若看完,我岂不是一夜白发了。”   “无论公主白发是否,我既答应皇上娶你,便不会食言。”   “原来丞相这么守信。现在到了燕儿练剑的时间了,失陪了。”   “慢走。”云相挂着来时的笑容。   和云相说话还真是语不达意。   沐遥喜欢秋千荡的很高,仿佛回到童年时期,那时,父皇亲自为她建了秋千,亲手推着她,小心翼翼地推着……知道有一天,秋千被拆了,也看不见父皇了。   再一次看到云相是他下朝之后,老远看着他低头玩弄手中扇子,走近的他抬头露出浅浅的笑,让人如沐春风。   “云相啊,我才不会把秋千让给你,沐遥也不会让,你卖笑也没有用。”   云相站在离万俟燕近的那一侧摇摇头,“女孩子的玩意本相没有兴趣。”   “哼,得了吧,云相手无缚鸡之力还好意思说自己男人嘛?整天就知道弄墨。”万俟燕一脸的不屑。   “公主你……”侍卫云墨对于九公主对自己主子的冷嘲热讽已经忍无可忍。   云相用扇子打了云墨的手臂。“今日朝中有一喜事。”   “是什么?父皇同意不让遥儿嫁给你了?”   云相自动省略万俟燕的话,“你的姐姐六公主十日后嫁给东里将军。”   “六姐真有福气,听说东里将军是个美男子,性格又比丞相好。”   “我们爷可是万俟第一美男子。”云墨小声替主子打抱不平。   一直低头聆听的沐遥开口,“南宫雅呢?”   “你说那个刁钻难缠,长得还算可爱的大小姐——南宫丞相的大女儿?”万俟燕对南宫雅的修饰词真多。   沐遥点点头。   “还在闭门思过。”云相声音冷冷的。   有多少女子身不由己,恐怕等到东里忠成婚那天,南宫雅还不知道心上人成了驸马。等到木已成舟,物是人非,一江春水,只能付之东流。   “姐姐,秋千能不能让我玩一玩?”   稚嫩的声音打断了沐遥的沉思。   “好你这个万俟卓,这个时辰不好好跟着夫子读书,竟敢溜达到御花园,胆子肥了是吧。我不让母后拨了你的皮我就不叫万俟燕!”万俟燕从秋千上跳下来,作势要揪十皇子的耳朵。   “燕儿,让他玩会吧。”沐遥伸手替十皇子整理因奔跑弄乱的头发。   “还是漂亮姐姐好。”万俟卓亲了亲沐遥的脸颊。   “不得了了,云相要杀人了,万俟卓这下我帮不了你了,谁要你调戏未来相府夫人!”万俟燕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万俟卓爬上秋千,讨好的对云相说,“云相哥哥真有福气,嫂子这么漂亮,比我九姐温柔,将来我也要父皇为我娶个这样的媳妇。”   云相根本不吃这一套,板着脸,“十皇子今日功课做完了吗?”   万俟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云相黑脸。父皇对他宠溺,母后也是,虽然九公主对他大呼小叫但也是疼爱他,云相,很早就听夫子说过当朝右相的传奇,万俟卓对云相七分尊敬,三分畏惧。于是,万俟卓求救似的看着沐遥。   人微言轻,沐遥在心里叹气,刻意避开了万俟卓的目光。   “那我玩一会就回去找夫子吧。”八岁的万俟卓十分痛恨沉闷的兵书。   云相正了正身子,走到十皇子的身后,轻轻推着。   “漂亮姐姐也一起推我吧!”   沐遥的手指不经意碰到云相的,同样冰凉的手指。   黑色一层层晕染空中,整个相府点起了灯。云相挽着袖子研墨,一边吩咐云墨,“替我找些沐地的书,关于历史文化文字的。”   自从上次云墨截获的纸条到今日的,还真是烫手山芋。   可是,这山芋再怎么烫手,毁了它,断其路,可是云相的拿手好戏。   晚风袭来,云墨告退,云相嘴角泛起的笑意加深了。   沐遥握住纸条的手颤抖,下一秒,内力发动,纸条变为碎末。   沐太后,利益熏心,竟然想要她凭一己之力在万俟皇宫搅得天翻地覆,这谈何容易!况且自己嫁的不是太子,不是皇子,即使是个丞相,也不能为她所利用。这时方知女儿弱。愁苦不断,直到深夜才入睡。梦中的她一直困在丛林里,找不到出口,渐起的浓雾掩盖了她的脚,她的腿,直至整个身子……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记得收藏哦! ☆、八仙过海   再一次见到沐晴乃是宫中喜事之时。沐遥顶着右相未来夫人之名一起入座。对面的沐晴跟着太子妃伴在太子左右。浓妆美艳,鹅黄色的丝绸越发衬得沐晴肤色动人。宫中沉浸在将军公主即将成婚的喜事当中,无人顾及一个戴着面纱的亡国公主,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观察宴会上的人。   太子细心为沐晴布菜,宴会上响起悠扬的琴声,弹琴的是十一公主万俟芜,看着不过六七岁的模样。小嘴很甜,“祝姐姐和将军百年好合。”技法虽然不熟练,琴声倒也凑合,沐遥在心里评价。对面的沐晴没有喜悦的表情,宛如一个木偶。曾几何时,母妃夸过姐姐的琴音乃是沐朝一绝,曾几何时,摄人心魂的琴音传入她的冷宫中。如今面对琴声,竟是这样的无动于衷?   她现在只是沐太后的木偶,那么,以后我也变成这样了吧。   随着十一公主的祝贺,在会的人都派了一个代表表演一番。   万俟燕表演了剑舞,干净利落,何等的潇洒。   太子府派的是太子妃,霓裳舞。   ……   十皇子则不应景的背了兵书一段,嘟嘟的小嘴倒是讨人喜爱。   “到你了。”云相笑着呷了一口茶,茶杯拿下,是一边梨涡。微微皱眉,这茶只能算个中品。   为什么事先没有人告诉她?这是万俟的传统?是该随便表演一番乐于平庸,还是技压群芳?沐遥突然想起昨日的纸条,手滑过耳畔,轻轻吐了一口气。   “丞相为我准备笔墨吧,最好的。”从来傲气如她,什么都要最好的,即使打入冷宫,即使冠以亡国公主之名,那份傲气依旧不减。   沐遥身姿曼妙,缓缓走到台中央,提笔笔走龙蛇,写下四个娟秀的大字——相濡以沫。宴会传来一片掌声。   “早年欣赏过云相的笔墨,大气磅礴,让人叹为观止,如今未来夫人极爱书法,倒也相配。”南宫丞相站起来不住赞叹。   “来日必当传为佳话。”底下官员附和。   “不过只是个丑才女。”太子张嘴却没出声。   好戏,才刚刚开始。   沐遥思绪拉到十岁那年,母妃在冷宫中为她戴好面纱,她不懂,自己又不是丑相,为什么不以貌见人。   母妃轻轻搂住她,“遥儿啊,秦家之所以有此传统,就是怕秦家女子因美貌示人结果被重视皮相之人追求了去,遥儿答应我,不许成婚之前摘下面纱,不许重蹈娘的覆辙。”   “好,遥儿答应娘。”   娘,对不起了,遥儿遥食言了。   随着一阵轻轻的内力,面纱一角掀起,很快飘在空中,然后坠落,沐遥呆呆的望着面纱,目视着自己的食言。   满堂细细的话语声停顿下来。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及腰的长发在风中飞舞,淡粉色宫装下好身材若隐若现,黛墨色的眸子在大红色宫灯的照耀下却是那样的出尘清澈。   众人头脑轰的一声,果然传闻不可信。   云相最为淡定,摇晃着杯中渐渐冷去的茶水。   万俟燕是第一个鼓掌的,带动了随后雷鸣般的掌声。   宴会的主角,六公主活生生在最后关头被抢去了风采。另一个主角东里将军从头到尾一个劲的喝酒,眸子里不掺杂一丝情绪。   宴会散去,满天的烟花孩子源源不断放着,沐遥和万俟燕手挽着手,云相走在她俩身后。   “我说云相,你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凭你能娶到下凡来的仙女,月老真是为你牵姻缘的时候睡着了。你可以好好待我家的遥儿姐姐。”   “公主真为微臣操碎了心。”云相满脸惶恐,毕恭毕敬。   假山那边沐晴叫住了沐遥,“可否进一步说话?”   沐遥跟着她到了假山后面,小的时候两人打闹过自从沐遥被禁足在冷宫中两人便不再有交流。   沐遥在等她开口,经过片刻的沉默,传来细语声,“恭喜你,妹妹。终于一鸣惊人。”   沐遥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妹妹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从前,我也是一直在你的光辉下。”   “姐姐到底想表达什么,不用九曲回肠的。”   “如今我俩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荣辱与共,太子那我自会控制,至于你……”   “我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不会挡你的事,你最好也不要插手我的事。”沐遥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果然,幼时天真无邪额玩伴经过沐太后的耳濡目染,如今也工于心计。   沐晴尴尬地笑了笑,“恐怕不久就能喝到你和云相的喜酒了。”   “丞相不比太子,他不重视皮相,我也没有你的好福气。”   两人谈话不欢而散,沐遥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对沐太后有一身怒气,竟然通过言语撒在沐晴身子,或许和她联盟是件好事,算了,如今已经拂了她的面,就不好回头了。   等到沐遥回到万俟燕的身边,云相已经走远,白色挺拔的背影,成为宫中一大美不胜收之景。   太子府中,太子滔天怒火不能对着美人发,就把矛头对着结发夫妻太子妃,“都是你这个扫把星,现在好了,为他人做嫁衣,白白送给云折那小人一个绝色佳人。”   一旁的沐晴站在远处轻蔑地扫了一眼太子。   这个男人,空有野心。   太子几年前因为扣克赈灾之物被云相发现,虽未上报朝廷,却在一干部下面前损了他的面子,还要他把物资全部上缴上去,这才结下了梁子。   “原以为为他求个克夫又无颜的亡国公主,晦气死云折,没想到到头来……”太子还在骂着。   相府这边,云相悠闲的看着属下收集的资料,一边听着云赦的报告,“下个月,陵国就会派五皇子来。虽说这个五皇子不是太子,却是陵国皇帝最疼爱的,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就像我们的太子。”云相嘲笑道。   “为什么爷当初不把太子的罪状交到皇帝手上?这两年太子处处与爷作对。”   “你以为皇帝不知道,你也太小看当今皇帝的睿智和对幼子的宠爱。”   “那为什么皇帝还让太子当太子,难道是为十皇子做嫁衣?”   云相的扇子打在云赦的头上,“君意不可揣测。对了,公主那边有什么动静?”   云赦摇摇头,突然笑了,“听说这位未来相府夫人惊为天人,主子有福了。”   “祸福相依。”云相一边题字一边低语。   云赦私下向兄弟云墨抱怨,“最近爷火气真大,下手狠重,我的头都肿了。”   云墨白了他一眼,“你知道我上次手都骨折了吗?”   皇后的宫中有着万俟皇帝亲题的“宸宫”,寝宫墙上是一幅丹青,画中女子笑靥如花,正是及笄之年的夏姬,出自万俟皇帝之手,皇帝称帝伊始,就允许皇后听政,二十年恩宠不断。   万俟皇帝来时脚步很轻,屏退了侍女,从后面搂住了皇后,“下个月陵国五皇子来。”   “未来陵国皇帝?”   万俟皇帝温柔地抚摸她的秀发,“这次前来是联姻,云相极力推荐他与我们的公主联婚,真是荒唐。”   “燕儿都十八了,是该许配人家了。陵国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你不是最讨厌女子的婚事由父母做主吗。”   “燕儿是我们的孩子没错,可她也是万俟的公主,这事由不得她了。”   “我的皇后,深明大义。”万俟皇帝将头久久埋进皇后怀中,舒了一口气,今生今世,他可负天下人,包括他的至亲骨肉,却定不会负了他的皇后。   万俟燕将手中的刺绣撕了,叉着腰踱步,“最近母后特别奇怪,整天要我刺绣,绘画,弹琴,根本把我当女孩子来养!”   沐遥但笑不语。   “淑儿,把我的秘密家当拿出来。”万俟燕吩咐好侍女,向沐遥撒娇,“今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宫外的世界再次呈现在沐遥眼前,前段时间虽然出了宫,但是整日坐在马车上,如今宫外的喧闹,人来人往的街道,那是沐遥十九年不曾想象过的。   “公……公子,我们该回宫……回家了。“淑儿每次出宫都心惊胆战的,万俟燕的衣袖都快被扯坏了。   “你再吵我把你卖到青楼去,正好我嫌钱带的不够。”万俟燕身穿男装,狠狠地摸了一把女装打扮的淑儿。   沐遥看着主仆打闹心情也变得很好。   三个人走到偏僻的巷道,遇到两伙人厮杀,淑儿弱弱低语,“不干我们的事,宫……子,我们赶紧走吧。”   沐遥看到万俟燕火辣辣的眼睛时,不禁叹气,这小妮子最喜欢管闲事。   具体帮哪一边万俟燕还没有定论,终于一方露出了败势,万俟燕按捺不住了,决定帮助弱势一方,于是,沐遥也加入了战斗,吓得不会武功的淑儿在艳阳高照这天瑟瑟发抖。隐在暗地偷偷逢丞相之名保护陵措的云墨终于大开杀戒。   万俟燕武功虽好,可是实战经历根本为零,猛冲直撞全然不顾。云墨杀完身边的人立刻去帮忙她,后背深深的替公主挡了一刀,吃痛地哼了一声。沐遥果断刺入偷袭者的心脏那。那般果决,是万俟燕不曾见过的遥姐姐。   五皇子陵措向他们致谢,用了化名“萧措”。    ☆、民风开放   云墨背上伤势很重,万俟燕扶着他。   “我认得云兄的府邸,我自会将他送回家治疗,萧兄以后出门还是多带点人手,暂且别过。”沐遥尽力粗着嗓子。   “那么后会有期。”陵措抱拳。   待他们走远,一旁侍从不禁赞叹,“万俟果真宝地,男子一个个美如天仙。”   “呵,男子,怕是姑娘吧,倾国的容貌形容都不为过。”陵措手臂上的伤口还没止住血,却也不管他,向远方投去笑容,“后会有期。”   沐遥暂时为云墨封了几个穴道,送回云府已无性命之忧,只是云墨因为失血过多休克而去,万俟燕红着眼睛守在云墨身边。   这是沐遥第一次进入相府。   相府规模不大,里面设施却是巧夺天工,看出来云相是极爱竹子的,整个院子里有一片竹林,匾额上题的一个字——竹,入木三分。沐遥纤细的手指一笔一划描绘着这个字。   “公主看来已是迫不及待想要入住相府了。”陷入沉思中的沐遥这才发现云相的到来。   “时候不早了,我去喊公主回宫。”沐遥没有理会云相的话。   沐遥头上束发的带子突然散落,瀑布般的秀发修饰着精致的脸颊。   云相拾起发带,并没有立即递给她,“你猜我至今未成婚,外界怎么传我?”   沐遥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说我是断袖,日子久了,我都怀疑我到底对女子动不动心。”   “所以丞相是什么意思?”   “美人计于我不合适。”   “你觉得发带散落是我故意?”沐遥有点无力。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看这种把戏。既然我答应娶你,那么有一天必然会娶你,心急不得。”   这个云相果然不容小觑,心细如发,在他眼皮底下真不好办事。   “丞相说的是,但世事无常,说不定我另嫁他人。”沐遥从他手中夺过发带,径直离开。   宫中举行宴会款待来自陵国的五皇子。宴会还未开始,沐遥身上全是冷汗,“燕儿,你自己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这是在万俟发作的第二次心绞痛,两次间隔却这么短。沐遥探着脉搏,裹着被子,喃喃自语,“娘,遥儿好累,可不可以放弃啊。”   是没有人给她答案的,第二天太阳依然升起,她的责任还在,她的心绞痛还会在某个时辰没有预兆的袭击她。   宴会中,皇后有意无意地为五皇子和万俟燕介绍。陵措显得心不在焉,打量着周围女子,却没找到当日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清澈的眼眸,找不到当日的倾国之色。   沐遥目前的目的是阻止两国联姻。万俟在四个国家中兵力是最好的,诸侯国沐地为他提供了精壮的马匹,邻国陵国虽兵力不行,却是四个国家当中最富庶的。如果两两联手,那么万俟的版图更会扩大,这是沐太后不能容忍的,不搅的万俟天翻地覆,沐地怎么脱离万俟的统治。   这是沐遥第一次花了两个时辰化妆,本就精致无暇的脸,在一堆装饰物中显得美的不似人间之物,那样惊心动魄的艳美一改往日的清纯之美,让人瞠目结舌。   沐遥打听到陵措今早的必经之路。   陵国是最富的,什么精美的世间罕物得到它轻而易举。   原来女色也是人间一种罕物!   陵措在池边很远处发出这样的感慨,可是一早又听说这样的罕物属于他的盟友——云折,嫉妒,羡慕,不甘,种种涌向心间。   “那一日,谢谢你们。”   “皇子言重了。”沐遥的笑灿若玫瑰。   “公主昨日为什么未入席?”   “小毛病犯了而已。”   一男一女,一坐一站,与周边美景融为一体,很是惬意。   云相下了朝之后听了云墨的话很快就赶到了御花园中,打乱这幅美景,耐人寻味的美景。   “公主原来兴致如此好,昨日未入宴,不知公主身体如何了?”云相的声音很温柔。   “丞相多虑了。”沐遥现在一点兴致也没有了,云相就是她的煞星。   “皇子有兴趣切磋一下棋艺吗?”云相提议。   两个美男子,坐在池边一人一子,不分伯仲。两人关心棋盘,冷落一旁的沐遥。一有空余的时间,沐遥的思绪都会拉到当日的余朝。那时候走的匆匆,连父皇的遗体都没有去看一眼。不是她铁石心肠,是他负了娘,是他亲手毁了整个秦氏,是他把丢在冷宫里不闻不问,是他任由余后对她的欺负,是他让他陷入现在两难的境界,是他错了这么多,连一句对不起都不说……   沐遥撇过头,尽量不让人看到她眸子里的晶莹。   两个人竟是平局,无奈又是一局。   “皇子,丞相,我去陪燕儿练剑了。”声音出奇的低。   等到陵措反应过来,沐遥已经走了几步。云相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指出事实,“皇子输了。”果然,棋局上,陵措败北。   沐遥默默走着,走了很久,压抑的心情终于爆发,一个掌风,一滩池水惊出人丈的浪。石栏里的碎片扎入纤细的手臂,浑然不觉疼痛继续向前走。   一双手打断了她的去路。   沐遥抬头,对面男子眉目清秀,面无表情,沐遥认得他,他是万俟的一位皇子,只是不知道是几皇子。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莫名其妙。   万俟望辙解释道,“相爷夫人和相爷爱好一样,喜怒无常。”   沐遥猛然看见手臂的血红,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失态。抬头怒目而视,命令的口吻,“让开。”   “云相来了。”万俟望辙视力极佳。   沐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再软弱示人了。沐遥不顾男女授受不亲,一把拉住他躲到假山后面。   “你不怕云相看见我们这样?”   万俟望辙的呼吸打在沐遥瓷器般的脸颊上,沐遥慌乱松开了手,美目瞪了他,“别说话。”   等到云相远去,两个人才从假山上下来。   万俟望辙不打一声招呼先走了。   万俟宫中萧瑟的冷宫。   春天是不会来到冷宫中,朱红色的宫门开始掉漆了,推开门,笨重的门传来刺耳的声音。 “你在这里干什么?滚出去。”万俟望辙厉声道。   手执红灯的女子在盈盈冷风中宛如娇弱的柳枝,紧紧咬着唇,眸中闪着晶莹。   “我说,滚出去!”万俟望辙捏紧她的手腕,啪的一声,灯笼落地。   “妾身……马上走。”呜咽声传来。   等到白衣女子走远,万俟望辙冷言,“闲杂人等都走开。”   躲在门后的沐遥现身,耸耸肩,“皇子就这么对待楚国公主?”   “关你何事?”   “少时曾见过楚国八公主,她也是个可怜人,年幼丧母,一直交给楚国皇后抚养,其中辛酸旁人自是无法体会。原以为她嫁入万俟能寻得一位如意郎君,红灯守夜,白白辜负了这份孝心。”沐遥弯腰拾起红灯。   “你又懂得什么。”万俟望辙转身而去。   沐遥得出结论,整个万俟宫中除了燕儿没有正常人。   陵措也不正常,明明才见面几次,就经常到九公主宫中向沐遥献殷勤。   万俟皇帝在御花园中提到联姻,陵措和万俟燕当即反对。   “两国友好不一定通过联姻,是我配不上公主。”   “父皇,我自己找夫君。”   夏皇后掩饰不高兴试探问道,“陵国皇子可是心有所属,才会拒绝这门亲事?”   陵措点点头又摇摇头,目光越过万俟燕,看向沐遥,“陵措云游四海,儿女情长以前从未放心上,如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陵国皇子爱慕沐地公主的时期传的满城风雨。   次日,沐遥和陵措再次不期而遇,当然是沐遥的刻意。   “明日我就回陵国了。”   “我知道。”   陵措激动抓住她的手,“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的煎熬,还有我的心意?”   当然知道,传闻就是沐遥动用人力传的。   “沐遥愿不愿意跟我走?我和云相有合作,我会用财力去说服云相和你解除和你的婚约,至于万俟皇帝那你放心我去解决,我承诺一生一世对你好,定会视你为珍宝。”陵措的话发自肺腑。   沐遥怔住了。   娘,你说过不要相信男子的誓言。   男子薄情,最痛苦的便是女子。   娘,这是第一个说爱慕我的人。   可不可信?   不管可不可信,她都要不能答应,从沐地来到万俟,她都不能自己。   如果答应他,是不是已经完成了沐太后的任务?   可是,沐太后不会满意只是这样,这样不能彻底破坏两国邦交。   沐遥苦笑一声,给出了模糊答案,“我不知道。“   “君子有成人之美,皇子还是放弃吧。”云相不知何时出现身侧,不容分说的攥着沐遥,掀开她的衣袖,露出白皙的肌肤,“我还在服丧期间,所以暂时不成婚。”眨眼功夫,手臂上的守宫砂被内力抹去了,好深厚的内力。书生之气的云相,不止会玩弄权术,连内力都这么的深藏不露。   陵措苦笑,“原来如此。”   沐遥想叫住他,可是叫住了又怎么样,守宫砂确实没有了。她瞪着云相,云相浅浅一笑, “你不用含羞,我国民风很开放。” ☆、许错了心   一场雨洗涮空气中的污垢。   城墙之上,沐遥倚着,目送着陵措,手中抱着木盒,木盒里面是血莲,由陵国皇族血统之人的血浇灌雪莲,是世上入药的珍品,今早他的侍女放在她的屋外。   大队渐行渐远。   “公主。”熟悉的声音响起,此刻的东里忠穿着常服,替她撑起了雨伞。   “将军当日怎么清楚知道沐地每条河的具体位置,就连备用水库都下了毒?”   原以为听不到答案了,良久,东里忠还是开口了,“若干年前考察过,剩下的都是……云相的功劳。”   “云折的才干只是右相大材小用了。”   “那么公主的意思呢?”   “沐朝只设一位丞相之位。”   “公主愿意嫁于云折吗?”   “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陵措帮不了我,谁也帮不了我。我没有自由。”沐遥声音越来越小,混着雨声让人听得不真切。   宫内外对云相和沐遥的事议论纷纷。   万俟燕扬起高高的秋千,不一会就没有兴致了,终于忍不住问了,“遥儿,你真的很喜欢那个笑面虎吗?”   “为什么有的时候你称他‘笑面虎’呢?”云相虽然城府颇深,但是表面功夫应该做的让单纯的万俟燕看不出来。   “五年前啊,我亲眼看到他把母后最疼爱的猫弄得全身骨折,还挂着笑容,躲在假山后面的我当时别提多毛骨悚然了,我告诉母后,母后不信,还让我不要和别人说。”   的确,很符合云相的作风。   “公主又在编排我什么?”说曹操曹操到。云相接手摇晃秋千。由于沐遥坐在秋千,听的话断断续续,说来说去,沐遥恍然大悟——赐婚。   “为什么父皇这次这么急啊,你不是在守管家丧期间吗?”   管家,好你这个云折。   “没办法啊惦记我未来夫人的唐突分子太多啦,我不能坐以待毙了。”   “那你怎么说服父皇的?”   “管家托梦给我让我早日成婚。”   “真的假的?”   “半真半假。反正你父皇也很乐意这个结果。”   云折说的没错,万俟皇帝一直想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丞相,经过陵国皇子的事更是急不可耐。云折呢,宁愿把人留在自己眼皮底下做小动作,这样比在宫中好控制的住。这次差点破坏与陵国的关系,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而且,或许留她在身边,和陵国的合作更能长久。   婚礼那天,那是沐遥时隔十年重新穿上大红色,恍如隔世。   婚礼很重大,沐遥像个木偶给人摆设。   夫妻对拜的时候,盖头挡住了沐遥的视线,“夫人美貌,真怕祸水。”   “夫君也是美人,只怕谁祸了谁!”   美人相克。   喜娘丢了一本小册子给沐遥自己琢磨,翻开一角,就被里面的图画羞红了脸。虽然知道是迟早的事,就连曾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成为万俟皇帝这个五十几岁老头的妃子。到了今天,还是害怕。   云相推门而入,带着酒味。与她并排坐在床上一会就起身了,“夫人早些休息,为夫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沐遥慌乱地点点头。   一连几日,一个人入睡,云相都是在卧室的书桌那看书很晚就睡在书桌那边。   沐遥吃着燕儿送来的糕点,甜味的,却让她皱着眉头,云折在躲她,防她,还有在变相软禁她。   “夫人这么晚还不就寝?”云相佯装惊讶。   “等夫君啊!”沐遥在心中狠狠的鄙视自己很久。   “夫人若是想行云雨之事,为夫可为你尽快洗洗干净。”云相作势要脱衣服。   笑——面——虎!   沐遥不再理会他,自己上床和衣而睡。都快怀疑自己的魅力,又在怀疑云折是否短袖,或者性冷淡?   然而,云折,果真小瞧了他,云折怎么会亏待了自己,云折在外金屋藏娇,知道这事还是万俟燕说的。早在几日前就传的满城风雨。   沐遥安慰自己,万幸自己不曾喜欢他,否则痴心换来的是伤心,有情换来的是无情。   万俟燕一边咒骂云相,一边替沐遥感到不值得。   “夫君若想添一房也无妨,我又不是妒妇,况且这样委屈外面的女子多不好。”   万俟燕难以置信,“你不是喜欢云折的嘛!”   沐遥拿起刺绣,“你母后又要你刺绣了?这次我帮你,下次你自己解决。”   “遥儿,我真佩服你,又会刺绣,又会舞剑。”   屋内的烛光摇曳,已经为万俟燕刺好了绣,现在是为自己。   “夫人今日脸色不好,下午不是公主来看过你了吗?”云折脱下外袍,背对着她。   果真时时刻刻监视着她。   “夫君如果想添一房,我不会妨碍,名分什么的爷别委屈了她。”   “如果摘了你的相府大夫人之名呢?”   “也是可以。”   夫人之名,与她没有多大关系。   “夕染早年救过我,我承诺保她一世富贵,至于情情爱爱,我可吝啬着呢。”屋内蜡烛燃尽。   “你受伤了?”屋内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沐遥借着月光走到他身边,扶着他,不容拒绝,撕开伤口处的衣服,伤口乌黑,冰凉的手指抚上了他炙热的伤口处。   “早就解毒了。”语气里有一丝疲倦。   这天晚上,是他们第一次同床而睡,虽然和衣而睡。   云墨和云赦看到主子第一次留在夫人的房间里吃早饭很是开心,万俟第一美男就该配上一个国色天香的夫人,两个人坐在一起都令人赏心悦目。   “昨晚行刺的人在审问时候突然集体死亡,应该之前服用□□,并没有审问什么有用的东西。”云墨禀报。   云折点点头,突然凝视椅子上的刺绣,“原以为夫人绝色,怎么世上还有如此美人。”   “刺绣上的是我娘。”   云折没有问下去,加上之前探子给的情报,内心了然。   万俟和陵国合作,举兵攻打楚国。三个月,东里大将军带着士兵浴血奋战,百姓对这个年轻将军赞不绝口。战争进行一半,云相出使陵国,靠着三寸之舌,定下他日攻下的城池三七分,陵国三,万俟七。   云赦义愤填膺,“爷,为什么煽动民意,把功劳归于东里将军?”   云相闭目养神,“功高震主有什么好的。”   万俟已是深秋。   云相走后,沐遥第一次出相府,拜访五皇子。   和万俟望辙寒暄之后,直奔主题,“楚婷呢?”   万俟望辙给了管家一个眼神,少顷,一身素净的楚国公主进来了。   “对不起,应该早来看你的。”沐遥握住楚婷的手,“你认出我来了吗?”   楚婷点点头,咳嗽了一声,“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耀眼。”   “借你夫人一个时辰。”沐遥不等万俟望辙开口,径直拉着楚婷离开大厅。   两个人坐在庭院里,望着渐渐变黄的树叶发呆片刻,沐遥决定还是提起伤心事。“万俟攻打楚国,你怎么看?”   “我已是万俟的人了。”   也对,楚国对她不宽厚。   “他对你怎么样?”   楚婷小鹿般的眼睛有点湿润,摇摇头,“两年前我随父皇来到万俟,皇子站着一排,我第一眼就看到了望辙。当父皇决定把我嫁给他时,我是第一次真的感谢父皇。当我满心欢喜的坐着轿子,晚上我就睡在他的旁边,虽然他对我冷淡如冰,我想悠悠岁月一切还长呢,我可以感动他。然而,一大早,下人来报,他的母妃昨夜在冷宫中死去。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我和望辙没有未来。”   “可是这一切你又有什么错呢?”   “我只想呆在王爷身边,不离不弃。可是,我却觉得我可能是个扫把星。”   吧嗒——   楚婷的眼泪落在沐遥的手背上。   “自从嫁给王爷,王爷就受朝廷排挤,王爷母亲本就不受宠,加上我这个累赘,王爷似乎越来越在朝堂无法显身了。”   “楚婷,你记得年少你说过什么吗,要嫁给一个如意郎君,我看五皇子不是坏人,只要你不放弃,你们一定可以幸福的。”这是唯一沐遥能为她做的了——安慰。“不过,”沐遥放低了声音,“只要你想走,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东里忠班师回朝,玄色大袍飞扬,眉眼的英气如那秀色河山,将军所到之处无不下跪欢呼,美名传遍整个都城,东里忠还未入宫,赏赐的圣旨已经下达。东里家族一干人等加官加爵,风头盖过了一直作对的南宫家族。   同一处地点,城墙之上,瑟瑟秋风,沐遥等的是自己的夫君,却没想到与视察城门守卫的东里将军相遇。   “贺喜将军。”沐遥打破沉默,避开东里忠的直视。   “在等云相吗?”   沐遥点点头,神色暗淡下去,“将军,南宫姑娘明日成婚了。”   “你为何这么喜欢雅儿?雅儿她脾气倔是出了名的。宫内外的女眷不是很喜欢她。”   “曾经她照顾我一夜,那是很少人可以为我做到的,她可以为了尽早见到一个人,不顾自身安危,违抗父命也要见到他,这次一次又一次的拒婚,光是这点我就佩服她。”   “可是她却许错了心。”   “自古痴情女子比比皆是。”   “你呢,可以为了一个云相赴汤蹈火吗?”   沐遥苦笑,心想说不定这场火也是云相自己放的,“我不知道,痴情女子让人恨让人怜。”   东里忠欲说什么,沐遥看见城楼下只带两个侍卫的云折,一身白衫。云折抬头,带着一份自在得意的□□。一步一步走近,脸上那份云淡风轻是多少人不曾拥有的境界。   “过来。”云相是笑的,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沐遥还在犹豫要不要过去,云折已经伸开了双臂。   一步一步,一共六步,全由沐遥行走。鬼使神差的,沐遥手臂已经环在了云折的脖子。男子的气息带着独有的安全感。   云折轻轻搂住怀中娇小的人,轻轻闭上眼,不去想这些天千丝万缕的军事,国事。   东里忠从城楼的另一边默默走开了,怀中的匕首已经有些温度了,露出丝丝苦笑,自语, “许错了人,奈何!”,又是一句句仰天长叹。   沐遥挣脱了怀抱,没有直视云折,只是拉了拉云折的衣袖,“我们回家吧。”   “不急。”   “还有什么事吗?”   “讨赏。”云折露出白玉般的牙。万俟皇帝答应他此次谈判成功送他国库里那件举世无双的文房四宝。   万俟皇帝拍拍云折肩膀,“爱卿真是朕的一剂良药,以后要你多扶持扶持太子了。”   “臣无什么本事,只要给臣一支笔,臣殚精竭虑。”    ☆、镜花水月   云墨云赦陪着沐遥在公主那里,云墨和公主在练剑。云相站在外面,背着手,脸色越来越深,“云墨,你停下来。”云折话一出,威严立现,“你可知罪?”   云墨下跪,愣了半天才知道,“属下不该陪公主练剑,尊卑有别。”   “哼,好你这个笑……云相,你的人是我要求他陪我练剑的,你要惩罚他就惩罚我好了。”   “臣无权惩罚公主。云赦,杖打云墨三十,云墨闭门思过一个月。”   “你……”万俟燕准备替云墨求情,沐遥摇摇头示意她不要。   云相在马车里一言不发,闭门养神。沐遥打开窗子,回望步行的云墨和云赦,他们俩已经离得越来越远。云墨还带着伤。   云墨不停抱怨,“我说你下手怎么这么重!”   “爷就在旁边看着,我能怎么办,爷那脾气今天没把你逐出府就算万幸了。看你以后还敢纠缠公主!”   马车停了,云折睁开了眼睛,没有了先前的怒火,被无法言喻的伤感代替。   云折下了马车一直没进府,反手伫立,抬头望着御赐的相府牌匾出神。沐遥没有打扰他,去卧室拿了一件披风。   沐遥正要把披风递给他时候,云墨云赦走来了。“爷。”云墨脸色苍白。   “七年前我从强盗那里把你救下来,当时你父母双亡,兄弟姐妹也被歹徒杀了,我派人教你武功,教你读书,我不是培养一个驸马,希望你知道自己身份。”云折的话很残忍,眼神凌厉,“你说要跟随我一辈子,我只要你十五年,再过八年之后你好自为之。”云折走进府中,微微侧首,最后一句话惊天霹雳,“九公主下个月就是陵国的贵妃。”   云墨轰的跌在冰冷的台阶上。   沐遥把他的最后一句话消化完毕,连忙追上云相的脚步。书房被两个侍卫把守,沐遥也顾不得,扯着嗓子,“云折,你给我出来,什么城池三七分,竟然是这么高的代价!”侍卫碍于夫人的身份,不敢赶她,只是把门挡的死死的。   南宫雅与尚书家的公子的婚礼很盛大。云相一早就避开沐遥独自出门,参加婚礼,对外说夫人身体不舒服在家。   宫里的九公主被幽禁,沐遥也出不了相府。   沐遥再次站在书房外面,不由分说地掌风对着两个侍卫。   “夫人,你快住手,不然我们不客气了。”   “让她进来。”屋内的声音很沉。   “燕儿的事你一手促成对不对?”   云相放下手中的笔,悠然地点点头。   “燕儿平时目中无人,对你言辞不够尊敬,可她还小,根本对你没什么坏心眼,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夫人处心积虑的想破坏万俟与陵国的邦交是什么居心?”   “你以为我是担心你们两国的交好?我现在只是在担心燕儿的未来!”   云相重新拿起笔,“来人,带走夫人。”   “云折!”沐遥忍住心口的不适,集聚内力,一掌对着书桌上的笔与纸,墨水溅在了云折雪白的衣袖,宣纸纷飞,旋转,最后落地。门外的侍卫不知怎么办,是现在带走夫人还是爷有话要说。   “陵国国王都六十岁了。”沐遥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两国和平是公主的荣幸。”云相下了逐客令,“带走。”   沐遥突然单手捂住嘴,可是掌心根本捂不住那一抹抹鲜红,指尖留下的触目惊心。   “夫人的苦肉计是白用了,云折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   沐遥挣脱侍卫的压制,突然倒下,磕的膝盖生疼,双手撑地,最后还是昏了过去。云相把她抱了起来,很轻。为她探了脉,不禁眉头深锁,才双十年华,竟然中毒至深。   云折把她放在床上,吩咐云赦,“你去宫中一趟,到国库里取来早年诸侯国进贡的续草。”   云赦闻到了血腥味,“爷,你受伤了?”   云折摇摇头,“放了一碗血而已。”   “爷竟为救夫人竟然这样。”云赦百思不得其解。他的主子是多么的“事不关己”,就算就自己的夫人,大可用外来的药,不需要用自己的血,难道夫人患了什么顽疾?   “我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云折看出了云赦的心思。   云折替她盖好被子,在纸上写了几味药草名字交给了她的侍女碧可。   昏迷两天,沐遥终于醒了。   沐遥自己是有探子的,枕边放着纸条,用沐朝快要失传的文字写着,“公主心系云墨”。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云墨的想法,云墨是否爱着公主,是否有勇气违背云折。强打起精神,为自己探了一下脉,不解自己的脉象。随后,支撑身体来到了关押云墨的后院。   直接开门见山,“云墨你喜欢不喜欢公主?”   云墨这几天在黑暗中第一次见到室外的光,点点头又惊慌地摇摇头。   “陵国皇帝是个六十多岁的人,陵国后宫尔虞我诈根本不适合燕儿,燕儿喜欢你,只要你敢带她走,她就会跟你走。盘缠我会准备好,至于带走她,我也会帮你,只要你同意。”   云墨眸子瞪得很大,“可是我给不了公主什么,而且,爷……”   “你是要燕儿以后面对一个可以当他爷爷的人,还是面对世外桃源?云相那边我来扛着。”   “好。”云墨突然站起,眼神里充满了肯定。   入夜云墨在沐遥派来的两个人的帮助之下劫走了宫中,趁夜上了马车。   云相端着一碗刺鼻带着浓浓血腥味的药坐在床前,“再装睡就别吃药了,死了算了。”   沐遥心里念想着远走高飞的两个人不由得高兴,也不管云折话语中的讥讽了。   “你喝了我三天的血,拿什么报答我,嗯?”   “你的血?”怪不得一股血腥味,“你的血有什么奇效?”   “早年毒尝多了,血也就百毒不侵了。”   “为什么救我?”随后语气冷静,“我还有多少时日?”   “五六年吧。”云折分析的很冷静,“如果我继续救你,可保你二十年无忧。”   “条件?”   “两年之后你的人全部为我所用。”   沐遥在心里思量着,良久吐出,“你要善待秦门,而且他日如果与沐地再次交手,不屠城。”   “可以。”   “你怎么知道我深中奇毒?连太医都测不出我的脉象。云折,你究竟是什么人?”突然发现枕边人是那么的疏远不可测。   “太医那群老骨头如果测出来那世上就没有庸医了。”   二十年前,秦雨意双十年华,城里庙会人山人海,带着一个丫环去求姻缘。杨絮纷飞,后来她想也许就是因为这场浩浩荡荡的白色絮团让她迷了眼,错爱一个人。她的签掉在地上,一位翩翩公子捡了过去,月牙似的笑眼从此印在她的脑海。一阵风传来,恰巧她的面纱掉了,她看到他的笑眼错愕最后是发自内心的欢喜爱慕。那一刻,她觉得她果然长得漂亮。   闺房中她一遍一遍回忆庙会与她的点点滴滴。   幸福再一次来到她的身边,原来他一直在找她,拥有这么大权力全城找寻一位女子的人就是当朝国君。父亲自然也是欢喜的,这样父亲在朝中就更有地位。   一入宫,秦贵妃就是专宠。   就连宫中他的妃子还有皇后也与她相处融洽。不久她就生下一个女儿。皇上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大赦天下,“朕有女儿啦!”其实,之前皇后也为他生下一个女儿的。   虽然最后她没有在怀孕但是恩宠不断,皇后诞下太子之后皇上的重心还是放在她身上。   恍若一场梦,全部的恩爱变成泡沫。   由于皇后的设计她不小心弄脏了一幅画像,皇上雷霆大怒,罚她长跪宫门。她看过那幅画,和她有七分相似,一个可怕的念头回荡在脑子,皇后的话让她更加确信自己做了别人的影子。萧乐,萧乐,英年早逝的萧贵妃……就连她女儿的名字都是一个乐字。   想明白这些,她变得有点神经质,整天疯言疯语的。皇帝一次也没有来看过她。   然后,秦家落魄,父亲被活生生气死了。她也迁居到了冷宫,她的神智才一点点回来。终日以泪洗面,现在终于看清了一切,什么欢爱,都是别人的影子,而且那个男人,早就对日益壮大的秦家虎视眈眈,终于,他成功了,找个由头彻底铲平了秦氏。   地砖冰凉,却冰不过她的心。   她跪在地上,与他决别,这一生,错了就错了,至少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他的背影慢慢模糊,从此,她也失明了,太医说她是哭瞎了眼。这样也好,从此便不再看到世间的丑恶。       ☆、睚眦必报   沐遥说了很多母妃的过去,思索着能拖延一会是一会,这样他们走的越远越安全。   屋外云赦求见,应该发现云墨失踪的事情。沐遥手疾眼快,云折刚起身,她就将一根银针打入云折的穴道中。“云墨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自会处理。”沐遥利用以前学的口技暂时骗过了云赦。   此时的云折宛如初生的婴儿,躺在沐遥的怀中。沐遥的腿都麻了,云相看着弱不禁风,还挺沉的。沐遥抚过云折的俊眉,挺拔的鼻梁,还有薄唇,指腹传来温热的温度。   寻常之人中沐遥的银针要昏迷至少五个时辰,云折只用了半个时辰就醒来了,他的血的确是一集良药。沐遥的手腕快被捏碎了,“你以为为他们争取半个时辰有用吗?”云折的乌发散落,本就俊气的脸多了一层妖冶。   “你为何不成全他们?”   “云墨吃了雄心豹子胆,我要废了他。”云折扣住沐遥的脖子,“还有你,不自量力。”   沐遥脱臼的手利用残力将银针向云折刺去,叭的一声,被云折折断。   云折冷眸一瞪,点了她的穴道。   云折径直走向书桌边,玉扇点了一下桌腿,一道门从书架后打开,云折进去了。等到沐遥解了穴,已是第二天的凌晨。进入门后,是一条黑暗寒冷的甬道,扶着冰凉的石头不知走了多久,紫色的光在幽暗中显得神秘,继续走,通过五颜六色的水晶石,地下宫呈现在她的眼前。   “云墨?”沐遥难以置信眼前跪在画像前的人是早该逃出帝都的人。   云墨慢慢转头,“夫人。”   “你怎么会在这?”   “我们还没出城就被爷找到了,爷现在和公主在另一个房间,夫人,能不能帮帮公主?” 沐遥这才看到云墨腹部的剑伤,还在渗着殷红。   “云折你把我送回宫我也不会让你如意,陵国得到不过是一具尸体。”万俟燕的声音从另一个房间传来。   “公主。”云墨喃喃自语,眼神悲恸。   “燕儿,不可如此。”沐遥循着云墨的眼神望去,猛然推开了另一间门。   云相斜睨,“谁允许你进来的?”   沐遥眼尖发现桌上的一瓶药,全身颤栗,指了指,“那是什么?”   “忘记记忆的一种药。”云相此刻化身为恶魔,一声一声宣判着万俟燕的命运,“她会很快忘了云墨,忘了自己。”   沐遥一把把万俟燕护在身后,坚决地摇摇头,“你不怕报应吗?”   “夫人说的是玩笑话吗?报应,云折从不相信。”云相拿起那瓶药,一步一步逼近。   沐遥也顾不得了,一口咬在云相的手上,隔着衣袖也不知道咬的深不深。   “不要,不要,云相,我求你,不要这么对我。”骄傲高贵的九公主,扑通跪在了云相的脚边,带着颤音,“我知道,你肯定有别的办法的,你这么神通广大,肯定有的。”   沐遥松开了嘴,抓着云相的衣袖,“你派个人假装是公主送去和亲,或者易容也行,至于陵国方面,只有五皇子见过燕儿,我去求他不要说出来。”扑通,沐遥也下跪了。   “夫人很能干嘛,连办法都替我们想好了。”   “不是。”沐遥陪着笑,“哪有相爷能干,能把云墨和公主追回来。”   “你以为你这么容易在我眼皮底下带走云墨,劫走公主,你们秦门人也不过如此,经不起一点测试!”云相冷笑。   “从此之后,世上再也没有万俟燕,我会隐居,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万俟燕默默站起来。   “夫人,你欠我一个人情。”云相将药瓶丢在地上,绿色液体流在冰冷的地砖上。   “谢谢。”两个人松了一口气。   万俟燕和云墨被送往楚云国,没有云相的允许,不许回万俟。走时,云墨含着泪向云相和夫人磕了三个响头。   沐遥紧紧抱住万俟燕,“从此以后,保重。云墨,你好好待公主。”   “属下遵命,夫人与爷用到我的地方,我定会赴汤蹈火。”云墨单膝下跪。   “你如果辜负公主,云折必将你挫骨扬灰。”云折眼里没有歹毒,而是坚决。   “属下牢记爷的话。”   相府栏杆处,满纸都是刚毅飞扬的字,此时的云相已经停笔了,沐遥刚登上楼,云相停笔,命令,“研墨。”   “是。”欠人情,很难还,寄人篱下,还要看他眼色。   一阵凉风,宣纸飞舞,两个人不言,一个继续研墨,一个提笔沉思。   晚膳的时间到了,碧可小心翼翼察觉气氛不对,将食物放在桌上就开溜了。   “相爷其实对燕儿挺好的。”沐遥忍受不住这般沉默。   “想说什么就直说,不用一句话说的百转千回的。”笑容再次回到云相的脸上。   “以相爷的作风,必当睚眦必报。然而,燕儿多次不敬,如今破坏你下好的棋,你却送她一条生路,我不懂你。”   “夫人多虑了,云折如果心系公主就不会亲自把她送到陵国。”   “相爷心爱女子若是有利用价值,相爷必当割爱。”   “该是如此。”云相从云沐手上拿回披风,替沐遥系上,“浪费我的这么多血,你的命是我的。”   “浪费不了你太多血的。”   “别恬不知耻的。”云折脸色又阴沉下去,“易容能暂时骗过万俟皇帝,至于陵措,你捅的篓子自己补好。我只给你五天时间。”   “陵措在哪里?”   “自己查去。”云折坐了下来,悠然吃着冷掉的饭菜。   渊塞。   楚国与沐地的交界处。   快马加鞭一个来回的话就是四天半的时间,这个云折真是精打细算。   根据探子的情报,沐遥赶到了五皇子所在的客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陵措还在会客。   沐遥找到客栈老板,麻利地换了一套衣服。   “不是说好不要茶水了吗!”沐遥刚进入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呵斥道。   “沐乐?”沐遥抬头,与说话之人相对,同时愣在那里。   沐乐,阔别十年的名字了,久的竟然还有人记得。   陵措对面的是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十五六的模样,白纸般的肤色略有病态,细看,眉眼之处和沐遥有五分像。   沐辰。   竟然在这里。   堂堂万俟诸侯王与另一个国家皇子在这么敏感地带见面。   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万俟燕的事。   “能不能单独和你说几句话?”沐遥望向陵措。   沐辰识趣的走开了。   “陵措,能不能求你件事?”   “可以。”陵措嘴角噙笑。   原以为会很难谈判的,“你不问问什么事情?”   “你难得求我我还能不答应。”   “万俟燕将嫁于你父皇,可是她和人私奔了,人是我放的,我希望皇子你……”   “叫我名字。”   “陵……措,我希望你不要揭穿假的万俟九公主。”   “好。”   “就这样答应了?”真的难以置信。   “如果可以让我抱一下就更好。”陵措露出珍珠般的牙齿,不等回答,陵措雪白的衣袍盖在了怀中女子,环住沐遥的细腰。   陵措的衣襟处有着淡淡的熏香味,沐遥的耳根都红了,开始贪恋这种温暖的感觉,然后一想起自己是有夫之妇,便惭愧起来。云折无形给她加了一个枷锁。   “他对你好吗?”   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   “陵措,我要走了。”   “好。”陵措慢慢放开她,转过身黯然道,“不知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陵措没有送她,只是在客房目送一抹白影渐渐远去。   沐遥刚下楼,沐辰在门口等了她良久,冷风吹得他更显得苍白。   “皇姐,我送你。”声音都吹破碎了。   沐遥放下速度与沐辰闲聊。   “沐地现在怎么样?”   “一切安好。”传来阵阵咳嗽声。   “父皇身后事办的怎么样?”   “都是母后在操劳。”   一提到沐太后,沐遥就陷入短暂沉默。走了一段路才开口,“时候不早了,沐辰你干自己的事情吧。可以不用送我了。”姐弟之情在沐遥心里没有多少概念,和沐辰相处略显客套。   脱口而出的沐乐之名,呵,沐辰,你是知道我多少事情?沐太后对我的加害又参与多少?还有,陵国究竟想干什么?这些,相爷知道吗?   渊塞今年的第一场雪,不大,却琐碎。   在马背上一路驰骋,沐遥分不清脸颊上的是残雪还是眼泪。   突然,沐遥从马背上摔落下来,冲力擦破了冰雪般的肌肤,骏马已经丢弃它的主人,只留下一个潇洒的白影。   仰天长啸,脸颊滚落颗颗泪珠。   少顷,她站起来,不顾丢掉的鞋子,在石子上一步一步,惊世绝颜上的泪珠早已吹干。    ☆、忍辱负重   赶回相府,又是一副景象。   五天,可以发生很多事。   夕染,相府二夫人。   夕染极爱碧绿色,一身绿衣。此时,云折正挽着夕染在竹林里谈笑。听着侍女碧可的诉说这几天的事情,沐遥有些心不在焉。这一切与她又有什么关系,路过竹林,没有过多的停顿,就回房了。   晚饭,两个人也没说什么话,云折只是细心地为新来的二夫人夹菜。   碧可在心里狠狠痛批相爷的多情,自作主张递了一碗热汤,“这汤是我托后厨大哥亲自为大夫人做的,夫人趁热喝了吧。”特意加重了“大夫人”三个字。   沐遥看出碧可有意维护她,不禁冲她笑笑,“这次去渊塞为你带了礼物的。”丢马之后路过一家店买的朱钗。   “谢谢夫人。”碧可嘻嘻的笑着。   “不打扰爷和夕染姐姐了。”沐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碗筷,起身。   “你怎么笃定我比你大,你的意思我比你老吗?”夕染挑眉。   沐遥摇摇头,解释,“只是姐姐比我先遇到相爷罢了。”   碧可忍不住想开口为主子说话,就被自己主子拉走了,低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入夜,云相叩响了她的房门。   “夕染为我牺牲很多,我该给她一个名分。再过六个月,相府将要迎来小孩子了。”云相说这话时候是难得的真的好心情。   “夫君高兴就好,我不是妒妇。”   “吃药吧。”刺鼻的苦药灌入她的喉中,沐遥咳了出来,溅到自己和云折的衣袖。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沐遥没有勇气看他微怒的脸,拉起被子躺了下去。   一大清早,碧可就各种摆弄沐遥的头发,换了几次耳坠,“夫人真漂亮,我是女人都把持不住了,夫人大可以配一些娇艳的饰物,主子你不知道隔壁的狐狸精恨不得把全城的绿丝绸买来,而且定做的饰品都镶嵌了绿宝石。哎,夫人为什么还不怀孕,是不是没用劲?可是,小妖精怀了呀!”   “碧可,你话真多。”   “夫人你也要在床底间加把劲!”   万俟民风真开放。   “多谢碧可的操心。”   “分内之事啊,对了,爷说,要夫人以后在西边那间屋子泡澡,说什么药浴,我看是想和主子来一场鸳鸯浴。”   “帮我准备一下。”沐遥自动忽视了碧可的最后一句话。   “夫人就怎么迫不及待?”碧可小声说道。   药水不刺鼻,沐遥将身子一点一点没入水中,只露出隐隐约约的精致锁骨。几天连续的药浴让她比之前显得有点精神了。   “来者何人?”沐遥慌乱地退到角落里,手腕在发力。   屏风后传来熟悉的笑声,“夫人难道不知道这本就是我泡澡的地方?”   “出去。”沐遥呼吸错乱,胸口起伏,露出的肌肤在水汽中有着透明的质感。   云折蹲下来,卷起袖口,“水温有点低,夫人可以起来了。还有,二十年的性命,夫人还差一味良药。”   “是什么?”   “床笫之乐。”   脑袋一片空白,无助地望向前方,云折不知何时离开了。池中的水一点一点变冷。   二十年和处子之身,什么更重要。   不是已经没有守宫砂了吗?   不是已经在外人看来已是夫妻之实了吗?   二十年,多么大的诱惑。   第二天,云相带着她去太子府赴宴,沐晴有喜了。   太子万俟弈对沐晴的热情还没有褪去,特意为沐晴举办了宴会。   响乐没有入沐遥的耳,她一个人裹紧了披风在花园漫无目的地踱步,思虑昨日的事情。   “云夫人。”万俟望辙与她隔着十米距离,他走近分了一盏纸灯给沐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节目不精彩吗?”   “五皇子,你说怎么最重要,性命,尊严,情爱,真心?”   “你想为楚婷做说客吗,我看不必了。”   沐遥摇摇头,“你俩的事你们自己最清楚,旁人无权干预,现在只是问我自己的烦恼,你说为了性命而舍弃一些东西值得吗?”   “如果是我,纵然有骨气,为了保命,也可以委曲求全,哪怕暂时的尊严。”   “你把这个铃铛交给楚婷,听说是楚国的特产,挂在床头有好的寓意。”   万俟望辙面脸黑线,“我觉得你还是……”   “就当让楚婷缓解一下思乡之意。”   沐遥和万俟望辙回到席上,周围充满欢声笑语,避开沐晴打量她的目光,于是找点话和云相说。“对了,刚才我在府内听到一群男童的声音,怎么,太子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多儿子?”   “禁脔而已,太子喜欢阴柔的男孩子。”   沐遥皱眉,“那些男孩才多大,皇帝不管吗?”   “只要不威胁万俟,皇帝又为何管?”   “可是……”沐遥叹了一口气,凝视身侧的万俟第一美男,阴柔?“那么太子对你……”   “别想一些歪的。”云相眸里是警告。   “哦。”   沐晴这时已经走到他们身边,沐遥不得不站起来,客套一下,“恭喜姐姐啊,真有福气。”   “妹妹也会很快有的,听说相府新添一位夫人,相爷真是好雅兴。”   又在上演宫中的戏码!   沐遥低头不想搭理她,倒是云相,将眼中笑意敛去,“比不上太子的爱好广泛。”   离开太子府已是深夜,空中绚丽的烟花不停歇,沐遥搭上云相温热的手先登上的马车。 马车上静的可怕。   等回到相府,夕染伫立在门边,才露出笑意,“爷,终于回来了。”   “怎么还不睡?不是吩咐下人早点服侍你就寝吗?你不睡肚子里的孩子还要睡。”云相执夕染的手离开了,一旁的碧可冲夕染做了一个夸张的鬼脸。   “睡觉吧。”   由于这些天的药浴,明显身子骨振作了一些,再次发心绞痛没有前几次的难熬,或许,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一个晚上,她想了很多,二十年,母亲,父皇,沐太后,还有云相,夕染,不知道现在的南宫雅怎么样了。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床帘中,也照亮了她的思路。   白天差手下寻了一味药——□□。   晚膳时候,夕染娇滴滴的指着离沐遥最近的一道菜,“爷,我要吃那个。”云相细心为她布好了菜。   “爷今晚还陪夕染吧,没爷在身边夕染睡不着。”夕染眼神里满是期待。   “可是我们主子该怎么办,爷老是留在二夫人房间,我们大夫人也是要生孩子的。”碧 可说的一本正经,义正言辞。   沐遥有种想把碧可赶走的冲动。   “夫人觉得呢?”云相把问题抛给了沐遥。   沐遥咬着下嘴唇,下了很大决心,点点头,“我觉得碧可说的很有道理。”   碧可热泪盈眶地看着自己的主子,主子终于开窍了。   “那好啊。”云相轻笑一声。   沐遥,云相,一前一后走着,进去屋子里,门外的碧可把侍卫赶走了,“别打扰主子和爷的恩恩爱爱!”   “夫人是觉得云折床上功夫不行所以在屋内熏了东西?”   与狐狸斗自掘坟墓。   “为什么呢?”云相步步紧逼。   “你……你闻了香,就像寻常男子……那个……那个女的一样。”沐遥声音越来越低。   云折突然狠狠捏着沐遥的脸,冷着脸,扯动嘴角,“夫人,这只是你的义务。”突然一把拉着沐遥,沐遥坐在了云折的腿上,云折一根银针飞过,屋内的熏香灭了。接着,云折一手捏住了她的细腰,一手解开了腰带。沐遥欲反抗,云折将头压在她的香肩上,薄唇蹭开了她的衣襟,顿时春光外泄。“你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嗯?”   沐遥顿时像脱了线的木偶,停止一切挣扎,任由云折将她压在了身下。   “夫人可真忍辱负重啊!”   红帐内云折的身体活生生的把本就暗淡的光线掩去一些,炙热的脸颊上全是云折均匀却急促的呼吸。   不知道是否催情的熏香的作用,脑海里都是新婚那夜喜娘给她看的香艳的图,身体的力气被一点点抽走,余热还没有散去,身体还在微颤,隐约听见云折的戏谑声,“夫人,真可忍辱负重”,不久就听见身边如玉男子浅浅的呼吸。    ☆、推波助澜   夜色加深,沐遥倦意也上来了。那一夜,睡的很浅,却是醒的很迟,梦中隐约听到萧声,如泣如诉。   去往万俟路上劫走她的是秦门真正的二当家——秦商。   十一岁那年,母妃去世。她跪在冰砖上整整一夜,断断续续的萧声陪了她一夜。清晨的阳光透过简朴的窗子照射进来,她打开门,看到穿着孝服的秦商。   “你是谁?”沐遥询问道,走近一看,男孩右半边脸毁了,她吓了退了一步。   “秦商拜见公主。秦商乃是秦相捡来的孩子,自会效忠秦门的主子,属下来迟一步。”   如果不是那场毁灭秦府的火灾,这个男孩应该很俊俏吧,沐遥想。   从那一刻开始,秦商就是她连接外面世界的桥梁,他为她找来各类的书籍,提点她武功,打扫冷宫,也带来宫外的女子饰物……   十五岁那年的生日,她和他用膳用到一半,她口吐鲜血,滴到白色的罗裙上,觉得体内的力气一点点被抽走,渐渐视线模糊,她看到了母妃,看到了外公,看到了昔日父皇给她做的秋千……   等她睁开眼,入骨的寒冷让她打颤。   “对不起主子,是属下护主不周,属下一定治好主子。”   后来才知道自己是被沐太后的熏香下了毒,怪不得母妃去世的这么早。她中毒已深,侵入五脏六腑,虽然不至于马上要了她的命,却带给她各种身体上的痛苦。秦商一直找寻解药,奈何毒性太强,只能暂时压抑毒素。应该活不过二十五六吧。   昨日,她要他寻春药,他便寻了,药交到她手上,一转身,面脸无声的泪,灼热了脸上丑陋的伤疤。   他恨,他亲手把她送到了万俟,看她忍受毒带给她的痛楚,看她嫁于他人,看他受困于家仇国恨,看她始终不能放过自身,看她为了二十年牺牲最宝贵的东西。   不过,只要换她二十年的光阴,一切都是值得的。   沐遥醒来已是晌午,床上那抹鲜红看似污点一般,枕头下那颗药丸被她紧紧攥在手心。 孩子,总是负担,含了下去,忍住身体的不适穿好了衣服。   万俟皇帝下朝之后召集皇子大臣到围场去比试射箭。   十把十中,但全偏离红心,万俟皇帝摇摇头,阳光把他的灰发照的生银了,“朕老了,弈儿,来让朕看看你的实力,不许让着父皇。”   太子射了十次,全中,一干朝臣跪下,“太子好箭法!”当然不包括左右丞相。   “望辙。”   这是万俟皇帝第一次叫他“望辙”,五皇子愣了愣,上前接过了箭。   不显山不显水,才是安全。   十把八中。“儿臣不才。”愧意却没到达他眼里。   七皇子万俟皓跃跃一试,五把中红心,其余五把中靶。   “我儿威武啊,太子你要好好用功,可别被自己弟弟超越。”万俟皇帝轻笑,“东里将军,表演一下百步穿杨,让皇子看看什么是战场练出来的!”   东里将军拿起箭,远处十个靶子被士兵来回移动,众人发出啧啧赞叹,全中红心。“臣的箭法只为万俟。”   云相迎着眼光嘴角勾勒出完美的弧度,东里将军还真是小心翼翼,在这种时候还不忘表忠心,东里忠,还真是忠心啊,忠国忠君。到底是更忠国,还是更加忠君呢?   几个武将也都表演了一番。   “要不下次请云相回家好好练练箭法,下次给我们表演一番?”南宫丞相打趣。   众人皆笑,万俟谁不知云相手无缚鸡之力。   围场的人一一散去,云相和东里忠是并排出来。   “不知东里大人的病情如何了?”云相指的是东里忠的父亲。   “家父病情已经得到控制,多谢云相前日送来的补品,家父多次提到云相。”   “哦?都说了什么?”   “云相的文章,云相的见解,家父可是肃然起敬。”   “东里大人让人敬佩,为万俟鞠躬尽瘁。”云相余光瞟见走在一起的七皇子万俟皓和御史大夫,话题一转,“每次来围场想必将军都是如履薄冰吧。”   “丞相是读书人,不像我们这等蛮人,话里有话可以直说。”   “将军,看好七皇子吗?”   “结党营私的事情我不会去做,丞相的话是大不敬,不怕话传到皇上那里?”   “呵,将军是聪明人,不会嚼舌根,不是吗,希望将军真正做到置身事外。”   大片雪花突然降落,两人沉默的走下剩下的路。走到宫门口,朝反方向各自上了马车。   云相解下沾湿的披风,冰凉的食指敲开车窗一角,声音飘向窗外,“叫人提拔一下御史大夫的几个门生。”云沐在雪天中点点头。   云相随手关上了窗子,闭门养神。   这么精彩的戏,进度缓慢不好。   有我推波助澜可好?   刺卡在喉咙里等它慢慢软化下去,这工程太漫长,对于云相来说,他可以等,有时间,有耐力等,可是,这根刺,只是要它下去可不行,彻底毁了它他才舒心。   顶着状元的名气,拥有满腹才气,可是从七品升到一品,其中的艰难蓦然回首只能长叹。这些年,在朝堂上长袖善舞,赔了多少笑容,牺牲了多少的自以为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夏濯这些年明里暗里和他作对,云相手中收集的罪状不枚胜数。   一直不想动他,不仅是因为他是当今皇后的哥哥,也是因为时候未到。可是,时候的主宰权他要掌握。   次日,雪停了,天空放晴,冬日的暖阳照的那么透彻,可是还是化不完满地的积雪,细长的融水弄脏了车夫的鞋袜。云折掀开车帘,对着刚下车的南宫大人点头示意。   暗潮汹涌。   从薛尚书开始的一句话,皇帝提拔了一干人等,当然,过程并不顺利。   “云相今日挺沉住气的。”并排的左相揶揄。   我一手策划的有什么沉不住气的。   “云相的意见呢?”皇帝说到最后一个人的官职时候询问了云相的意见,“该给柳珏什么官职,他的文章不知云相看过没有?”   云相略微站出来,若有所思,“见解独特但恃才傲物。”云相停顿一下,望了望心情颇佳的御史大夫,“最多五品而已。”   “云相真毒舌。”南宫呵呵一笑,突然提高了声音,“皇上,云相也太苛刻了吧。”   “可是臣说的是事实。”云相冷下脸色。   “柳珏的才气那是几个考官公认的,丞相也太不容人了吧。”七皇子果真沉不住气。   云折低眉,嘴角抽搐,冷笑一声。   “那就五品吧。”皇帝结束了这场闹剧。“爱卿们还有什么议事吗?”   众人散了去,云相还留在原地,对上皇帝的眼,“臣有要事要奏。”   皇帝一页一页翻奏章,面色凝重,“丞相有心了。”   “考虑到夏濯的身份,臣一直考虑要不要奏,可是,臣身为万俟一份子,不能包庇万俟的蛀虫。”云相这段话说的不卑不亢。   皇帝点点头,“你先回去吧,容朕考虑一下。”   云赦将一封邀请函递给云相,“爷,将军府给的。”   云折没有拆开,丢到了马车上,“先让车夫回府去吧。”   两个人在大街上一前一后,云折有个习惯,思考的时候要不写字,要不随意踱步。   “爷,难道事情不顺利吗?”两个人坐在新开的茶楼上。   “还行而已。只是皇帝几番试探,伴君难啊。”   “爷为何非要自己动手推翻夏濯,为何脏了自己的手,不是有很多幕僚吗?”   “为表忠心啊!”云相呷了一口茶,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   云赦叹了一口气,“我还是不是很懂,不过既然爷这么做肯定有爷自己的想法,爷,底下是什么人排场那么大。”   “东里家的。”云折放下了茶杯,“回府吧。”   东里明月,东里忠的胞妹。   原以为扶持七皇子的人上位此事做的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被皇帝猜到了一些。但是,那又怎么样,凡事云相都留了一手,就让他以为我是万俟皓的同党吧,加上夏濯的事情,皇帝必然对他有根刺,或许很早就有了吧,毕竟君主爱才又妒才,太受宠也不是什么好事。   君意难测,可他偏偏要迎难而上。    ☆、如履薄冰   次日,夏濯自动解职,归隐他乡。   入骨的寒。   云相这个冬天第一次穿上貂裘,鲜红色的,加了三套黑色滚边。   绝代佳人。这是沐遥脑海里蹦出来的字,幸好没有说出口。看着碧可淡定的模样,云相的美 貌估计碧可他们应该已经适应了。   “夫人美貌,真怕祸水。”   “夫君也是美人,只怕谁祸了谁!”   美人相克。   云相今日不用上朝,却起的比平时还早,慢悠悠地消失在雪天中。   宫中派人通知相府大夫人,二夫人参加宫中女眷聚会。   时间恍恍惚惚,夕染还没有收拾好,碧可在主子耳畔低语,“二夫人不知礼数,竟然让大夫人等。”   “她有身子了,自然懒点。”沐遥打发多嘴的碧可下去。   宫中女眷聊着琐事,沐遥完全敷衍着,倒是夕染应答如流,颇有相府夫人的风范。天空昏黄色一点一点晕开,冗长的聚会终于结束了。沐遥刚站起来,强压着一阵眩晕感,还没迈开脚,腰上被人推了力,整个身体就前倾狠狠撞在前面夕染的身上,鲜红的血,在冰寒的地面上晕开。   周遭闹哄哄的,把夕染围了起来。   “大夫人真狠心啊!”女子尖锐的声音刺痛耳朵。   太医赶来时候,无奈摇摇头,已是无力回天。   “这是相府的家事,交给云相自行处理吧。”皇后揉揉太阳穴,遣退了宫中女眷。   夕染被皇后的马车送回了相府,沐遥一个人拉紧了衣襟,步行,回到相府已是深夜。敲开了门,小厮一脸沉重。这时候,相爷应该在等着她惩罚她吧。   一命抵一命吗?   他会听她解释吗?   “御医说,夕染此胎是男孩。”云相背对着她,刺骨的风像刀一样削她的脸颊。   “爷。”跪了很久的碧可可怜兮兮的望着相爷。   “滚一边去。”   这是碧可入府以来第一次看到温润如玉的爷发这么大的火,默默垂泪。   “对不起。”沐遥不知道该说什么,抱着试一下的心思开口,“不是我,有人推了我。”   云相微微侧首,可是眼中根本没她,“跪在原地,没我的吩咐,不许起来,其他人现在回房。”   相府的灯一点一点熄灭,无边的黑暗,膝下彻骨的寒,连滚落脸颊的热泪都变得寒冷了,沐遥靠自己的意志没有倒下去。仿佛倒下去,她就认输了。   云相替夕染盖好被子,“你别难过,等你身子养好了,我会许你一个孩子的。”   “爷,真的吗?”   “这次害你丢了孩子,是我的错,我许你一世富贵也不会食言。”   “爷明明知道是皇后害了我们的孩子,为何还惩罚你的大夫人?”   “做戏要做足啊,况且一个晚上又死不了人。”   “爷真狠心,爷会以后为我们的孩子报仇吗?”   “别人伤我一寸,我还他一尺。”云相起身,“你早点睡吧。”   夕染枕头都湿了,傻瓜,谁要一世富贵,我只要在你身边一世,哪怕你的爱不给我,只要呆在你的身边就好。   云相换上黑色貂裘没言一语路过沐遥径直离开去上早朝了。   碧可那丫头云相前脚刚走,就把热汤端在主子前面,沐遥摇摇头。   碧可放下碗,使劲搓着沐遥冰凉的手,好半天才搓热,“主子好死不如赖活着。”   话粗理不粗。   沐遥拿起碗,灌了下去。   朝堂结束时候,皇帝冒出题外话,“前几天沐地还修书问我两位公主可安好。”   云相眼睛是没有焦距的,脚步压得很慢。   “云相,夫人应该只是大意而已。”   云相眸中有了生气,“哦?将军也挺操心云某的家事的。”   “我冒昧了。”东里忠像是被云相看穿了心事似的,把脸侧到了另一边。   云相看着神色不自然的将军冷笑了一下,加快了脚步,上了马车。   他的夫人总是招惹唐突分子。   如果与东里忠结盟,那么沐遥便是最好的棋子。   相府静的可怕,所有人除了跪在地上的沐遥都躲到了房间里去。云相扶起了沐遥,“这次是你的公主身份拉了你一把,记好,下不为例。”   “你还是不相信我?”沐遥轻笑一声,抽走了玉手,回了房间。   万俟的雪断断续续,皇宫那股暗流还没结束。   一道圣旨下来,五皇子万俟望辙因结党营私,意图谋反,锒铛入狱,幽禁终身。一干大臣被撤了职,其中包括云相的五个幕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五皇子万俟望辙踏入天牢的时候,回望冷宫的方向,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些年,他不争不抢,隐去了自己的光芒,到头来,还是成了夺嫡的牺牲品。   皇后啊,皇后啊,你就这么的迫不及待吗?   沐遥在床上躺了几天,听到万俟望辙被幽禁已是十天后,还是来自碧可无意谈起。已经十天没有见到云折了。   距离云折下早朝的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府门还没有开。   管家拉着碧可窃窃私语,“爷最近心情不佳,刚丢了孩子,皇帝最近还有意无意架空爷, 左相又跟爷对着干,你可要看爷眼色行事啊,做事利索点。”   “哦哦。”碧可小心翼翼直点头。   站在他们背后的沐遥慌乱地在他们回头前向一侧躲去。   “夫人好兴致。这个时辰还要游园。”云折披上了黑色狐裘,嘴角似绽开一朵红梅。沐遥侧首,园中红梅怒放。   碧可眼睛一亮,这是爷这些天第一次跟夫人说话,连忙拉着年老的管家闪一边去。   “下朝了。”沐遥像是自言自语。   “嗯。”云折脱下狐裘,替脸色苍白的沐遥披上。“陪我去一趟将军府。”没等沐遥答话,云折弯腰抱起沐遥,下巴搭在沐遥头上,云折的下巴的胡渣第一次没有好好整理。朝堂上发生这么多事,心高的云折还被削了权,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马车的炭早就烧完了,车内温度与车外无异。沐遥整个人陷在狐裘里,蜷缩着发抖。   “将军大人久经沙场,人比较严肃,你不要给我丢脸。”云相穿的单薄,运用了内力为自己驱寒。   “我给你去长脸的。”沐遥突然挺直了腰杆,纠正了他,“五皇子怎么样了?”   “云某的夫人原来还和五皇子是深交啊,云某真是惭愧。”云折替她系紧脖子前的带子。沐遥的下巴触到云折温热的手指,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不怕冷。   好死不如赖活着。   恬不知耻就恬不知耻吧。   “爷也太小气了,自己驱寒都不帮帮自己的夫人。”   云折手掌缓缓触到沐遥的背,内力一点点输了进去。   沐遥心里暗爽着,嘴上却不饶人,“云相还没告诉我五皇子的消息呢。”   “意图谋反,幽禁终身。”   他不会的,他是那么的聪慧,不会为了皇权搭上最钟爱的自由的。   “那他夫人呢?”   “陪他去了。”   算了,自己都举步维艰了,只能替他们悲叹一声命运多舛了。   不,就算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让秦商带走楚婷。   沐遥将眸中的疼惜敛去,裹紧了衣服,放空了思想。    ☆、知足常乐   收到将军府的邀请函是很久的事了,捡在今日赴约,一是今日无事可干,二是今日董尚书拜访将军府,三是试探,试探东里忠的心意。   云相一路拥着沐遥走到了大厅。   将军府的格调不似相府小巧精致,将军府府邸庞大,气势磅礴,却也简单大方。   “爷什么时候也学学将军大人的简约?”沐遥有心揶揄他。   “还不是公主养尊处优云折怕怠慢你。”云相手执沐遥之手,痞痞的笑,在她手背上唇间蜻蜓点水。沐遥的脸顿时红了,将军一行人刚好过来。   “云相倒挺儿女情长的。”东里将军拍拍云相的肩膀,示意他不用作揖。一旁的东里忠眼睛里的落寞云相尽收眼底。   “不知尚书大人也拜访,是云折疏忽了。”云折佯装惊讶。   沐遥余光打量着身侧的云相,暗暗鄙夷,不当戏子可惜了。   万一有一天云相被罢黜,可以搭一个戏台子,肯定名声大操。   “刚才和尚书棋盘还没结束,云相不介意观战吧。”将军摸摸胡须,表情严肃。   “能增长技艺何乐不为。”云相点头。   “忠儿,让明月出来和云夫人聊聊天解解闷。”将军考虑倒周到。   东里明月因与东里忠一个娘胎出来的缘故,面貌很像东里忠,只是,眉眼多了大家闺秀的柔和。两个人在另一个房间聊着,沐遥是看出了,东里明月对自己的夫君不是仅仅仰慕而已,十句九句不理云相。   棋局上,尚书大人占了上风,云相不发一言,也没有继续用内力驱寒,毕竟,将军的棋艺不精湛,武功精湛,风吹草动瞒不过他。   “尚书大人决意要辞官了吗?”将军这番话实则对着云折说的。   辞官,云折的拳头越握越紧,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事先他不知道。   挫败感加上愤怒感,让云相眼神蒙了一层寒意。   连沐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都未察觉,沐遥牵上他的手,那是怎么样的冷意,这只手,把她拉入了万年的冰窖。“爷?”   云相这才缓过神来,打量棋局,尾音拖得很长,“将军布了一手好局。”   一语双关。   棋盘上,东里将军赢了,朝堂上,他被牵制了,可是,远远没有结束。云相已经接受了尚书辞官的现实,也不做无谓的挽留,尚书走了,一干人等,云相苦心孤诣摆安插在尚书身边的棋子废了就废了,这事,远没有结束。   今日他吃的亏,做的无用功,他日,必当回报。   “我老了,该退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尚书大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东里忠和云相。   “当日我去沐地,云夫人还那么小,舞姿却是独特脱颖。”将军一边收拾棋子,一边陷入了过往。“沐王热情好客,贵妃绝代风姿,对人亲和……”   “将军当日怎么清楚知道沐地每条河的具体位置,就连备用水库都下了毒?”   原以为听不到答案了,良久,东里忠还是开口了,“若干年前考察过,剩下的都是云相的功劳。”   若干年前考察过,原来,是将军大人的深谋远虑,虎视眈眈的万俟早就想收了沐朝。   够了,够了,她不想再听将军的回忆。他的回忆是带着胜利者的骄傲,而她,不是。从过去到现在,她只能朝前走,尽管前路荆棘密布,但她不能也不想回到过去。   沐地,沐地,从沐朝到沐地。   “我们走吧。”沐遥说完自己也吓到了,情绪什么时候能控制好,看着面色不好的将军,已经无法好圆场了。   “夫人前几天受了寒,是吃药的时辰了。”云相圆了过来。   云相拥着她离开了相府。   “对不起。”沐遥还在懊恼刚才的事情。   云相松开了她,“无碍。反正我也有走的意思。”   “哦,你不想继续留在将军府吗,府中可是有个才貌双全的二小姐。”说这话的时候沐遥只是思考着夕染和东里明月会不会和平相处。   “夫人此时的举动最像什么吗?”   “嗯?”   “妒妇。”云相加快脚步先上了马车。   沐遥压抑心中不快,跟了上去。   次日云相在朝堂上请求与夫人一起去沐地一个月,皇帝欣然应允。   董尚书告老还乡,皇帝几经挽留奈何尚书大人去意已决。   原以为再次回到沐地是猴年马月,也不知道自己等不等到那个时候,没想到,明日就动身去沐地。喝下浓腥味的药,沐遥睡的很甜。   云相将府中之事交给了管家和二夫人。   马车不紧不慢的走了三天,在第三天日落之前停在了小客栈。客栈虽小但也雅致,四个人坐在一起点了一些边境特色菜。   边境没有帝都的繁华,稀稀落落的人散坐在客栈里,进行他们的唯一乐趣——听书。说书先生从万俟的建立开始说起,万俟珂承出身平民,志向伟大,推翻□□……   慢慢讲到万俟现今的两大神话,东里忠和云相。   “话说万俟与陵国连兵,三七分楚国十座城池,有一人功不可没,指点江山,蓬勃朝气,意气风发,一人之力周旋当中,正是我们的当今云相。”说书先生肃然起敬。   “呵,听说现在闲职在家。”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讲话倒也直接。   “十五岁以一篇文章震撼朝野,二十岁坐上了之位御史大夫,两年之后成为右丞相。如今这点小风小浪算什么!”一旁的小儿冲壮汉做鬼脸。   壮汉也不生气,粗着嗓子自语,“皇帝老儿嫉妒了。”   边境一带,民风淳朴,性格豪爽。   “爷真是让人佩服,年少成名。”碧可洋洋得意。   “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太过张扬,吃了很多亏。”   “夫君现在不是苦尽甘来了吗?”   “将来我能给你们的比现在还要好。”   夜晚寒意四起,沐遥缩在床上,书桌上的烛光还在摇曳,简陋的窗子经不起肆虐的风,吱吱作响。云相不受干扰,在昏暗的烛光下看着书。   “爷,要不要就寝?”其实沐遥是想有个人暖被窝。   云折剪灭了烛芯,脱下外衣,终于被子里有了温度。   “爷为什么要去沐地?”   “夫人离家多日,做夫君的,有责任陪夫人回娘家。”   乌黑的夜,沐遥再也不用看云折虚假的表情。“我不是爷朝堂上的对手,爷不用处处防着我吧?”   “去了沐地,我做我的,你做你的,我不插手你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我的事。”这才是真正的相爷,说话是没有温度的。   “爷要是让自己的夫人死在沐太后手上,可是有辱爷的一世英名。”   “夫人要寻求我的保护可以直说,夫妻间又有什么不能说的。”云折恢复了带着面具的模样,温热的手掌探到沐遥的小腹上,稍微给了点内力,沐遥困扰一天的经痛得到了缓解。   沐王沐辰接见他们的场面很重大,沐王还似上次看的那种病态。刻意回避沐遥的视线,那声“姐姐”喊得尤为客套。沐太后的话很少,只是一个劲的打量着云折。   “听说云相的字是万俟第一书,我自幼收集名人名画,不如姐夫为我题一两句可好?”   文房四宝已经准备好了。   众人以为云相在沉思题什么好,云相只是在对比家中的笔墨与眼前的谁更好。   突然,大手一挥,笔走龙蛇,墨汁还没有干,沐遥打量余后铁青的脸色,循着目光望去,竟是——知足常乐。沐辰倒是不以为意,依旧很高兴,不住赞叹云相的书法。“本王三岁习墨奈何不及云相三分。”   “雕虫小技罢了。”   云折五岁才开始练习书法,然,师父总是摇摇头不满,反而对师弟赞不绝口。云折好胜心很强,于是花更多的时间练习,宣纸不知不觉装了一箱又一箱,师父还是摇头,“字虽已有型,你的心却不静。”他的书法,他的心,花了很长时间去琢磨,终于成就了万俟第一书。   沐太后的寝宫里,该砸的都砸了,“一群没用的东西。”   “母后为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身子可不好。”沐辰站的远远的。   “哼,那个小妖精,再过不久,就要她死!还有你,今日发什么疯,让云折提笔侮辱我们!”   “我的夫子精于印章之术,儿子不才,只会一点点模仿他人手笔的能力,七八分总至于吧。母后也知道云折并不是简单人物,归顺他的手下定然众多,他日,必当为我所用。”   “娘的苦心没有白费啊!”   “让娘开心就好了。”沐辰走近了两步。   “辰儿啊,如今你也大了,有自己的主张想法,娘也尊重你的感情,把林婉接回宫。但是,她毕竟是罪臣之女,当初就该上刑场的,为她换个身份吧。”   “谢谢母后的成全。”沐辰终于松了一口气,一离开马上从天牢里接回了林婉。    ☆、文弱书生   朱红色的空门色彩依旧,幸好沐太后没有一把火烧了冷宫。   在后院里见到等候多时的秦商,那晚悲凉的萧声仿佛在她耳畔不曾散去。   “主子,人已经安插在沐王身边,是林家的小姐。”   “当年秦林家族交好,外公差一点把娘许配给林家公子。秦家落魄,林家也落入了沐太后手中。”   “嗯,秦门的死士有一部分是以前效忠过林家的。公主放心,林小姐已经成功取得沐王的爱慕,假以时日,会挑起沐王与毒后的矛盾,我训练了她两年多的时间……”   “不要跟我再说林婉了。”沐遥打断了他的话,“我怕越多了解她,会狠不下心继续让她跳入火坑。”   秦商忍住疼惜,“主子,时候不早了。”   沐遥刚走几步,忽地转头,“秦商,你脸上的疤我会治好,这是我们欠你的。”   “公主,我已经习惯了。”至始至终,他都不敢抬头看她的主子。   “前几天翻了医书找到一个偏方,你要信我就试试。”   “我信。”秦商默默望着主子远去的纤纤背影。   沐遥路过太医院,蹑手蹑脚地打开一个暗格,取走了两味药,一个人踱步直到余晖也不见了。   熏香是没有毒的,只是配上饭后的糕点,寻常人会睡上至少八个小时,至于云折,真不好说。但是,能达到目的就行了。   治愈烧伤的偏方还差一味药——云折的两碗血。   夜色渐发浓,云折还没有倒下去的意思。   沐遥强打精神止住睡意,“相爷,需不需要休息?”   “不用,夫人先行睡下吧。”不料,由掌心开始传来阵阵麻木感,点了几个穴道,还是觉得效果甚微,运用内力也于事无补。   云折眯着眼睛,挽着袖子,又点了一根蜡烛。果真,红颜祸水。   脚步很重,面上与平时无异,但内心早已怒火蔓延。   “夫人不怕为今日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云折大拇指轻轻滑向她的脸。   沐遥避开灼热的目光,挣脱不了云折随即而来手上的压制。云折内力深厚,身体不似常人,她不敢有大动静,怕惊倒他身边的影子侍卫,只能一点点移动自己的身体。   云折手一挥,沐遥瀑布般的乌发垂落而下,巴掌大的脸颊顿时掩在秀发中,云折将多余发丝拨开,时重时轻的捏住她的下巴,“胆子养肥了,嗯?”   “我……我没有。”   迎接她的是唇齿间的撕磨,腰带坠地,衣衫尽数褪去,沐遥瑟瑟发抖,没有温度的手被云折不知何时强行拉到他的腹部。阵阵热潮传来,蜡烛的光仿佛在鞭打她,她整个感官被一一放大,咬着带着血腥的肿胀嘴唇,终于,发出一丝呜咽般的呻吟。   云折渐渐在药力作用下睡了下去,沐遥忍住身体的不适,手忙脚乱地穿好了衣服。紧紧握住匕首不知从哪里下手,云折肩上不知何时被她咬的带着血迹,沐遥止住思绪的翩飞,果断在肩上划了一道深口子,匆忙上了药,就出门了。   云折很快就醒来,望着肩上的伤口顿时怒火中烧。   可恨的女人,祸水的女人,取了他的血,连伤口处理也这么随便。   在冷宫中沐遥和秦商见了面,“云折很快就会醒来,我走了,外敷就好,这儿还有血莲,研磨进去就好了。”   秦商的目光系在主子衣襟处的吻痕,猛然抬头,看见主子红肿的嘴唇,赶紧低下头,带着哭腔,“公主,臣不值得。”   “我自愿医治你的,没有人逼我。你趁血还热赶紧弄。”沐遥也不告别就离开了。   秦商的脸颊划过滚滚热泪,久久抱着公主给她的药。   沐遥小心翼翼推开了门,以为云折还在睡梦中不禁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早膳,云折沉着脸,云赦主子近来为夫人放血,怕主子身体不适,很是担忧,“爷是不是晚上睡得不踏实?”   “嗯,昨晚夫人弄得我挺累的。”   云赦突然绷紧身子,义正言辞,“夫人,虽说您是相府夫人,但是属下还是要说,爷本来就为你够操劳了,爷还要每晚看书,又要为国事操心。夫人应该为爷的身体考虑考虑,爷虽然是个美男子,也经不起夫人这般折腾!”   勺子坠地,这早饭吃不下去了,彻底!   抑制住自己的爆发,沐遥从牙缝里挤出字,“为了爷的身体,我建议还是分房睡。”   云折揉揉肩膀,心里大好,“夫人恼怒了,云赦还不告罪。”   云赦刚单膝下跪,沐遥受不了这个话题,挥了挥手手,“他也是关心你罢了。”   “夫人下次还是不要在肩上下嘴,文弱书生经不起夫人的利嘴。”   沐遥向自己嘴巴塞了很多事物,屏蔽了云折的话。   文弱书生,呵,骗了多少人。   饭后,云折带着云赦出去了。   碧可透过门缝看见夫人在房间里刺绣,不住夸赞夫人贤惠,喜滋滋地跑到太医院找寻补身子的药,她可是和管家约定这次来沐地的使命——让相府迎来孩子。然而碧可不知道的是她的主子紧接着乔装出门了。   雅乐最大的酒馆布置清雅,倚在碧绿的湖水旁。每每这个季节吸引文人骚客,一口酒,一首诗……   沐遥束起发丝,英姿飒爽,一颦一笑皆是俊俏。刚抿了一口桃花酒,一个帖子就下来了。沐遥挑眉,一年一度的品酒会将在这个茶馆举行,这是惯例,没想到这么快就接受邀请。品酒会,看似文人聚集的地方,实则背后不仅牵扯到各国商业往来的达成,还有政治的一道门。小二介绍特色茶品之后,指了指左边角的位子。沐遥循着打量一番,如果自己是绝色,那么在他面前肯定要甘拜下风。记住,是他!   “花公子给您的帖子,到时候请公子赏脸捧场。”   沐遥冲“美人”笑了笑。   三日后,一早,沐遥和云折不约而同穿戴整齐,同款的雪白色狐裘。   “夫人也是长袖善舞之人。”   “哪敢和夫君想比,沐遥只是贪玩罢了。”   “夫人,请。”袖口下露出白皙修长的手。   “在外还是叫我公子的好,公——子。”沐遥书生气的揖了揖。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到达酒馆。云折星眸并不诧异,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花公子今日一身大红,坐在楼上很是耀眼,仔细看,额间竟画了梅花妆,几片花瓣尽显阴柔之美。花公子低眉含笑,目光扫到楼下刚进来的两个人,于是立马起身,走下楼梯。   “云公子大驾光临花某不甚感激。”花公子目光越过云折落在了沐遥身上,“莫非云公子和身后之人相识?”   “拜把子兄弟。”沐遥的口技拿上了台面。   “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沐遥从云折身后走出来,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云折低沉的嗓音,“云深。”   “云深,云深,好名字。”花公子捂嘴而笑。媚眼直勾勾地看着沐遥。   莫非他看出我的女子身份?   沐遥增添了些许挫败感,云深,什么破名字。   待酒会正式开始,沐遥和云折坐在一桌。   每个都闻了闻,微微皱眉,感觉都各有千秋。不过,相府的酒到可以和这里任何一款媲美。   闲来无事,沐遥放下杯子,“我叫云深,不知爷又是什么好名字,云遥?”   “夫人记住到哪里都要冠夫姓。而我云折到哪里都不改姓改名,不像夫人这般藏头藏尾。”   又被将了一军!   沐遥无力地吐出几个字,“爷还是办好自己的事就好了。”突然,眼睛闪过一丝亮色,“云墨,云赦,这也是冠夫?爷也喜好男风?”   “他俩是我救下的,自然我赐名字,夫人不必和一下人争风吃醋。”   “‘深’字还行。”   云折点点头,不再理会她。   来了一个小二,“我家公子请两位爷过去。”   厢房内,弥散着浓烈的梅香,看来这个花公子爱梅如命。   花公子已经换了一身,湛蓝色的狐裘让他多了一份男人的认真。   “云公子的提议家父已经许诺过了。但是,这条商道关系我们整个花氏的经济利益,如今允许公子涉及,接下来会兑现另一个商道,希望公子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   “云某何尝没牺牲自身的利益?”云折淡淡说道。   花氏,楚国最大的商业家族,掌握着通往陵国生意往来的命脉。   “云公子,你若把云深给我,我可以再劝家父分你一杯羹。”花公子灼热迫切的目光扫向沉思中的沐遥。   什么,他真的这么快就看出我的性别?什么嘛,凭什么在云折面前谈送人话题?我和云折有啥关系?拜把子兄弟,情深意重!不对,按云折这种万事以自己利益为先的人,说不定真的把我送回去……再加上隐去记忆的药,她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我是男的。”沐遥悠悠开口。   “我知道啊,本公子就爱男子,如花似玉的男子。”   沐遥嘴角抽搐,不安地望向始终表情淡淡的云折。   “让云折割爱是不可能的,花公子当日追求过我,被我以有心上人为由拒绝。却不知,你我皆是断袖,云深伴我多年,感情深厚,料想云深也是离不开我的。”云折轻轻捏了她的手腕。   还算有良心,沐遥顿时松了一口气,点点头。不过,花公子曾追求过云折?这也说的通,云折安静起来很是阴美。   “原来如此。”花公子顿时黯然失色,喃喃道,“我曾爱慕于你,不料这次还爱慕你的心上人,真是缘分匪浅啊。云折啊云折,若你不是万俟人,我定会把整个楚国财富给你!”   沐遥心狠狠抽搐,这是遇到什么极品了。   “云某要告辞了,预祝花公子这次酒会鹤立鸡群。”云折不为他的话所动,温柔抚摸沐遥秀发,“深儿,怎么舍不得离开吗?”   沐遥刚一抬头,对上花公子火辣辣的眼神,果断与云折演了戏,“你去哪我就去哪。”说完,含情脉脉盯着云折侧脸。   云折,云深,两人相拥而去,徒留厢房内一颗破碎的心。   离开众人的视线,沐遥不禁抚额长叹这次出宫的悲哀。失策啊失策!   “夫人这是为何,云折坏了你的苦心经营吗?嫁于花媚这种人确实为你带来经济利益,还能搅得楚国万俟不安,我算见识到了夫人的心计,知道花媚的喜好就迫不及待迎合他。只是,请请夫人下次不要脏了云折的衣服。”云折把他肩膀捏的生疼,浓密睫毛下的眼眸竟不见一丝波澜,云折这般控制面部情绪的功夫炉火纯青。   “我没有。”   “不是我,有人推了我。”   “跪在原地,没我的吩咐,不许起来,其他人现在回房。”   这和上次辩解推夕染一样的无力。沐遥死死咬住嘴唇,不再做过多的解释。   他一个相爷,有权有势,就算现在暂时被束之高阁,但凭这几年在皇宫的谋划,势必东山再起。有权还不甘心,加上楚国和陵国最大的商道,究竟是为了自己的财权,还是为了背后楚国陵国两国千丝万缕政治谋划?他这个相爷,到底想干什么?   “夫人,别怪云折没提醒你,二十年的寿命,前提是夫人少伤神。”   “多谢爷的提醒。”    ☆、休戚相关   林家当年被抄家秦商奉命能救一个是一个,林婉是存活的一个。林婉拒绝了秦商的帮助,一个人远走他乡,怎料,沦落为歌妓。三年前,秦商偶然遇到她,真巧手上缺一个棋子。林婉无论身份还是相貌都配当这个棋子。秦商还是留了一手的,在林婉几乎被一个面目狰狞的老爷污了清白最后一刻才出手相救。他让她永远记住对沐王朝的恨意。秦商月白色的大袍裹住了赤裸的林婉。   林婉后悔当日的倔强与清高,再次看到秦商,不再害怕那副皮相,两年多的相处,她沉溺在秦商偶尔的温柔中,不知何时芳心暗许。但她从未表明心迹,因为他口中总是公主,公主……   沐地的地宫里,林婉激动地抓住男子的衣袖,欣喜若狂,“秦大哥,你的脸好了。”秦商现在没有丑恶的伤疤,一张脸终于不需要埋藏在发丝中。在还未恢复俊颜之前,林婉就喜欢上他,如今,她的秦大哥可以自信抬头,她为他高兴,又暗自担忧,秦大哥外貌出众,武动也好,想必有很多小姑娘……   “是公主的帮助。”   这是第一次林婉对公主不仅有嫉妒的感觉,还有深深的敬意。   “明日沐辰就封我为王妃了。”林婉的眸子暗淡了下去。   秦商沉浸在喜悦中,“最好赶快怀孕。”   “可是我不想生沐辰的孩子。”她受够了躺在不爱的男人怀里。   “那就小产然后把责任推到沐太后身上,加深毒后和沐王的矛盾。”   林婉只穿了单薄的一层,当时一听到见面的暗号,就迫不及待连鞋袜都没穿就跑了下去,冰冷的地砖把她的心也冻凉了,喃喃道,“好。”   “那你自己小心一点。”秦商拍拍她的肩膀。   黑暗中林婉眼中亮晶晶的,痴痴地目送秦商。双手抱住自己良久,秦大哥刚才拍了她的肩膀……   碧可献宝似的把这几天在太医院的心得告诉主子,还准备了补品。“很补血的,又补身子!”碧可放下饭菜就拉着云赦出去。   “爷,吃晚膳了。”   这个云折整天废寝忘食的。   “爷要不要也喝碗补血的汤药?”   云折摇头,“夫人是觉得吸了我的血过意不去?”   “我是关心你。”   “云折的身体自己知道还没有那么虚弱,不过夫人的确需要,毕竟流了点血。”   沐遥的脸顿时红通通的。   “夫人当日阻止九公主嫁于陵国不是吐了一口血吗?夫人这是想到哪里去了?”云折挺直身板,来了说话逗乐的兴致。   “你,你……”词穷了。   云折满意地笑着,不紧不慢用了晚膳。   云赦等他们吃完来报,“刚才沐王派人来说,明日相爷和夫人可以去陵墓拜祭。”   终于同意了。   这几年被沐太后压制,虽然寿命不多,但是大可离宫,大可毁了离宫,可是母妃的遗体还在她手上。动用秦门的力量,这些年也无所收获。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到父王陵墓看看,说不定有蛛丝马迹。   第二天,沐辰早早一身素衣站在陵墓入口处。   这就是父皇花费三十年为自己打造的陵墓,果真,气势如虹。进入通道,沐辰一直扶着沐遥,“皇姐,小心。”   沐王身边小侍从来报,王妃头疼不安。沐遥看着沐王紧张的样,嘴角微抿。   沐辰心系王妃,于是交代他们小心一点就先出去了。   “夫人这么急切想和我共处一室?”   什么也瞒不过云折。   沐遥屏退了侍从,不知带云折过来是对是错。“云折,你精通机关吗?”   “然后呢?”   “看看你能不能帮我找到我娘的遗体。”   “你就不怕那位沐太后把岳母的尸体挫骨扬灰了?”   “她想控制我,应该不会的,无论怎么样,我都要试一试。”   “好。”   眼前是玉砌的棺材,沐遥手指欲碰棺材,一个玉扇就打了下来,“不要轻举妄动。我曾学过机关之术,却也没专门用功于此。”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   等来了云折的几个手下,几番探究,终于发现陵墓里的秘密。   随着几个机关的联动,掩藏的墓室的门缓缓被打开。   吧嗒——   沐遥的泪水溅落在地砖。   墓中央是一个透明的水晶棺材。那是一个半截的人,只有上半身,裸露的上半身。玉肌晶莹剔透,可是那张本该倾城的脸上都是鞭痕,那不是秦贵妃,是父皇钟爱的萧妃——萧乐。   出于尊重,云折和手下都背对着棺材。   “是结素草才能让尸身不化。”云折也很惊讶,究竟是有多恨才能让一个人如此丧心病狂。   “我该怎么办?”沐遥指节泛白,无力的用手支撑身体,“腰斩是太后家族最重的处罚,而粉身碎骨是沐地最重的处罚,我的母亲究竟怎么样了。父皇生前就交代死后和此生挚爱萧妃合葬,沐后竟然这样办,我的母妃究竟怎么样了?”   云折此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冷静指出,“她是故意让你看到萧妃的样子的。你要是让她牵着走你会万劫不复,倒不如让她不得好死。”   “兵灭沐地,就是云相处心积虑一定要达成的?”沐遥狠狠擦干泪水,拂袖而去。   “这是必然。”云折恢复了机关,悠悠地朝空旷的墓陵吐出字。   秦商的相貌恢复了,可是沐遥没有注意到,现在她的心思都放在了娘的身上。   “等候时机,将萧妃的尸体偷出来,带回她的故土好好安葬。”   “属下遵命。”   “林婉在宫中怎么样了?”   “相信不久会让毒后他们水火不容。”   “我会让她不得好死,众叛亲离。”沐遥发誓,“秦商,如果我将你一手重整的秦门赠与云折,你不要怪我。”   “秦门本来就是主子的。”   秦商目送着瘦弱的身影远去,公主肩负重担,他能分摊的又不多。   整整三天,沐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用断了一支又一支毛笔,看着中断的字,沐遥不禁苦笑,苦笑过后,又是写字。云折除了晚上在宫里其他时间都不见踪影。碧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敢烦主子,于是整天呆在太医院继续研究补身子的药方。   三天之后,沐遥总算收笔了,泡了很长时间的澡。   “夫人,水都凉了。”云折什么时候来的沐遥并不知道。   “三个条件,我给你秦门,给你沐地的所有我知道的,还有关于楚国的情报。至于秦商跟不跟你,他自己决定。”   云折拍了一下手,“好。”   “第一,你找我娘的遗体,就算只剩一抹灰,也要给我,第二,我可以叛国,但你不许屠城,第三,二十年寿命。”   “如果有一天我将你送给陵措呢?”   “只要你答应前两个条件。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要继续寻找我娘。这是秦门的印章。”沐遥指了指池边的小盒子。   云折蹲下来拿起来盒子,勾了勾嘴角,“夫人,起来吧。”话落,一个掌风就将擦身体的布递给来。沐遥换了个方向起身,左手伸出来想要毛巾,没想到,整个毛巾从后面裹住了她,还没开口,就在云折的怀里了,手尴尬地没处放,目光始终停留在地上。   “夫人,你是我娘子,不必拘谨。”   云折将沐遥放在了软榻上,递来了她的衣服,离开了房间。   等到沐遥穿好衣服,云折进来了端着腥味的碗。   喝完,沐遥站了起来,“那些情报等会就交给你。”   “嗯。”   沐王连接举办几次宴会,沐遥都称病没有去。   明日就要回万俟了,碧可恨不得把太医院的书搬回去。“夫人啊,你看这张图的药草是什么名字?”   “水晶兰。”   “主子怎么什么都知道。”   身中奇毒,曾经为了解毒,一本又一本医书的看。   “哎,这次来沐地,我都没让主子怀孕,是我的错,这次回万俟如果让二夫人先怀孕可怎么办!”   沐遥摇摇头,食物都堵不了碧可的嘴。   孩子,恐怕一生都与我无缘吧。   什么东西碎了,从书房传来。   “不好,爷。”一直杵在桌边的云赦突然冲了进去。沐遥和碧可也跟了进去。   青绿色的玉石碎了一地,云折发丝散落,一半的墨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爷,爷,爷没事的,一定没事的。”云赦恐惧地准备拾起束发的玉石,“一定会拼好的。”   身侧的碧可眼睛里尽是害怕与担忧,沐遥不解,不就是碎了一块玉嘛,难道玉碎了有什么寓意吗?   “云赦,不用拾起。”云折制止了他,眼眸里的都是倔强,“我不信,从不相信什么命理,玉碎了,我还在这里,不会亡。”   原来万俟有玉碎人亡之说。   “你们都下去吧。”沐遥吩咐他们,“今日之事不许第五个人知道。”   沐遥轻轻拾起碎玉,“这是沐地,沐地没有玉碎人亡之说。相爷不用担心,碎玉总要清理的,扎到人总是不好。”   “夫人不用安慰我。”   “我在安慰我自己,我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爷的身上了呀。”   沐遥将碎玉锁在了一个锦盒里,没有打招呼去出门了。云折眯着眼睛盯着地下,不屑地勾了勾嘴角。    ☆、三生有幸   晚膳时候,沐遥还没回来。   “吃吧,不用等夫人了。”   这顿饭,云赦和碧可都没什么胃口,云折好似寻常一样。   桌上的盘子一一撤走,沐遥才回来,呼吸因为奔跑而紊乱。   “夫人下次出门记得说一声,没有人等你吃饭.。”云折声音冷冷的。   沐遥点点头,将手中锦盒递给了云折。   “是什么?”云折并没有立即打开,此时的碧可早就跑去拿点糕点给夫人。   “可是宝贝呢。”沐遥塞了一个甜点,“我去了以前的居所,当日走的匆忙,没有带这个东西,算是娘给我的遗物。”   云折打开,拿起来,手擦了一下。   竟是冰蚕发带,一对几近透明的发带。   冰蚕早在若干年前已经灭绝,这些织物是沐王当年赠与秦贵妃的,冰蚕织物最宝贵的就是触感冰凉,系在发上,能舒缓神经。   两条发带,每个尾部都用了金丝绣了一个字,一个是“折”,一个是“乐”。冰凉柔顺的发带上一抹金色,煞是高贵。   碧可用手指轻轻触碰发带,“哇,真的好凉啊,有字,一个爷的字,一个乐字,为什么啊?难道是夫人希望相爷天天开心吗?”   沐遥一边继续塞着食物,一边拿走了属于她的一条发带,“这是我娘绣的乐字,另一条爷不嫌弃就拿去吧。”说完起身,端走了最爱的一盘芙蓉糕朝寝室里走去。   昔日万俟皇帝为博夏皇后一笑,寻遍全国,未能找到冰蚕丝物。云折握住发带出了神。   皇恩浩荡啊!   相府虽然地皮不大,但是珍玩玉石,恐怕国库都要羞愧了,如今用的都比皇宫用的好,云折真是罪孽深重啊!   罪孽深重!   呵呵。   云折笑出了声。心情颇佳,紧紧握住发带进了房间。   云折进去的时候,沐遥侧躺在床上,还把芙蓉糕拿到了床上。   “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形象?”云折最见不得床上搞得一塌糊涂。   “我哪知道爷这么快进来。”   “也就是你经常在床上吃东西,嗯?”   “爷不早了就寝吧。”沐遥骨碌爬起来,擦擦嘴。   “换被单,换被子。”云折命令道。   “爷真讲究。”   沐遥还是听话的收拾好了。   天空开始放亮,沐遥起来发现云折已经洗漱好了。一股墨香味,他又在房里练字了。   云折看到她起床了,就停笔了。“夫人,帮我束发。”   铜镜中云折的发丝柔和,抚上手也很舒服。   “原来发色更好,只是失了几次血,缺了点营养,夫人不用内疚。”   沐遥狠狠地给了他白眼,“夫君也不是什么都无敌的,连束发还要假手于人。传出去怕是要污了相爷的美名。”   “无碍,坊间早年把我神化,我若不展露一下弱点,我怕夫人与我一起早前羞愧而死。”   “夫君到底是文书一绝还是口才一绝呢?”   “所以夫人嫁于我可谓是三生有幸。”   还是自傲厚脸皮一绝。   替云折换好衣服之后,沐遥在考虑自己穿什么,灵机一动,将上次穿云折的那件白色狐裘披在了身上,果然还是他的衣服保暖。   于是,房门打开,出来的是两个俊美的小生。着同款狐裘,连头上发带也是同款。   “夫人若是男子,我肯定要嫁给夫人。”碧可痴痴地望着。   “混账话,夫人要是男子,那也是我们爷的人。”云赦叫嚷。   “你以为爷男女通吃啊。”碧可白了他一眼。   与沐王,沐太后告别时,林婉第一次见到沐遥,男装的沐遥,冷若冰霜,冷冷的看着云相和沐王说话做戏,可是,让人的目光始终留在她身上。   沐遥走的那天,吩咐秦商将剩下的半个血莲送给林婉,“她一人在沐地与沐太后斗,凶险万分,希望这半颗血莲永远不要发挥它的作用。秦商,秦门的交接工作都好了吗?”   “嗯,主子,你还是自己留着血莲吧。”   “云相就是解毒的最好解药,秦商,你还是不要跟着云相,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这些年你报恩报的也够了。”   想做的事情,就是在你身边啊!秦商默默想着。半晌笑道,“跟着相爷说不定有大好前程啊。”   “好吧,我不劝你了,在他身边不要做违背你心的事情就好了。”   从沐地到万俟这一路,不时遭到几批黑衣人的骚扰。幸好有秦门的人暗中保护,每次都化险为夷。   “爷,如果你再不出动你自己的手下,我就要怀疑这几次是不是你搞得鬼,美其曰测试秦门的能力。”两个人席地而坐。   “你想多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云相抚额,“而且,我的部下外界还不知道真实实力,还不是时候让人知道。”   “那我就相信你一次。对了,你这件衣服挺好的,不介意我改小一点吧?”   “……”   “前面是集市,爷拿点钱我为你添置一些春天的衣服。”   “是为你吧。”沐遥这一路都是男装。   沐遥自觉的拿了银子下了马车,和碧可兴高采烈的采购了。回来之后也为云赦和秦商带了衣服。   “夫人你倒挺大方的。”云相眼眸里有了一丝愠色,碧可吓得躲在沐遥身后,沐遥这些天也摸清了云折的性子,要是他面上怒了那都好解决,但是要是他没有表情那才是真的发怒了。   “没办法,夫君有才还有钱!”   云折倒挺受用这种带有目的的表扬,毕竟,说的是事实。   云赦带着消息跑来,“爷,太子暴毙了。”   “还有三天就回万俟了。”云相却在陈诉另一个事。   “爷,皇帝封了七皇子南镇王的称号,还赏了封地。”云赦继续禀报探子的消息。   云折点点头,裹紧衣服,眯着眼睛,“我知道了。”   无论在街上还是在客栈,他们一行人都是众人的焦点,两个美男子同吃同住,不知碎了多少怀春少女的心。   从云赦那里沐遥也知道了万俟皇宫中发生的事情,自此秦门给了云相,自己什么消息都没人通知了,只好和碧可一起套套云赦的话。   “听说你们万俟有哥哥死后,弟弟可以继承他的所有的传统,包括妻儿。”沐遥旁敲侧击沐晴的下落。   “夫人放心好了,云折没有兄弟。”不知何时,云折站在他们身后。   “我……”   “若沐晴和七皇子同意,他俩是可以在一起的。”云折仿佛知晓她的心思。   “夫君和七皇子关系怎么样?”   “就算来日他是储君,云折在万俟也会有一席之地,夫人,不必担忧自己的命运,你这棵大树是抱对了。”   沐遥整理本就整齐的衣襟,一脸严肃,“我是云深,不是你夫人,公子你断袖就断了,别扯断我的袖子。”   沐遥再次见到夕染觉得怪不好意思,虽然她的孩子不是自己弄掉了,可是也有点责任,倒是夕染仿佛忘了此事,眼里一心只要云折,不管其他。   “爷,御医说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夕染笑的很灿烂,御医的话意味着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是可以怀孕了。   云折显得漫不经心,淡淡的说,“那挺好的。”   “那爷今晚陪陪我吧,我都一个月没见爷了。”   云折默默点点头。   沐遥好笑地看着身侧碧可这丫头脸上的愤懑。   沐晴被太子妃下药,万俟弈的孩子没有保住,太子妃锒铛入狱,之后,沐晴改嫁七皇子万俟皓。沐晴顶着七皇子第七房之名来相府拜访。   “妹妹,姐姐真是好生羡慕你。”沐晴较之前更加妩媚了,果然有过身子的人别有韵味,脸上一丝没有刚刚失去孩子的哀伤。   “太子妃还好吗?”   沐晴脸上一阵鄙夷,“她也有今天。估计凭她对万俟弈的爱,不久就会自己下去陪他了。”   “你呢,不会偶尔想起太子?”   “妹妹说笑了,我现在的夫君是七皇子,虽然不比妹妹是个正房。”   “其实正房偏方又有什么区别……”   “妹妹这是说到了点子上了,像妹妹这样整天度日如年的,还不如请旨改嫁呢!”   沐遥尽量抑制住心中的不快,平静问道,“这是怎么说呢?”   “妹妹还不知道?你家相爷喜好男风,这是整个万俟最近讨论最多的事情,你回沐地一路你家相爷更是把一个叫‘云深’的狐媚男子待在身边,耳鬓厮磨的,相爷一回朝,更是把太子之前圈养的男宠买了回去,养在外面的屋子里,听说还经常夜宿呢。妹妹,这口气你都能忍下去?”   “忍不下去那怎么办?”听了这么多,才明白沐晴不仅是来秀优越,更是为七皇子当说客,对付云相。   “我这儿的联盟的大门永远等着妹妹,既然相爷对妹妹无情,妹妹大可让相爷……”   “姐姐说笑了,云折是我丈夫,一丈之“夫。”   “我不信,你要是真的爱他,根本忍受不了他的这些作为!这口气,生为堂堂沐地公主,怎能忍受!”沐晴精致的五官扭曲在一起。   “我可能不爱他,但是我是真的离不了他。”   “为什么?”   “相爷床功了得,这点姐姐永远不会体会到这点了,为了这点,我离不开他。”   对不起,云折,既然,你在外传闻这么多,应该不在乎多加一条。   沐晴没有达到目的,闷闷不乐地离去。   于是,万俟茶余饭后讨论加了一条,别看当朝右相一副书生样,床上功夫却很凶猛……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呦喂,写了这么多,点击量不是很多,都快没有信心了。这些天一直在想着云折和沐遥的结局,出现了两个版本!到底是大团圆还是悲伤的结局好呢?不得不说,云折城府颇深。 ☆、一世安乐   相府最近送来的少男络绎不绝,都是一些阿谀奉承的人送来的,堂而皇之的当着相府大夫人的面送来了。有的不过五岁而已……这些人,为了求相爷办事,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夫人干嘛不对外说云深就是夫人自己假扮的?”碧可对着相府冒出越来越多的男宠很气恼,“我们民风什么时候不正了!”   云折倒也不生气,都是来者不拒,好吃好喝的供着那些男童。   “爷是怎么想的?”沐遥问云折,“把自己名声搞臭究竟是想干什么?”   “太子的那些男宠有的送人了,有的不想再当男宠的我请了私塾先生教他们读书,有武功资质的送去了祁山门派,至于府上这些……”云折停顿一下,“我还没想好,又不能立马拂了别人的心意,留太久又怕夫人吃醋。云折真是苦恼,不如夫人替我想想办法。”   “你的意思还有人想继续当男宠?”沐遥的重点有点偏离了。   “男宠,吃穿不愁,的确挺吸引人的。”云折浅浅一笑。   “为了那群还没被染黑的男童,我当一次妒妇。云赦,吩咐下去,相府夫人很生气,下令遣散这些男宠,打发他们去偏远一点的地方或读书或练武。”如果还听不出云折刚才那番话的潜台词,她就不用留在云折身边了。   云折眸里闪过一丝玩味。   碧可绞尽脑汁想着主子的话,半晌才似懂非懂。   自从太子暴毙,太子之位一直悬着。大臣几次提议这事,无非是在七皇子和十皇子中选一个。   “臣觉得七皇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在征战楚国上立下汗马功劳,可为国本。”新上任的吏部尚书首先提议。这个御史大夫就是柳珏,曾经的五品,在云折出走沐地期间一跃成为吏部尚书。   “臣觉得不妥,臣觉得十皇子聪明伶俐,又是嫡出,最有资格立为国本。”   “十皇子年岁尚浅,不足以当此大任。”   “哦,怎能以年龄为借口,昔日云相二十二就坐上了丞相之位,万俟以贤为重,年纪算的了什么,况且吾皇万寿无疆。”   ……   沉默不语的云相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眉毛挑了一下,又继续假装沉思,不去趟这浑水。   “不知左右丞相意见如何?”万俟皇帝点到他了。   “臣认为这是大事,应该有段时间让皇上,大臣好好考察两位皇子,将来太子也能服众。”南宫丞相拜了拜说道。   “嗯,爱卿所言不错,云相,你觉得如何考察呢?”   拜了拜,“臣觉得武考对十皇子不公平,毕竟年纪在那。”云相向珠帘那望了望,继续说道,“当然十皇子天赋异禀,假以时日,武功不成问题。所以,臣以为考察重点在于德行和学问。”   “爱卿考虑周全。那就三个月后就在朝堂上当场考一个问题。”   “吾皇万岁!”   自从云相开始上朝堂,沐遥白天就不见人影,带着碧可到集市采购或者到客栈尝尝各种小吃,通常都是吃过晚饭才回来,云相不管不问,只是期间看着账本皱了一下眉而已。   帝都今日寺庙聚集的人最多,礼佛是一方面,多数人为了寺中开的灿烂的桃花而来,沐遥和碧可就是。   山上人来人往,特地在天还没亮就出门,没想到到达山中人已经聚集很多。   枝桠上挂满了红丝带,上面写着信徒的美好祝愿,泥上点缀着因系丝带而无意打下来的粉红花瓣,虽然如此,桃树上依旧烂漫。   “公子我们写些什么呢?”   “碧可早点嫁人。”脱口而出。   “不要,碧可还要照顾公子呢,公子还没生出小孩来,碧可是不会离开相府的。”   虽然人多,但是众人的注意点都在桃树上,幸好没人理会碧可矛盾的话,沐遥松了一口气。   “云夫人?”东里夫人诧异看着眼前女扮男装的人,虽然在宫中聚会只看过一面,但是相当印象深刻。东里忠今日携夫人一起来。   “云相没有陪你来吗?”东里忠问道,脸上有一丝愠色。   沐遥摇摇头,若有所思,“他有自己的事吧。”   “你出门只带一个婢女?”   “我也会武功的,但是碧可这丫头武功白痴。”沐遥在大庭广众摸摸碧可的头,还装作一副色眯眯的样子。   “公子你这样碧可怎么嫁的出去。”碧可嗔怒道。   “还真是女大不中留。”   东里忠看着主仆俩的打闹,平日严肃的脸不经意间露出了微笑,提笔在红丝带上写了四个字,一世安乐。   沐遥拿着碧可递过来的丝带,想了想,碧可念了出来,“人生得意须尽欢。”   沐遥掂着脚尖,将丝带系了上去。透过晃眼的桃色,东里忠寻找到了沐遥天真灿烂的笑容,人面桃花相映红。   “爷,夫人快看,是爷哎!”碧可扯着嗓子成功引起了远处云折的注意。   这个碧可,和她说了多少次,出门喊她公子,公子。   云折想绕道是不行了,眼下只好硬着头皮,带着云氏微笑向他们走去,身后还跟着一个俊俏小生。   “爷今天也来看桃花啊,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呢?”碧可默默念着幸好不是和二夫人一起来的。   “在下单哲有幸见到将军。”小生揖了揖。   “单哲?”东里忠打量着他,这个名字好熟悉,“原来是你,今年听尚书夸过你的文章,不久就是殿试了,没想到你与云相还有此般交情。”   单哲是云相一手点拨的,将来入仕必当成为云折的有力党羽。此刻东里忠话里颇有和市井流传云折喜好男风联系在一起的意思,不过也真让人误会,毕竟今日与云相凑巧在这里遇到,象征爱情的桃花……单哲皮薄,立刻就脸红了,像是坐实了这般交情。   沐遥噗嗤一笑,锦上添花,“相爷怎么今日不带坊间传的云深呢?”   云折眼色一冷,一字一顿,“不听话,于是被罢黜了。”   “果然只问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沐遥替“云深”叹了口气。   碧可看不懂他们的哑谜,拿了一个红丝带,“爷要不要也写一下?”   云折将自己的丝带系在东里忠和沐遥的丝带中间——愿妻贤。微笑解释道,“前段日子,夫人竟然将我府上的艳色都逐走了……”   “的确需要相爷好好管教一下,相爷不能一味纵容。”单哲前段时间听说了此事,更加觉得沐地公主配不上风度翩翩的当朝丞相。   沐遥在心里狠狠咒骂了云折,脸上还是带着虚假的笑,做戏要做足,“真为相爷感到不幸,也不知道前世做了什么事,娶到这样的——可人儿。”最后三个字算得上咬牙切齿。   下山之后,人群走散,沐遥和云折走在一起,后面跟着碧可。   “夫人最近有空和我去皇宫走走。”   “爷可以带着二夫人,我最近和碧可很忙。”   “忙着用尽全力穷了相府?”   “爷说笑了,有云相一天,相府怎么可能穷。”   “万俟卓,还记得吗,向我念叨着你,他从未出过宫,就由你向他说说宫外的事情。”   万俟卓,那个小可爱?沐遥点点头默许了。   “爷,你现在可是未来帝师啊!”身后的碧可哈哈大笑,“我们爷真厉害,要是让夫人现在生个娃就更加厉害了!”还是听管家说起皇后亲自求了爷去当十皇子的夫子。   “碧可这丫头年纪也不小了,如果我把她嫁了,你会不同意吗?”云折突然牵起她的手。   “不会。”斩钉截铁。   碧可后背咝咝冷风,欲哭无泪。   “不如就东里将军的贴身侍卫,我觉得他经常偷看碧可。”   “是吗,他长相上佳,武功又好,云赦怎么样,我觉得他平时对碧可挺关心的。”   “不错的建议,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云折不住点头。    ☆、世间一角   第二日,沐遥就跟了云折去早朝的马车,先独自找万俟卓,万俟卓沉浸在书海中,由皇后督促着。   哀怨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沐遥,心思全不在书上,整整一篇文章写好后,才站起来,低着头询问,“母后,我想吃东西了。”   皇后眼神一冷,冷然道,“继续读书。”   沐遥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也没有人招呼她,直到云相下朝过来。   云相揖了揖,随手拿起桌上万俟卓写好的文章,温暖的手拉着沐遥,示意她到一旁坐着。 沐遥坐下一抬头,就看到云相完美的颈部弧线。   少顷,云相放下文章,轻微摇摇头,“皇子殿下的文章,太拘泥于前人之见解,没有自己的思量。”   皇后眼眸里闪过一丝焦躁,立即站了起来,瞪了一眼十皇子,喃喃自语,“还有两个月多月时间了。”   “不过皇子的字倒是进步了。”云相的这句话像是打趣。   “云相,倘若皇子在这段时日文章没有进步,如果让我知道是你没用心教育的缘故,丞相该知道惹怒我的后果!”皇后美目里的尽是酷厉决绝。   云相淡淡地直视皇后一眼,悠闲将手支撑头,“臣自当殚精——竭虑。”   皇后虽然没有得到云相的拜礼,但也得到还算不错的答案,直了直身体,离开了书房。   万俟卓余光一瞥到母后的离开,身子骨立马软下来,松了一口气,嘟囔着嘴,“师父,我饿了。”   沐遥把脸侧了一边去,轻笑一声。   “今天教你如何下棋,下完再吃。”云相坐在了软榻上,等待着不乐意的万俟卓也坐在软榻上。   “师父,为什么我怎么堵都堵不住你呢?”   “自己琢磨去。”云相垂着头不理会万俟卓的撒娇。   好狠的心,竟然让八岁的皇子与他下棋,还不明教他方法。沐遥在心里鄙视了云相一把。   下了三盘之后,万俟卓溃不成军,沮丧着脸,自语道,“如果我把军书上学的谋略用到棋盘上,会不会输的不这么难看,师父?”   云相点头的幅度不算大。   看来,这个七皇子也不笨嘛!   下人送来了各式各样的宫中小吃,抱着不能只胖万俟卓一个人的念头,沐遥的心思完全不在棋盘上,开始品味这些食物。   又是一局,万俟卓被杀的片甲不留,一把搅乱了棋子,不满道,“师父,你看她偷吃我的早饭,还偷吃这么多!”   沐遥差点没咽到,吃也不是,吐出来也不好,两只眼睛巴巴的望着云相。   “不盲目的堵黑子有了自己的小算盘算是有进步,可是你的心不静,一旦看出败局,就焦躁不安,皇子你的心思控制不好,睡觉之前好好想想为师的话。”云相站了起来,不容拒绝的口吻,“自己把棋收拾好,夫人照顾皇子片刻,我去藏经阁一趟。”   云相一走,万俟卓整个人松懈下来,漫不经心收拾棋子,目光时不时打在食物上面。   “皇子你要吃哪个?”   万俟卓激动地抬头,又迅速地低垂头,胆怯地退了一步,“师母不会告诉师父吗?”   “不会,这是我俩的小秘密。”云相此刻走就是授意皇子可以开吃了。   师母,不过,这个称谓不是很悦耳。   很不悦耳。   “师母,燕姐姐会回来吗?我想姐姐的声音,想姐姐的秋千,想姐姐了。”   “会吧。”却是很不确定。   不知,此时的燕儿怎么样,会不会后悔跟了云墨?应该也会想她这般发了狂的想念家吧。可是,我们都身不由己。   “等我以后当了储君,我就把她招回来,让她休了陵国皇帝,然后我让全城美男出来供燕姐姐挑选,看上谁我就送给她,多少都行!当然除了师父,师父是师母的。”   童言无忌啊!   一个多月过去了,万俟卓的功课没有多大起步,皇后急的屡次向云相施压,而云相呢,则是表面上淡淡的应承下来,每日给皇子的功课并没有见长。   沐遥和云相一前一后走向皇子的宫中。路经御花园,风景依旧,只是当日的人不在,当日的心境也不复存在。   “题目是皇帝出吗?”   云相摇摇头,“皇帝偏爱十皇子众所周知,为了避嫌,请来了久居寺庙的皇太后。所以,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题。”   “相爷有把握吗?如果失败了……皇后会怎么样?”   “她,呵……”云相勾勾嘴角,“还不至于撼动我。”   “如果十皇子被立为储君,五皇子会不会有机会被放出来?”   “万俟望辙可惜了,这些年藏了些能力。”   “爷难道不想好好利用这个人才?”   “夫人,你逾越了。”云相温热的手捏了捏沐遥的手心。   这次云相没有继续教万俟卓东西,等皇后走后,安静的又等片刻,直到万俟卓用完了早饭。徐徐开口,神色严肃,“殿下真的想当储君吗?”   “嗯。”万俟卓肯定的点点头,露出洁白的虎牙。   “既然决定了,他日希望皇子莫要后悔。”云相深渊一样的眸让人忘不到底,一字一顿继续,“就算是无边的黑暗,皇子也好自为之。”   万俟卓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云相指了指窗子,“翻出去。”   沐遥以为听错了,可是万俟卓已经屁颠屁颠的爬了出去。   “我们也得这样?”   “不,是你要这样,你负责将皇子带到宫外与我会合,随你什么办法。”说完,云相正大光明打开房门,摇着扇子不紧不慢地出去了。   算了,也不管形象了,舍弃了苦练的轻功,学着万俟卓的样子也爬了出去。整整花了两个时辰沐遥一路躲躲藏藏,最后运用东里忠的马车将万俟卓偷运出去。   “将军后会有期了。”沐遥也来不及过多告别,拉着万俟卓一路轻功回了相府,半路遇到云相,万俟卓换了一身粗布,牵着沐遥的手一同跟在云折后面。   先在客栈吃了一顿饭,期间云相一言不发,吃到一半,也不管万俟卓没擦干净的嘴,就拉着他去了街边的小摊子上吃了几口馄饨。屁股还没坐热就步行走到了城北郊外,最后停在了一群乞丐边上,云相将刚才在路上买的馒头给了乞丐,一群人一拥而上,没抢到的撕咬抢到的乞丐的耳朵,脸……   万俟卓吓得躲在沐遥身后,云相一手将他提出来,让他看完这场战斗。等乞丐散去,云相拿着最后一个馒头递给万俟卓,万俟卓虽然经过长时间的走路已经饿了,但是看到馒头也只是摇摇头。   “殿下,你所看到的只是世间一角。你处在高位,锦衣玉食,吃的是御厨烹饪的美食,士族或者有点家底的人可以在客栈享受一番,而普通百姓为了生计最好的情况也就是在集市上的路边凑合吃一顿,然而,还有一些人食不果腹,就如殿下看到的乞丐,如果殿下再往城外走,就会看到战乱,自然灾害带来的流民……殿下,不会感到高处不胜寒吗?如果你想成为一代明君,你拥有多少权,多少财富,请你想想如何配上这些东西。你有多少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就该承受多少的责任。”   万俟卓盯着地上的血迹,出神。   三个人沉默地走在帝都的集市上,看着人生百态。   昏黄色在灰蒙蒙的天空中渐渐晕染开来,三个人走到了皇城城门口。   “殿下,回去吧。”   八岁的七皇子愣了愣,默默的点点头,回头望了一眼宫外,头也不回的走了就去。   刚进宫不久,皇后的一干人马就将他们三人围在一起,为首的御林军统领唐肃义正言辞,“我逢皇后手谕捉拿云相,云相竟然依仗太傅之位,拐带皇子出宫!”   “去冷宫。”云相的话近似耳语,只有沐遥,皇子听到。   两个人准备架着云相,不过碍于当朝炙手可热的相爷之位,低头,“得罪了。”   云相转身,手上的玉扇打在两人肩上,从唇间溢出两个字,“你敢。”漆黑的瞳孔中露出凌人的气势。   两人赶忙退了一步,面露难色看着统领。   唐肃也不敢太强硬,一边是得恩宠的皇后,一边是权倾朝野的右相,凭什么他摊上这个烂差子!   “给我们一个时辰,我负责向皇后解释。”云相眸中凛冽散去,恢复了面无表情。   冷宫中的冬天还没散去,通往冷宫的路上莫名的寒冷刺骨。   沐遥不解的偷偷打量着云相,如果说让皇子出宫是想让他了解什么是高位人的职责,那么冷宫呢?让一个八岁孩童观察冷宫是不是太残忍了?   人还没进去,冷宫中女子的哀嚎声便袭来,铺天盖地的哀嚎声响彻。云相一手拦住御林军的路,“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进来。”那只手看似无力,却是权威,阻挡了御林军的声威。   唐肃凝住了脚步,回避着云相不怒而威的气势。   推开了沉重的门,刺骨的风灌入宽大的袍子,柔顺的发丝全部吹向一边。   “皇子,这是你的路,自己走进去,用你的眼看,告诉我看到了什么。”云相背手而立,压住了衣袖里的妖风。   在缝隙中沐遥看到疯疯癫癫的几个三十不到的女子化着夸张的浓妆在照镜子,一看到门开了,突然朝云相跪下,“是皇上来看我们了。”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做错事啊!”   “都是……都是皇后陷害我们的!”   宫门被云相关了起来。   紧接着屋内的女子都涌了出来,有的尖叫,有的欢呼,有的下跪,还有几个竟然撕扯在一起。   “是否觉得不可思议?可是,这些都是殿下垫脚石。”   “是我,是……母后害了她们?”   “一半一半。有的是她们作茧自缚,有的确实,你走的那条道必然有人流泪流血,你改变不了,你要做的是确定能不能做到心狠?除了心怀天下,还要心狠,不止对他人,更要对自己。”   “师父,徒儿有点明白了。”万俟卓咬住发紫的嘴唇,带着颤音。    ☆、何罪之有   回到东宫,皇后斜睨着站着的云相,“云相,你可知罪?”   “臣何罪之有?”云相因为宫外的奔走脚上还残留着泥土却一点也不狼狈,容色是那么般的高远,嘴角时浮着若有若无的笑,对于皇后的怒火丝毫不害怕,淡淡的承受皇后的怒气。   “大胆云折!”皇后突然站立,一把推了桌上的茶水,“还有你,云夫人,不做好自己的本分,竟然带着皇子出宫,你有几条命去赔我儿!”夏姬痛恨眼前丞相的静远笃定,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又是那般的无忧不在意。于是,夏姬就把怒火转移到沐遥身上。   沐遥不得已又一次下跪,毕恭毕敬,“还请皇后不要动怒。”   “难道皇后以为就凭你中规中矩的教育方法能在朝堂上与七皇子的争斗中脱颖而出吗?”   “你说我的方式都是徒劳?”皇后冷冷一笑。   “想要在短时间提高皇子的心智就该逼他看清一切。”   “你把他带到冷宫到底何居心?”   “一个君主如果连这个都承受不住,我劝皇后还是考虑收养七皇子然后拥立七皇子吧。”云相冷言,一边说一边扶起跪着的沐遥,“今后,皇子的书房臣不会去了,一切都看皇子自己的觉悟,臣应承的事情臣已经做完。臣告退。”   云相你好大胆子!   夏姬硬是把这句话咽在喉中。因为对于这个位高权重的右相她是既恨又怕,是那种不由自主的怕,明明她是皇后,可是有云相在的地方主导权都被夺去了。   云相孤傲的背影一直在夏姬眼瞳里,直到眸子里闪碎着星火,那是,那是,是她穷尽二十载寻找的冰蚕丝,此刻竟然随意的扎在云相的发上。尖锐的指甲划过手心。   云折,我会让你身败名裂,苟延残喘过余生。   我会让你傲气无存。   我会毁了你一生。   夏姬发誓。   此刻的云折正悠闲的坐在马车上在颠簸中随意写了几个秀丽的字。写完交给兼任车夫的云赦,揉揉眉心,心情颇佳,“夫人,这下云折轻松了。”   “你确定你的方法有用?万一吓到了八岁大的孩子呢?”   “八岁大?孩子?夫人说话真好笑,你知道云折八岁那年经历了什么吗?”   “什么?”   云折没有回话,只是发出了一个单调的鼻音。良久,徐徐开口,“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今日他连这个都承受不去,什么太子,储君的,都是扯淡。”   夜沉,冰凉。   “找到了吗?”   “嗯。”   “烧了它。”   “爷?”云赦难以置信,几个月来辛辛苦苦找的藏书竟然烧了,爷看都没看。   “给你半个时辰,不要让我看到灰烬。”   三日后,相府迎来了一位长者,噼里啪啦地敲着门,也没有相爷的邀请函,在门外破口大骂,“好你这个兔崽子,死云折你给老子出来!”   沐遥打开门原以为会是个凶神恶煞的男子,没想到是个颇有仙风道骨的侠客。   “你是谁?”   莫不是找云相寻仇的?   “你是那臭小子的媳妇?”   沐遥点点头。   不对啊,怎么他倒是先问起她来了。   老者自觉的进了门,一把抽开后背背的剑,“云折那臭小子呢,快给我出来!”   “爷他上朝了。”沐遥倒也不怕这位老者。   “那我等着他!来人,上茶,我要上好的那种,就那个兔崽子平时自己喝的那种!”说完,盘腿坐在椅子上。   管家小声询问,“夫人现在怎么办?要不喊下人合伙把他赶出去?”   “不用,等爷回来再说。先上茶吧。”   沐遥恭敬地递了茶。   “还算个懂事的。我呸!该死的云折,我不扒了他的皮我不是人!”   “先生与夫君到底有何恩怨?”   “不共戴天的仇!”   云折还没回府,云沐就窃语了,“探子说云先生进帝都了。”   云折眉眼如画,带着笑意。“肯定暴跳如雷了。云赦,让车夫先去城南的巷子那去。”   云折刚一回府,他的书房最后一幅画刚被撕了。沐遥耸耸肩,“老人我不能动。”   “无碍。”云折摆摆手。满意的看着老者的杰作,也不阻止老者进一步拆毁屋子。   老者筋疲力尽,终于停下来了,“你这个缩头乌龟终于来了呀!”   “云折一直在帝都,不像师父这些年般躲躲藏藏的。”   师父?   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人,竟是师父?   “你说你为什么烧毁我的医书?那是我的毕生心血!”   “我知道啊。”   “一百二十本书啊!你说你是不是骗我,其实书还在你手中?”   “确实烧了。”云折表情真诚。   云先生感觉眼前一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大口大口喘气,颤抖的手指着云折,“你要气死我才甘心?”   云折拜了一拜,“是师父不仁在先,徒弟才敢不义。”   沐遥屏退了下人,自己也打算离去,他们师徒俩不同常人,对话让人耐人寻味。   “我不就是……骗了你说云氏一族的武功不适合有过鱼水之乐的人吗,况且你成婚前一年我就差人告诉过你当初是耍了你吗。你小子至于这么记仇吗?”   “你说呢?”   “我不管,反正我也告诉你真相了,你给我好好替为师默写一百二十本书的内容!”   “凭什么?”   “是你烧的!你忍心让一个八十岁的老人去重新回忆年少写的医书吗,你想要我的命你给我直说!”   “师父,你今年才七十,而是医书是你四十多的时候写的,您年少时候是个纨绔子弟,还根本不具备那种才能。”云折残忍指出真相。   云先生摸了摸长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榨干我全部心血还不够,还毁了我流芳百世的英明。我不管,你给我默写,拿什么交换都可以。”   “师父记好现在说的话。”   云先生真想一口血溅在云折脸上。   云折,就像他怀里的蛇。   温暖了它,结果不但咬了他一口,还吸干他身上的血。   那一百二十本医书是自己呕心沥血在经历过世事无常的变迁后终于痛改前非在医理上有了深厚的觉悟写成,没想到他的徒弟在四个晚上偷偷的看了,并且记了下来,一字不差, 一字不差!   当时他知道后跑到后山里一个人老泪纵横啊!   他妒才,也爱才啊!   往事不堪回事,云先生吃着云折刚才在巷子里帮他买来的桂花糕,又一次的老泪纵横。又一次败在徒弟手上,他当日收了这个徒弟,一失手成千古恨啊。   云折安顿好云先生的住所就找了管家。   “吩咐下去,云先生的房间每日送上新鲜的花果,另外,吩咐厨子,今日开始多准备一份清淡的食物,还有,照这个方子去香料房配熏香,送到云先生的房间。云先生要什么准备好了就是。”   “好的,爷。”   云先生不客气的要了云府最舒适的房间——云折的房间,于是,沐遥总算在傍晚收拾好了竹园的一个房间。   “委屈夫人了。”云折的眼眸中哪有一丝愧疚之意,手上是几卷名画,早就预料到师父的破坏,所以之前把还算满意的字画收了起来,至于其他,云折轻笑。   算了,反正一入夏的话,竹园应该是沁人心脾的凉爽,沐遥自我安慰道。   自从府中多了一位先生,沐遥每次上街溜达会带上云先生。加上碧可,三个人会玩到日暮而归。云折也不过问,只是吩咐账房多换一些碎银子方便三人使用。   断断续续的,云先生也会说起云折的身世。   “他不是个好人。”   这是云先生第一次说起云折时的话,沐遥抚额,这师徒俩到底有什么隔夜仇?   “云折四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他,还算可爱,长到五岁了就是一个坑人坑世间的大祸害。四岁时候他中了奇毒,我生了恻隐之心救了他,那是我此生最后悔的事情,第二后悔的事情,就是教了他武功,教了他谋略,事到如今,他把我也谋划进去了。”   “云折这个名字还是我帮他起的,我没孩子,我就把那孩子当成自己的。”   “云折聪慧过人,六岁的时候功夫已经很不错了,我留了一手,故意不教全他,没想到他竟然自己看完我偶然喝醉情况下耍的招式,自己回去琢磨,十五岁那年他已经有我□□分了,到了十八岁,哼,这个混账东西,竟让独自破了我的招数!”   “云折的字其实少时已经气势如虹了,没想到,还能更上一层楼。”   “他体内的毒我花了将近十年去彻底解毒,没想到便宜了他,竟然让他血液有了这般神效,可那小子吝啬的很,想借一点当药引子都得拿一大把条件去交换,你以为我这些年为什么要躲着他,我不想助纣为虐啊,可是在他身边,每次不得不被坑蒙拐骗干了许多麻烦事,他呢,弄了一身干净。”   “这些年我只骗了他一件事,就是骗他保持童子之身,他长得祸国殃民,如果不稍加控制□□,整个万俟有点姿色的少女坏的都是那小子的孩子了。为这事他把我的医书烧了,这个小子此生是牢牢吃定我了。”   ……   虽然,云先生每次提到云折都咬牙切齿,可是眼神里都是满满的爱意,毕竟爱才,这个徒弟,是它此生最不想承认的骄傲。   流芳百世,恐怕不需要那一百二十本医书,只要冠上云折师父之名,想不出名都难。    ☆、脱胎换骨   三个月很快到了,朝堂上请来了皇太后,少了意料中的雍容华贵,皇太后一身出家人的衣服,恍若出尘之人。   “太后请出题吧。”   “贫道不谙世事多年,如今出题,只为百姓谋一个贤君。”   两个皇子并站一起,虽然万俟卓个头上足足矮了一大截,对于朝堂也不心生胆怯,落落大方站着,静候题目。   “贫道想问两位皇子鸢州发生瘟疫不知有何对策。”   “万俟卓年幼,还请七哥先。”万俟卓先发制人。   思量一番,七皇子开口,“先封城,阻止疫情的扩散,与此同时,御医也要尽快研制药方抑制病情。每日死亡的难民凡是用过的包括尸体全部火化,这些事可以交给城内的士兵,必要时候朝廷派将士镇压,而儿臣也可出一臂之力。”说完单膝下跪。   “那么,十皇子?”   万俟卓拜了拜,“儿臣认为七哥说对一半而已,封城的确是当务之急,至于药方而言,不仅仅是御医,朝廷还要昭告天下,凡是提供有用药方之人皆有重赏。镇压难民之外也不可失去民心,眼下鸢州还有一位归乡的朝廷命官——前尚书大人。以尚书大人的名望加上朝廷必须派上一人一同安抚民心。至于等到疫情稳定之后,儿臣前段时日有看过万俟民间,儿臣觉得无论从个人卫生还是整个街道的整洁方面都要重新改正,不能每到这个时候万俟都要疫情发生,防范于未然才是关键。最后,儿臣年纪尚浅,肯定还有考虑不周的地方,各位大臣可以好好教教我。”   好似脱胎换骨般。   连帘后的皇后也不禁讶然,自己是否真的认识这个儿子。   云折带动了雷鸣般的掌声,情况一目了然。   为君者,果决,聪慧,仁心,谦虚,缺一不可。   连万俟皇帝也站起来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儿子。   很快,朝堂上又一次发起拥立十皇子的声音,原先拥立七皇子的人只象征性的表示不妥也知道回天乏力,无奈接受木已成舟的事实。   “那么,爱卿们认为谁可以胜任此次协助尚书大人的使者?”   朝堂上一阵退让,毕竟瘟疫可怕,关系到自己性命谁都不能掉以轻心。   “皇上,不知丞相如何?丞相为人稳重,足智多谋,上佳人选。”帘后的皇宫提议道。   左相偷偷看了一眼温润如水的云相,这朝堂上可是有两位丞相呢。   云相不等皇后指明,迈了步子,单膝下跪,“臣领命。但臣有个不情之请,臣一介书生,还缺一番武力,不知东里将军可否助云折一力?”   “臣愿意。”东里忠也没想过拒绝,毕竟他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散了朝,云折和南宫丞相走在一起。   “右相真的好生厉害,去了鬼门关也不忘拉上宿敌一把。”   “左相说笑了,云折的敌人从来都不是东里忠。”云折带着微笑细细打量身侧的左相。   “师父。”身后的十皇子,哦,不,是如今的太子叫住了云折,“师父可否进一步说话?”   原以为有什么要紧事,没想到只是万俟卓单纯的拜了拜云折,“请受徒儿一拜。这是徒儿刚才问御医要的熏香,御医说对瘟疫有一定的防身效果。”   看着万俟卓远去的小小背影,云折回了神,苦笑一下,嗅着微甜雨丝,也不知道领命教太子一事是一步好棋还是一步自以为是的坏棋。   回到相府,他们都已经知道了此事,沐遥简单收拾了他的包袱,云先生一脸苦笑,什么御医,什么郎中,一切都是徒劳,万俟最厉害的医者就是自己啊,所以,徒弟一定会拉着他去鸢州,所以他早已收拾好了包袱。   第二天天还没亮,沐遥还在熟睡中,相府的一辆马车就驶出帝都,直奔鸢州。   即使明知鸿门宴,他也会欣然去往。到底局势在谁手上,他云相会让他们知道。   万俟皇帝和万俟皇后出宫到寺庙为鸢州百姓祈福。   少了云先生,沐遥和碧可也没有去府外玩乐的兴致,况且现在云相不在,整个府好似没了生气。   七皇子对于皇位还没有死心,三番五次派沐晴当说客,最后一次竟然独自前往相府,只是不再劝说陷害云相,而是拉拢云相。沐遥敷衍一番,表示等云相回来再说。   鸢州的情况并没有因为云相他们的到来有所好转,一连几日,失去了他们的消息。而在这个节骨眼上,五皇子求的去富庶的陵国寻一位隐士,或许有办法治疗患者。   偏偏这个七皇子深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忧国忧民”,非要大张旗鼓的去陵国,也就是陵国王宫会迎接他,那么,到时候,万俟燕,假的万俟燕怎么办?   刚得知消息的沐遥在竹园踱步,隐住不安,镇定地吩咐秦商通知措和假的九公主早作准备。秦商走后不到一个时辰,管家禀报云相感染瘟疫,卧床不起。   不会的,云折血液不是能抗毒吗?   一定是弄错了。   可是抗百毒,万一瘟疫抗不了呢?   况且还有云先生那般的人才在身边。   可是,万一云先生一时束手无策怎么办?   他是他的丈夫,是他所有的赌注,怎么能先走呢?   沐遥也没收拾衣服,带了钱财上了马冲出相府。   不料,门前有个墨绿色的身影。   “一起吧。”此时的夕染也是担忧不已。这日,从帝都到鸢州的路上,一白一绿,不停歇地驰骋。   看门的守卫尽忠尽职,拦住俩人。其他人躲都来不及,这两位绝色竟然硬闯鸢州,不要命了是吗!   “你去董府通知……”   沐遥打断夕染的话,“通知东里将军,就说朋友来访。”沐遥对夕染摇摇头,如今相爷生死未卜,城内局势不好把握究竟怎么样,直说是相府夫人,可能不止不能进城,搭上命也是可能的,或许东里将军能帮上忙。   不一会将军口谕下来,两人直奔董府。   看到马上清秀出尘的容颜,东里忠怔了怔。   “他人呢?”夕染直入主题。   “在东边屋子。”东里忠挡住两人,“已经喊了郎中,暂时被隔离了,你们两位还是不要进去。”   “不。”夕染不管不顾还没冲进去就被东里忠的手下拦住了。   沐遥微皱眉,眼睛里闪过一丝怀疑,“你没骗我?”   东里忠压抑心中泛起的苦涩,嗓音异常阴沉,“只是不希望你们也得瘟疫。”   “那么,和他一起来的老者呢?”   “不知道。”东里忠看起来不像撒谎。   “城内瘟疫怎么样了?”   “此次瘟疫来势汹汹,带来的御医也束手无策,镇压过几次□□,每天都有人染病而去,云相是凭意志撑到了现在。”   夕染听完人好似瘫痪一样,泪水不断涌出。   沐遥手疾眼快扶着摇摇欲坠的她,手指不小心划过夕染的皓腕,不禁眉头一拧。随后,很快恢复表情,转向东里忠,“我尚懂一些医理之术,请将军允许我参与药方的研制,至于,夕染,请将军派人好生照料着,少一根头发我和云折不会放过向府任何一个人。”沐遥的声音不大,但眼里的狠决足足让身边向府的人倒吸一口气。   “沐遥公主。”   沐遥转头,看到已是盘发装扮的南宫雅,是啊,当初的南宫雅成了前尚书大人的儿媳妇。这声公主不似当初的清脆,多加了几分抑扬顿挫的婉转。看着隆起的肚子,沐遥责怪道,“瘟疫还没除去,为什么不好好在房里呆着?”   “听到沐遥公主的声音了。”南宫雅甜甜一笑,挽着沐遥走向房里,完全忽视一旁的东里忠,世事变化的真快。   进去房里的南宫雅收起了笑容,凝视着窗子,“公主,是奇怪我和东里忠大人吗?”   “当初你成婚我没有去对不住你了。”   “无妨,反正当初也不是乐意嫁给董贤的。”   “那么,如今呢?”   “东里大人既然不爱我,那我爱他又有什么意思呢。我从很小就知晓东里大人心里住了一个人,我却一直不愿意承认。至于董贤,他对我挺包容的,前段日子我已经想开了。”南宫雅望着窗外。   沐遥握住南宫雅的手,不习惯昔日闹腾的人变得这么的安静。   心死之人都安静吧。    ☆、千年木心   秦门的人现在在云折手上,自己不好调动,秦商又去了陵国,东里忠这边看管的又紧,就算站在窗口望一望,也被人劝的不要打扰相爷休息。真是举步维艰。   另一房的御医和郎中吵成一团,要是云先生在就好了。   看来接近云折的方法只有夜闯了。   用迷药迷晕了侍卫,迫不及待的探云折的呼吸,还好,有气息。   “你是不要命了?”   月色打在云折床上,仿佛为这个如玉般的男子更添了一分色泽。   声音很有力气,连捏人的腕力还这么大,这叫得瘟疫的人?这个云折,究竟骗了多少人。   “你师父呢?”   “出外深入探究病情了,夕染有没有有跟过来?”   “嗯,夕染她……”   “我暂时继续装病,前几天被人暗算,左右身体也要复原。你先和夕染回帝都。”   “现在这种情况守卫暂时不会放人出城。”   “你去求东里忠。”   “不去。”   “你不会是想来拿药的吧,夫人再忍忍,毕竟我这几天流了一点血,还很虚弱。”   “我不走,有本事爷现在喊,正好把所有人喊来看看爷精神抖擞的样子。”   “你……”云折加大手腕的力道。   “我就在这呆着,反正清晨大家都看到我在你房间,无论我感不感染瘟疫,都会和你一样被隔离起来。”耍无赖吗,她也会。   “你究竟要干什么?”云折松开了手。   “就是不想如你的意。”   现在所有希望寄托在外出的云先生身上,药没配好,云折身体也“好不起来”,倒是平白无故喝了几次御医新研制的配方。   云折对于此事倒不反感,几次试药,不禁让董尚书和东里将军对他刮目相看。   昔日这般如玉少年朝堂风流,玩弄政权,一心谋私,不在乎做法的狠毒,今日染病不惜为了全城百姓以身试险,灌了不少药性极端的药。董尚书想着想着,眼里噙着泪花,不顾长者身份,在云折病床上拜了拜。就连东里将军也一脸严肃,“云相,我东里一人敬佩的人很少,你是其中一个。”   沐遥拼命保持面上的凝重肃穆感,内心里不住叹息云折喝药就如普通人喝水一样,他才不怕药性猛不猛呢。倒是这一招作秀深深的收买了一干官员的心,日后,恐怕东里将军也要礼让三分了。   鸢州的雨飘了两天,终于在第三天风起雨涌,异常凶猛的雨势。   傍晚,云先生叩响了向府的门。七十岁的老人奔波于难民所,看尽了生生死死,夜以继日终于研制了药方。不仅为全城的百姓,也为倒霉催的徒儿呕心沥血。   疫情得到有效的控制,云折也下床能走了,云先生关在房间整整睡了三天三夜,醒来之后发现床上堆着一百多本医书,全部来自云折秀丽的字。   离开鸢州的前一夜,南宫雅早产且难产了,纵然云先生使出浑身解数也无力回天,只是保住了小孩,男孩。   为什么全城百姓都迎来了曙光,南宫雅的白天却被黑夜吞噬了?   云先生说,血崩的时候其实还有三分希望,无奈,她丝毫没有求生的欲望。   沐遥坐在园子里,手里紧紧握着木雕项链,这是南宫雅临死之前托她交还给将军的。项链上的图案雕刻的并不精细,但是看起来表面光滑,应该是南宫雅抚摸手上很多次了吧。木头倒是好木头,带着淡淡的清香。   已经派人传了字条给将军,应该很快就到了。   乌云挡住月亮,亭内只一盏灯,光线昏暗,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落子声。沐遥左右手下完一盘棋,东里忠才来。   “有事耽误了,还请见谅。”东里忠因为几日的熬夜黑眼圈很重。   “将军请坐。这是南宫雅托我转交给你的。”沐遥指了指桌上的东西,起身将棋子一一收入盒中,不愿与他多交流。   “这是我那年去沐地给雅儿带回来的礼物。”   “亏将军还记得此事,雅儿想必也会很开心的。”沐遥停下手上的动作,“我还以为将军的心也如这般木头似的。”   “千年树木的树根才有这般的光泽。”东里忠轻笑一声,“我是木头心,那么你呢,沐乐?”   沐遥手中最后一颗棋落了,诧异的望着昏暗中不分明的将军,那双平日窘境有神的眼眸里溢满了落寞与哀伤。   “你说什么?”   “我第一次见你时候,你侍女打扮,古灵精怪的,在我爹茶里偷偷撒了盐,偷走了我的剑,戏弄一干宫女……那么,我记得你,你呢?”   “乐儿,你太不像话,还不道歉。”当时的父皇眼里是无奈还有深深的宠溺,仿佛只要撒个娇父皇就能允许她干任何坏事。   “年少的事情太过美好,每次回忆都不忍心。”原来,还有人记得曾经的她是那样的不知天高地厚,仗着万丈宠爱,干了多少事情……往事浮上心头,记忆中俊秀的少年和眼前挺拔高大的将军渐渐重合起来。可是她,却不似少年时。   “这是你的东西。”   匕首上闪着铮亮的光,这是当日去万俟怀里唯一的一件母亲的遗物,原本已经扔到了湖里,没想到此时此刻安然地躺在锦盒里。   “谢谢,我……回去了。”沐遥侧首不知该怎么面对眼前人,这下她的心彻底乱了。   “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碍于皇权没有主动向皇帝请婚于你。”   “当日我身份尴尬,将军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可是我却不能原谅我自己,是我的退让促成了你和云折的婚事,如果你幸福也罢,可是,相府二夫人怀孕了,再次。”   烛心苟延残喘地发出最后一丝光,将军棱角分明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恍惚的光晕。   “你都知道了啊。”沐遥叹了一口气,又坚定说道,“将军当日决定是明智的,你亲手举兵沐朝,你以为就算我们结为夫妻,遥儿就会这么大度接纳你?   “的确是我终结了沐氏王朝,可是,云折呢,我用武,他用的是谋。”   “将军其实不是都想明白了吗?一世安乐,当日丝带上的题字,安,是国泰民安的安,而沐乐,是放在万俟之后的。”沐遥紧紧握住锦盒,掐断了东里忠的念想。   她,果然聪慧,轻轻一点,就知道当日“安乐”的内涵。   的确,国泰民安,沐乐安好。   可是,到底谁更重要,世事不能两全的话,那么,谁更重要?   从小他的教育是忠君报国,那是他奋斗的信仰,沐遥的出现像是一个小插曲,带给他身为男子的喜怒哀乐。他是忠君的,一道圣旨下来,他不得不征战沐朝。他是懦弱的,为了将军府的利益,他不能请婚,或许他是爱她,却不够爱她,那,为何,他的心现在这般生疼?   沐遥转身消失在黑夜中,东里忠从天黑站到天亮,那份痛楚仿佛融入血水之中。   今夜,一物换一物,你我同是木头心。   沐遥推开云折的房间的门,就看到烛光下的一对,云折站起来帮夕染整理青丝。她是想东西入神了,连敲门都忘记了。   “对不起。”沐遥将锦盒藏在了宽大的衣袖间,“你们继续。”   “大夫人留步啊,我身子不便今夜就不能伺候爷,大夫人就照顾爷吧。”夕染一脸真诚,也不是像示威自己有身孕的事情,说完,爽快的离开。   这是什么情况,她不是很在乎云折的吗,怎么会把漫漫长夜拱手相让?沐遥百思不得其解。   “还愣在那干嘛,伺候我就寝。”   沐遥剪断了烛光,和衣躺下也不管云折了。   “我以为你会生气吃醋的。”云折的身体渐渐向她靠过来。   “我不是妒妇。”   “娘子这般大度让云折好生感动,不过,娘子该生气的。”   沐遥不打算理他,闭眼假寐,不料,唇上传来温软的触感——云折的嘴唇。   惩罚性的一咬之后,云折便收嘴了,“等夫人身子调养好了,我们也生个孩子吧。”   还是不要太调养好了。沐遥这句话烂在肚子里,孩子,想想就很恐怖。   鸢州百姓激动一睹相爷的风采,这个身居高位的人,以身试险,尝过十几种方子,忧国忧民,云折的风头一下盖过同行的东里将军。   沐遥在马车里思绪却已经拉到了碧可身上,这丫头,若她知道二夫人已有身孕,肯定会哭天抢地。想着,想着,沐遥偏头还是笑出了声。   云折却以为她在嘲笑他的作秀,不免脸一黑,周身充满沉闷感,一路上不再说话。    ☆、黄泉碧落      二夫人有身子的消息传得很快,府上迎接他们的人除了碧可其他人都面带喜色。   云折和夕染并排站在一起,沐遥站在后面跟着,不料,云折回头伸出一只手示意沐遥握住,沐遥诧异望着他,云折干脆退了一步,直接牵上沐遥的手,也不管身边的夕染,拥着沐遥回相府,怎么感觉怀孕的人是她了。   “那个,夕染……”   “娘子,你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可是……”   “放心,云折不会委屈娘子的。”   碧可一路跟到了竹园,现在情况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原以为二夫人有了身子,爷会更看重二夫人。   “碧可,你去拿些芙蓉糕。”   那是大夫人最喜欢的食物,相爷真关心夫人。   “不过,爷,管家说有几封信要给你看。”   “晚些时辰再给我,现在,我有要紧事要办。造人。”云折把最后两个字咬的很重。   沐遥握在云折手掌的手抖了一下,而碧可听完可是蹦蹦跳跳的拿了芙蓉糕,进了竹园,又在思考是现在进入还是等下,会不会打扰爷的好事,最后,碧可贴心的把食盒放在门外,溜得远远的。   沐遥坐在软榻上圈住自己,“爷,你今天很不正常。”   “你我夫妻一场,总要有个孩子的。”   沐遥美目里充满了恐惧,他俩的孩子一定是个混世魔王转世,一个云折就够头疼的了,况且,现在,她还是一个孩子。   “乖,张嘴。”云折的声音突然像潺潺的泉水一般悦耳,头顶上放大的俊脸一步步靠近她的,直到鼻尖相对,“夫人真是不可爱。”   云折修长的食指竟敲开她的唇,另一只手将芙蓉糕送了进去,接着,沐遥感觉到了云折的气息在她唇齿之间蔓延,他也在吃芙蓉糕,两人同吃一个!   已经石化的沐遥半晌才反应过来推开云折。   云折被推开之后也不恼,眼眸里带着温柔似水的笑意,“怪不得夫人这么喜欢吃,原来尽是这般人间美味。”   “秦门我都给了你,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还想要什么?”今天的云折太奇怪了,不,是昨夜开始的云折太奇怪的,那双俊眼里装着疼惜和宠爱。让她相信云折是爱她那是不可能的,云折一定有什么阴谋。   “夫人的心。”云折在她耳畔诉说。   好在云折说完该话没有其他过分的动作,两个人坐在椅子上默默吃着芙蓉糕。   傍晚的时候秦商回来了。要不是秦商的到来,沐遥都忘记七皇子这个隐患了。   带来的消息倒是好的,多亏了措的帮助,七皇子没有见到“九公主”。   “有没有查清七皇子去陵国的真正目的?”云折的话一针见血。   秦商点点头,“为了楚国和陵国的一条商道,有关花氏一族的。见了几个人,谈话的内容不知道,但是那几个人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云折点点头,并没有立即打开资料。   商道,花氏?   难道是去调查云折与花氏的商业往来?   沐遥偷偷瞥一眼云折,看他神色如常的呷着茶,询问秦商其他事情,挺佩服云折的定力的。既然云折都没什么好担心的,那么,随他去了。   “公主,这些是从陵国皇宫拿来的补品,对主子调养身体很好。”秦商对于她的称呼不会是“夫人”。   “很好,是该调养调养身体了,这样夕染的孩子会有一个伴了。”云折侧首看着沐遥。   沐遥故意曲解云折的话,“嗯,我会经常帮夕染带孩子的,毕竟我还是很贤惠。”   皇后又一次请相府夫人聚会,这次沐遥态度坚决,坚持不让夕染出面,宁愿被皇后说她是妒妇限制二夫人的自由,也不能在让云折恼她一次,否则,真的被赶出相府,没了秦门,她真的是孑然一身。   宫中雅乐听多了感到疲惫不堪,幸好有东里夫人和她聊天解闷,东里夫人也有身孕了,现在怎么什么人都有身孕了,沐遥虽然时不时与她搭话,但是挨她不近,毕竟万一这次“害东里夫人小产”,那么岂不是相府和将军府的彻底决裂了。   鸿门宴啊,鸿门宴!   夏姬的确是想请君入瓮。提议指定人选表演娱乐项目,沐遥分配到的是跳舞。   换好了舞衣,提到舞衣就来气,万俟民风果真这么开放,连舞衣都是露脐的?   乐师配的曲子是沐地的民谣,沐地的儿童都会哼唱的一首曲子。收拾起自己的情绪,沐遥迈开步子,纵然略显庸俗的舞衣穿在身上不合适,但是沐遥曼妙的身姿还是挽救了不少。   “大胆云夫人,在万俟跳亡国之音的舞放肆!”   乐师的琴弦断了,云折被这声吼叫惊了一下,旋转停滞,脚踝狠狠的扭了,跌在地砖上。   明明要乐师配的曲子随意点就行,没想到竟是这般“随意”。   沐遥也不磕头认错,静静等候皇后的话语。   “来人,杖打二十!”   两个侍卫拖走了沐遥,手不干净的放在沐遥的腰际上,沐遥瞪着两个侍卫,内力已经提了上来。突然,两个侍卫的手放了下来,眼前俊秀的男人宛如一座冰山,慑人的气场吓得侍卫退了一步。   云折又走近一步,抽走自己的外袍盖在沐遥的身上,终于,这件恶俗的舞衣不见天日了。   云折握住沐遥的手,走向皇后那,沐遥刚迈开步子,脚踝的痛楚刺来,云折停下,一把抱住了沐遥,压着声音只有两人听到,“夫人,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这句话,没有往日的玩笑揶揄。   “不知我的夫人犯了什么错竟然受到这般侮辱。”云相一脸严肃,直视台阶尽头上的人。   “大跳亡国的舞,该当何罪。”皇后什么的嬷嬷回了话。   “亡国,呵,皇后久居后宫懂得什么叫亡国吗,万俟包容了沐地,那么,就该包容沐地的一切,包括文化风俗,这些日后的史书记载的将都是万俟的一切,难道皇后的意思是万俟将?”云折冷眸一瞪。   皇后的面色越来越差。   “云折先带夫人下去了。”云折抱着沐遥也不等皇后的允许就走下了台阶。   “云折,你大胆!”皇后起身,厉声道。   云折微微回首,侧颜美如画,眼波里是一滩平静的湖,嘴角勾了勾,“皇后未免管的太多了。”   “云折你信不信,我会让你输得一败涂地,我会让你知道惹恼我的下场。”皇后冷冷一笑。   “你们两个侍卫如果今晚之前我没看到你俩一左一右的手,以后好自为之。”云折这番威胁话语声音不大,却字字刺激着侍卫的耳膜,仿佛来自地狱里的魔音。   云折一路把她抱到宫门口,上了马车。   “公然与皇后叫板,你的仕途怎么办?”沐遥蜷缩在袍子里不安的问他。   云折随手打开座位上的暗格,拿了一瓶药,手寻到了沐遥的玉足,细心的为她上药。   “云折,你别这样对我。”沐遥带着颤音,刻意偏头不让他看到她眼里的窘迫。   “弄疼你了?”云折手下动作越发温柔。   “没,云折,别对我这么好。我害怕。”   “怕什么?你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夺去了,是在害怕我图谋不轨吗?”云折猛然抬头,对着她笑的明媚动人。“你本是我娘子,对你好是应该的。”   马车刚到府门口,管家对云相一阵耳语。   “拿去喂狗。”   是两个侍卫的一左一右的手臂。宁愿不要手臂,也不能不要性命。   “爷,今晚陪夕染吗?”夕染楚楚可怜看着眼前一对璧人。   沐遥欲抽开自己的手,云折加大了力气,“沐遥今天收到惊吓了,我去陪她。”说完,抱起沐遥。从门前到竹园这一路,两人沉默不语。今日的阳光很刺眼,沐遥在他怀中忍住眼睛里的不适仰望他看了好久。竹林的阴影打在他秀气的容貌中,时间好似凝滞了。   他究竟想干什么?   越想越头疼,头疼欲裂。   刚准备打开屋门,云赦来报,“爷,五皇子夫人求见。”   云折放下沐遥,转身看见楚婷跪在地上,“求相爷救救五爷。”   “万俟望辙怎么了?”沐遥蹲下扶起了越发消瘦的楚婷。不料,楚婷吃痛了嘶了一声。 沐遥皱眉,“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有事的是五爷,五爷这几日生病了,咳出的都是血,然而,守卫不许我带太医去,也不许带药,而且,五爷的饭菜总是被他们扣克。我真的找不到人帮忙了,沐乐,求求你们,帮帮我们好不好,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们的。”   沐遥已经扶起楚婷,“到房间里说。”   到了房间,沐遥果断掀起楚婷的衣袖,衣服下触目惊心的瘀伤和鞭痕交织。“这是怎么弄的?万俟望辙打了你?”   “不,不是爷,爷不会这么的。”   “那么是谁?”沐遥的手滑向她颈下的衣裳,那里有红肿的伤。沐遥收回了手,“你说,谁这样对你的?”   楚婷头越埋越低。   “你不说我是不会救你们家的那位。”   “守卫说……只要我陪他们几夜,就不在爷的饭菜里下毒,你知道吗,那毒虽不会立即要了爷的病,但是会让爷神智不清。所以,我就……”   沐遥拳头越捏越紧,咬牙切齿,“我不把他们杀了我就不是沐遥!”   楚婷死死攥住沐遥,“这一切都是皇后授意,我们斗不过她的,乐儿,你就帮我救出爷就好了。”   “你怎么这么傻,为了你的五爷,牺牲这么大,值得吗?”   “我只希望他好好的。”   “可是你,一国公主,为何受到这般遭遇!”   “爷,是我的一切,这些,不要告诉爷,我没有勇气让他知道我的不堪。”   “你先回去好好照顾自己,你放心就是相爷不肯救,我也会救。”   没想到这匆匆一别就是永远。半夜关押他们的处所着火,两人双双遇难。看守的侍卫不见踪影。    ☆、束之高阁   夏姬不会善罢甘休,在朝堂上派了一干心腹弹劾右相。无非是什么身居高位,冒犯一国国母,至于其他方面也没有实质的证据诬陷右相。   云折心不在焉还在念着昨夜和师父为下完的棋局。直到左相挑眉,揶揄道,“云相也太悠闲了,火烧到了屁股,都可以这般高远旷达。”   “还有,云相在当太子师父时候危险到太子的生命,危及国本,居心不良。”尚书大人柳珏补充道,“此事宫中很多人都知道,陛下随时可以通传。”   “云相可有其事?”皇帝神色三分怒气,七分威严。   云折俊秀的脸庞闪过一丝阴郁,转瞬即逝。轻轻扬起下巴,镇定的神情宛如置身事外,轻轻吐出几个字,“臣,没有。”   “右相又想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想要全身而退吗?”尚书大人不依不饶。   “尚书大人过奖了,云折的口才还没这么厉害。”云折浅笑,百媚生。   “皇上,可召见御林军统领……”柳珏怒目对着前面的云相。   皇上还在思考,一边是皇后,一边是当朝丞相,其中牵制的是众多党羽党派。   “太子,平心而论,云折可有害过你?”云折转身,温柔地凝视着昔日的徒儿。   夏姬在帘后显得很激动,恨不得站起来替自己儿子回答。这个云相也太笨了,竟然想到问太子,太子是谁,是她肚子里掉的肉啊!   万俟卓目光扫了一下帘子,低头沉默一番,缓缓开口,“父皇,右相教会我很多,从文章到为政,师父他从未加害过我。”   “好个云相,连太子都站在你这边。”左相不禁啧啧称赞,这是不知多少次感叹自己这个非敌非友之人手腕的强大。   夏姬诧异的望着台阶之下的儿子,什么时候,竟然被云相说服了。   这事在万俟卓的说法之后不了了之。   相府多多少少还是能了解到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上的,整个万俟帝都都知道皇后与右相水火不容。云相像是没有被此事影响到,依旧悠闲的上朝,下朝,偶尔逗逗沐遥。   直到,云相面色沉重的在黄昏中走回了相府,周身是陡峭的寒。   第二天整个相府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右相不用再上朝了。右相虽然保留了丞相的官职,但是整个权力被架空了,入仕以来聚集的幕僚一部分被罢黜了,另一部分背叛……了他。呵呵。多讽刺。   万俟皇帝也没有昭告天下原因,只是一些人猜测是因为皇后的坚持,圣旨是在只有左右丞相和五皇子面前下的,只有他们知道真正原因,但一时之间也没有具体的说法。   闲职在家,云相落得春风得意。白天和云老先生棋艺对决,晚上……造人。   朝堂上的事情云折不说,沐遥也不会问,没想到云折醉酒之后吐露了真言。   “万古愁……愁绪何人忧……安得书生意气浓……浓不过一滩墨……陌上年少不解愁……愁千万!”云相撒酒疯还算是比较文雅的。沐遥乐得他撒酒疯,至少今夜她乐得清闲。   “满腹才华又怎样,伴君难,如伴虎!少不更事,恃才傲物,满以为在朝廷上大展鸿鹄之志,可惜啊,不能进,不能退。”云折磁性的声音压得很低,在夜色中一字一句宛如一曲谱子的发丝散落,秀美的脸埋在乌发中,捏着的酒杯碎了。   沐遥作为□□还是礼貌的拍拍他,安慰他,“人生不如意很正常,爷还是可以东山再起的。”   云折猛然抬头,与她鼻尖相对,酒气喷洒在她的脸上,“七皇子告发我勾结花氏,说我居心不良。”   本来就是事实啊,也没冤枉你,沐遥默默想着。   “与花氏合作的代价是说服两军不动花氏的祖籍之地。”云折仰头长笑,与她拉开了一些距离。   “爷为什么想获得这么大的财力,光是一个高位可为你带来数不尽的财富,为什么冒着政治危险去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本是我作茧自缚,与花媚合作是得到皇帝的许可的,夫人当真认为我是为自己谋利益吗,万俟的军饷只从百姓那税收就足够吗,当日是我献计为皇帝补得财政上的空缺,今日这般下场我本该料到!”云折幽深的眸子看不到底,眼角带着三分轻狂,七分孤绝。   “皇上早知道为什么还是这样惩罚你,是早就忌惮你还是因为皇后?”   “都有。”眼角湿润了。“我输得一败涂地,夫人,会不会离开我?”   云折一身沐浴在月色中,那么的通透玲珑,不染凡尘的俗气,沐遥痴痴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是曾经认识的男子吗?   “不会。”还没想好答案,答案却已经脱口而出。   沐遥唇间软柔柔的,等到回过神来,云折已经摊在她腰间沉睡了,手牢牢扣在她的腰。   今晚皎洁的月光,云折的眼泪,和她乱了的心,这些都该怎么收拾。   “公主,属下看过了,那里被烧得一干二净,五皇子的尸体烧焦了,御医从骨骼的旧伤痕辨别证实的确是五皇子。”秦商禀报着。   “如果我今早为他俩计划,他俩也不至于这般下场,秦商啊,许多事啄食了我的善良。”   “这并不是公主的错,要怪就怪万俟皇后赶尽杀绝。”   “不,秦商你不知道,楚婷是带着身孕死的,而且,极大可能,是那些侍卫的种。”   “属下真要禀报此事,云赦竟然比属下先一步找到了那些畜生,并且杀了他们。”   “云折?”   夜色更深。   两人维持这个姿势一夜,沐遥闭目养神,早上开眼的时候全身酸痛,云折在她的腰间冲她甜甜一笑,起了身,“夫人想吃什么?”   “清淡一点就好。”   云折破天荒的第一次为她做了早饭,说不上美味也算不上难吃。   “等下带你去我少时玩乐的地方。”   沐遥点点头。   “不带碧可和师父。”   两个人穿着同款的锦衣,束着同样的发,一前一后骑着马。   地方在山顶,两个人将马放在客栈,徒步上山。幽静的山景让他们暂时忘记帝都里的种种。   “师父应该和你多多少少讲过我年少的事情。”   沐遥点点头,“他说最后悔收了你。”   云折轻笑一声,“谁让我资质颇高。我的年少记忆全部在这里了,四岁前的记忆早就灰飞烟灭了。以前一直想逃离这里,没想到现在偶尔还是会想想以前和师兄师弟他们的时光。”   “他们人呢?还在这里吗?”   “活着的全被我收在部下。”   沐遥感觉陡峭的寒意,如果只是师弟愿意为他所用也就算了,还有师兄也愿意跟着他,在他手下,这是要多么大的才能让众人心服口服。突然想到年迈的云老先生,一心培养的徒弟们,为他人做嫁衣,这是怎么样的心情。   “你怎么认识夕染的?”   “下山时候自命不凡,被仇家暗算受了重伤,是夕染救了我,我欠她一条命,所以我会娶她,你可懂?”   “我懂什么?”   “娶她只是一个承诺,而你,不同。”   “我也只是皇帝推给你的,你不能违背皇命。”   “开始是,但现在不是了。”云折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沐遥避开他炙热的目光,继续向前走。手掌心传来云折的温度,“夫人,我一无所有的话,你会跟着我吗?”   “只要你帮我找我娘的遗体,还有没事让我吸吸血。”沐遥回头冲他做做鬼脸。   至少这个答案不算差,云折嘴角笑意渐渐加深。   两个人比起了打猎,席地而坐,凑合吃了一顿,比今早吃的美味。   “昨日收到云赦的信,你看一下。”   沐遥激动读着信,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天高地阔,逍遥自在,不枉当日成全他们。   “打乱你的计划不只是因为沐太后的吩咐,当日一门心思的只希望燕儿得到自己的幸福。”   “你和她相处时间也不算久,为什么愿意交心?”   “看到万俟燕就如同看到以前的我吧,只是她比我幸福,至少父母健在。”   “那么夫人与我不是一样同病相怜吗,为何夫人不愿意交心。”   云折自幼在云老先生那,那么,他的父母呢?双亡?   “父亲被人暗杀,而母亲……死了吧。”好似被看穿了心思,云折悠悠开口。   “那你有没有报仇?”   “夫人觉得云折是那种让仇者快的人吗?”   想起侍卫的两只手臂,沐遥不寒而栗。   “我第一次举刀杀人才八岁,自己也是倒在血泊中的,昏迷了一个月才渐渐好转起来。”   “是去杀仇家吗?”   “是也不是,因为仇家太多了我已经数不过来。”   “云折你看沐太后对我这么差,只要她肯交给我母亲的遗体,我就能够放过她。那么,你呢,会被仇恨包围吗?”   “别人伤我一寸,我会还给他一尺的,这就是云折。”    ☆、深藏不露   天空开始一点一点阴沉下去,两个人赶在下雨之前上了山顶,顶上不知何时新建了一个寺庙,当年的那些房子早已经不在,物是人非。   沐遥跪在大佛前沉思。云折本身不信教,跪拜帝王帝后是迫不得已,至于其他,连云老先生他都不曾跪拜过,云折伫立原地,寺里不见和尚和主持。   “可能今夜我们要留宿于此了。”云折直视佛像。   “我还以为云相多厉害能够预测天气。”   云折将笑意掩去,谁说他不知道预测天气的。   “两位施主拜完佛请到这边厢房。”终于来了一个布衣和尚。   “你们住持呢,我求了一个签,想让他解释一下。”   “我就是。”   人不可貌相。   后来,沐遥才知道整个寺庙只有一个和尚一个住持都是眼前这位小兄弟。   签上无字。   “施主本身清心寡欲,原本了无牵挂,可是为身份所困,终有一日,会像这签上说的一样。”   “不懂。”这签上根本没有字。   “缘起缘灭,施主的一生都是由不得自己。”   “危言耸听。”云折低语。   “由不得己……”自语之后抬起头眼睛忽闪一下,“那么,我该怎么办?”身不由己,这概括了她浮萍般漂泊的一生。沐遥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头瞪着云折,警告他不许在佛祖面前无礼。   “施主掌握不住自己的命运,反抗也罢承受也罢,施主能做的只有静心。”   静心,难道她的心还不够静吗?在沉思中,云折浅浅的哈欠声来的很不是时候。住持和尚将他们带到了厢房。   屋外的狂风呼啸,雨声杂乱,根本沉不下心来思考最近的事情。   雨过天晴,沐遥一个人在寺庙转了转。   那样清新的空气好久不曾享受过,在寺庙里才觉得人的渺小。无字签,到底意味着什么?   偶遇主持随然。他拿起扫帚清扫被雨打下的叶子。   “施主,早。”   这时她才细细打量这位主持,外貌中等,身体修长,一双眼睛太过聪慧,不像出家人那样出尘。   “不打扰主持了,我去叫夫君起床。”   一回到厢房,云折已经洗漱完毕。   “我觉得这个寺庙有点怪怪的,感觉随然不简单,你看他若打理这么大的寺庙,按理说手上会有茧,可是他的手比我还细皮嫩肉,我还有握剑留下的老茧呢。他会不会是隐居的高人?”   云折悠闲坐在床上,“哦?”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云折来的地方怎么可能事先不打探好,就算他没心思事先打探,忠心耿耿的云赦也会十万火急的安排好一切,所以,来儿时地方根本就是幌子,正主是随然才是。   想明白之后,沐遥淡淡吐了一口气,又一次被当猴耍了,幸好,本来也不足够相信云折,这样一番思虑,倒也释然。   这一天,云折终于不和随然棋艺对决了,三个人一起去山谷散心。   山谷数不清的奇花异草,淡淡的花香味散开。云折识货,知道这些花草不是自然长成,运用了多少人力物力,真是富可敌国。云折淡淡瞥了一眼,笑笑不说话,心思放在另外两人关于沐地文化风俗的讨论。   “住持肯定是个世外高人。”沐遥嬉笑,内心又在郁闷隐居的人为何做事又这么张扬?   “两位施主才是真的深藏不露,随然只是纵情于山水罢了。”   沐遥之前一直在刺探随然的身份,放松了警惕性,这才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余光扫到身侧的云折,她才听到,按云折的耳力估计早就听到了,何以按兵不动?再偷偷看随然,他也淡定,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三个人停在了瀑布前,两个杀手顿时飞到他们面前,拦住了他们。   “你有没有带人啊?”沐遥用唇语和云折交流。   “没有。”   “你不是要我杀掉这两人吧?”头皮一阵发麻。   “夫人看你的了。”   “等等,这些人不会是你派来刺探随然的吧?”   云折无奈地摇摇头。   沐遥欲哭无泪,抽开腰间的软剑,开始与黑衣人周旋。   两个大男人站在一旁倒也沉住心去看一个女的以一敌二。光凭招式,沐遥的狠辣倒也不输两个人,但是身体的羸弱是经不起这样的战斗,不一会儿,沐遥手臂上就出现了伤痕。趁沐遥躲一个人剑的时候,另一个人的剑已经抵到沐遥腰间,情急之下,手指比脑袋反应更快就握住对方的剑。   眨眼的功夫,原先攻击的那人剑已经指向随然,电闪雷鸣之际,五个像影子一样的人将刺客的腰身刺穿。   随然对一切的发生丝毫不在意,对影子人一挥手免去了他们的行礼。   云折走向前扶着摇摇欲坠的沐遥。   带着殷红的手是极其的冷,眼神更是寒意逼人,“你骗我。”   “你要这么想随你。”云折也不解释,将她抱起。   “两位施主还是尽快离开寺庙的好。”身后的随然下了逐客令。   云折脚步一顿,“打扰到住持隐修是我们的错,但是……”   “施主无需多说,随然既居住在此,便不会下山,尘世与我而言都是过眼云烟。”   “住持若能真的如此也是极好的兴致,能在价值连城的地方安心修行也是我云折佩服。”云折冷冷讽刺。   随然双手一摊,“随然一生富贵惯了,改不了。”眼里是数不清的无奈,随即,眉头一皱,“奉劝施主一声,好自为之。”   “你放心,云折求过一次人就不会再求一次。”云折语气里倒也不恼怒。不能勉强的事情向来不会刻意强之。少了一颗棋子就少了,要么毁了该棋子,以免落入敌人手中,要么彻底断了敌人的路……   云赦来时,沐遥的伤已经痊愈。   这几天沐遥几乎不开口说话,两个人在回去的马车上,云折决定还是解释一下。轻轻握住她的手,在自己手里把玩。   “随然是前朝丞相之孙,万俟建立之后,丞相拒绝职位带着一干人隐居,皇上也不是没有动过斩草除根的念头,只是,唐家百年家业,一时半刻根本不能根除。他们即使隐居,各式各样的人才也没闲着。传说唐丞相离宫时卷了半个国库走,到底有没有这事无人知晓。也是机缘巧合打听到随然在这个地方。”   “哦,所以云相是想吞了前朝的半个国库?”沐遥眼都不睁一下,突然抽回自己的手,话里话外都是讥讽。   “非也。随然一直避重就轻不谈自己身份,我倒也想逼他自己说,但我以我的作风,不必这么下作,派刺客在大白天做事不是我云折的风格。今天只是一个契机而已,所以一开始我打算暂不露手。”   “丞相好定力。”   “以你之力两个刺客你根本敌不过,不过那些刺客要杀的只是随然而已。”   “丞相好城府,连刺客的对我的一丝善良都算到了。”   云折突然轻轻一笑,“夫人不要生气,刺客刺伤你我看在眼里不动手是有原因的,本来夫人这段时间的治疗就到了另一个阶段,就是放血,你是我夫人,我下不去手,让你自己放血,估计夫人也下不去手,所以那日的事情,对你我而言,只是一个契机。”   “若刺客的剑再深一步呢?”   “不会有这个情况,因为云折的毒针那时候已经瞄准好了他。”   沐遥不自觉的舒了一口气,这几天的愤怒好像被风吹散了。“那你拜访随然,他最后不肯合作,你怎么办?”   云折笑出了声,“夫人这叫关心我?”   两个人在马车里沉默地回了相府。   竹园寂静,云折修长的手指点在一页书上,似盯着书看,可是漆黑的眸中流动着耐人寻味的异彩。云赦特意放缓了脚步,站在青石台阶上良久不开口。   云折悠闲地将书随手一扔,“什么事。”   “云老走了,刚走,也没留下什么口信,爷要不要派人去……”   云折摇摇头,“他不肯助我自会有人助我,况且我也不希望他手上沾染太多血腥,哪怕最后只是我一人,我也会拿回本该是我的东西,也会成功。”   “我们一定誓死效忠爷!可是,爷,你这次不带一人去寺庙太冒险了,皇后都已经按捺不住了。无论她在暗还是明,都对爷造成了伤害!我们不得不防!”   “我让她知道是我先她一步找到随然,纵然随然不为我所用,她皇后也用不到。至于不带你们,不是我对自己武功有信心,毕竟,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自己动手。”   “可是夫人武功不足以保护爷啊?爷最后还是会自己动手暴露自身武功的。”   “不会。”云折起身,走下了台阶,声音放的很低,“夫人在十招之内还是能抵挡住,我赌随然自己的随从不会沉住气的。”   “可是万一真的威胁到夫人的性命的话……”   “那么,更好。”   那么,更好。   云赦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主子的声音太轻了,他出现了幻听,可是主子眼中的狠决快意又是什么回事?那么,这段时间夫人和主子的恩爱又是怎么回事?难道,都是主子的一盘棋?云赦摇摇头,掐断了思绪,主子的事他没资格评议。   随然的事告一段落,寺庙里也不会再有随然这个人了,他又一次化名远走他乡。   无心从政,无心经营,这就是随然。    ☆、杨花飞絮   万俟帝都自一阵杨絮飞舞满天后天气越来越闷。   沐遥总是化名“沐深”流连于酒肆,集市,带着相府的钱财,恣意妄为地享受一切。闲职在家的云折整日幽居在竹园或是一手执白子,一手黑子自我博弈,或是一页一页细细琢磨兵书。   夏日的最后一场杨絮来临,整个万俟帝都热闹起来,因为是太子生辰,万俟皇下令举国欢庆。   沐遥正和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喝酒作诗,不曾想一把被怒发冲冠的云折提起。   “你干什么?”慌乱中也忘了运用口技,声音异常尖锐。   “捉奸。”眼波像死寂的冰潭。   沐遥一看心说不好,可是想着想着又挺直身板,自己和那位公子只是喝酒而已,外加赋诗,兴趣爱好又不恶俗。只是,公子眼尖,一下认出面前是传闻中雷厉风行的云相,连忙弯下腰,声音打颤,“是我的错,不知道原……来来沐深是爷的人,我马上离开你们的视线,爷给我一条活……路。”   “滚。”   望着撒腿就跑的“翩翩公子”,沐遥悲叹“遇人不淑”。   “你不该解释解释吗?”云折温柔的将沐遥碎发弄的更加整齐,红唇勾着,“沐深?”   “爷冲冠一笑为红颜,爷的本上又要加上沐深这一笔了。沐遥真是罪过。”   云折将怒火压制住,平淡地说了一句,“今晚宫中有宴会。”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相府方向走。   湖边杨絮肆虐,柔柔的触感弄在沐遥鼻尖并不舒服,几次用手驱赶效果并不尽人意。走着走着,已经差云折好大一段。云折微微回头,长身如玉,漫天的杨絮似乎并不困扰这个男人,绝美的侧颜慢慢走近看似乎泛着玉泽,却比玉石更加温润。   “怎么了?”云折不解望着伫立不动的沐遥,伸手轻轻在她脸颊上抚了一把。   “没,没什么。”沐遥连忙低垂着头,让脸上的窘迫都见鬼去。   云折恍然大悟,不由一笑,将手掌包住了她的,带着脸红的她走向了相府。   这一路上沐遥都在听着自己轰轰的心跳。都怪迷了眼的杨絮,让她乱了心绪。那么,当年娘,遇上父皇是不是也是这般情景?云折,是不是她的良人?她的手心蓄了汗,抬头打量身侧的男子,太阳的光泽仿佛全部洒在他身上。   云折,究竟有什么魅力让他乱了心?   云折纵然被束之高阁,宫中人对他也不敢有丝怠慢。   乏味的歌舞下是宴会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看五皇子面色平静不见往日的傲气,再联系到之前告发云相一事,想必已经和皇后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今日此情此景,会让人想到惨死的七皇子万俟望辙和楚婷。云折已经替她杀了那几个守卫,可是,这依然不能解恨。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还活的好好的。秦商奉命偷回了楚婷的骨灰,可是在皇陵的只是七皇子的衣冠冢,他的骨灰应该已被皇后撒了,楚婷一定希望和心爱的人埋葬在一起吧。楚国已经不可能接纳她的尸骨了,在楚国她的亲人形同虚设,于是沐遥暂时把骨灰放在了相府的地宫里。   “云相,不知相家小妾什么时候生下孩子。”   皇后如今是胜者,儿子已经是未来储君,右相的权利也会限制,所以言语之间不再刻意掩饰,皇帝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云折起身,收起往日的笑容,严肃更正道,“夕染不是登不上台面的小妾,夕染有名有份,至于什么时候生下孩子,来日必当通知皇上与皇后。”   “那是,那是,朕还要准备一份厚礼呢!”皇帝打着圆场。   皇后脸色一冷,心思重新放在歌舞上,也不计较了,毕竟,她是胜者不是吗。云折,这才刚刚开始而已,或许你的孩子会见不到父亲,又或许满门抄斩,孩子都不会出生。   “师父,听下人说今日也是你的生辰,师父想要什么礼物吗?”依稀间太子还是当日的那个可爱徒弟。   云折生辰?   为什么他都不说一声,奇怪的是整个相府也没有什么动静。   “我自己真实的生辰记不得了,只是恰巧多年前的这个时候被师父带回做了徒儿。”云折解释道。   “可是师父教会我这么多,我都没有回报给师父的。”   “那我可要好好想想,要不你去求你师母让她为我生个孩子,这是我此刻最想要的了。”   太子眼里放光,“我去搜索各种补身子的方子,师母你一定要喝。”   夏日的风吹得人怎么这么冷?   酒席散后,云折拥着沐遥一路淡淡的微笑离去。离开宫人的视线,抬头一望,长睫毛下墨眸的暖意一点一点散去,最后幻化成空洞的深潭。这是,第一次看他不悲不喜,真叫人琢磨不透。   “师父——”   眼睛一眨,眸中带彩,“太子有什么事吗?”   太子拜了拜,“师父与母后之间的矛盾做徒弟的会尽量化解,来日,徒儿还望师父相助。”   云折似笑非笑,打量着态度诚恳的太子,幽幽吐出几个字,“越来越像我了。”   太子诧异地愣在那里,云折握住沐遥的手,加快步伐,朝马车走去。   出了宫门,打发了马车,两个人在夜市上不紧不慢地走着。   “你在怀疑太子的真心?”   “真心?呵,真心又是什么,云折向来不曾知道还有这般东西的存在。”   “可是太子还这么小,应该不会城府这么深吧。”   “你知道我像他这般年纪时候,我干了什么事吗?云老有个大徒弟长我五岁,才华不及我,可是武功却胜我三倍。旁人平时能为我所用,可是他顽固不化,一心想着效忠送他上山的人,所以,与其被别人所用,将来伤害我,还不如尽早解决了他。”   “你的武功不是没他厉害吗,你怎么解决他的?”   “比毒。”   “你是你,太子是太子,你不能相提并论。”   “太子身上有一半皇后的血能不狠毒吗?”云折说完一笑。   “那以后你会助太子一臂之力吗?”   云折微微弯腰,凑到沐遥身侧,口一张一合,“休想。”   随着天气的转热,万俟皇帝和皇后迁到行宫避暑。   盛夏的第一场暴雨来袭,帝都冷姓一族全部斩首于午门。有人说,冷氏一族走私军火,也有人说是得罪了朝中权势……   可是,沐遥隐隐约约记得有一次匆匆瞥过云折的书桌上有一个信封,落款是……冷意。 沐遥还来不及细细思考这事,行宫中传来消息,举兵沐地,擒拿沐王。这一次不是东里忠带兵,而是一直闲职在家的云相带兵,外加夏皇后的侄子——夏隆。   第二日一大早,云折就收拾好了,叩响了房门,在屋外自言自语,“我走了,我答应过你的不会忘记。”   夏隆为大将军,云相为军师,浩浩荡荡的军队向北。   整个相府气氛沉重,府内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夫人,七皇子的夫人又来了。”管家面色沉重。   沐遥叹了一口气,“请她进来吧。其他人都退了。”   开门见山,“妹妹你好雅兴,你的夫君要血洗沐朝,而你却悠闲地吃饭。”   “是沐地,而不是沐朝。”沐遥纠正她。   “哼,我知道你恨我母后入骨,但是你最好不要忘记你也是沐地一份子,国破家亡的耻辱你也不会好受。”   “你放心,云折不屠城,至于你的母后,你的弟弟,我可管不着。”沐遥冷眉一皱,压住沐晴想说的话,“来人,送客!”   “我就不信你可以坐得住!”沐晴一把推开走上前的管家,带着怒气离开了相府。   “夫人……”管家忧愁满面,不知怎么安慰夫人。   “二夫人身体怎么样了,把我门前的侍从再分一半护她安全。”   “可是夫人自己呢,如今爷不在,相府没往日安全……”   “夕染这个孩子不能再丢了,否则,我可能不得善终。”明明说着忧伤的话,抬头的那张脸却是笑的。   入夜,沐遥披了一身黑衣走向了相府的地道。   “公主。”   沐遥微微点头,裹紧了披风,地道里沁凉。   “夏隆乃是夏濯的儿子,骁勇善战,却刚愎自用。夏濯和云相宿敌,相信夏隆和云相的关系也不行。”秦商顿了顿,“而且,夏隆此人残暴不仁……恐怕……”   “恐怕会屠城?”   秦商默默点了点头。   “万俟皇帝的密诏怎么说的?”   “事情到万不得已地步,使用非常手段。”   沐遥咬住了发颤的嘴唇,过了好久,才放开麻木的嘴,“秦商,你去沐地帮云折的忙,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们屠城。”   “是公主。”   沐地那,沐王沐太后已经反目,全然因为沐太后导致林婉流产。   战况传来,随着万俟军队进去沐地,开始很顺利,后来遭到沐地人民的反抗,部分军粮被沐地军队断了下来,万俟士兵开始了抢杀掠夺,传言军师和将军不和。   最近的一个战报传来,血洗沐地的一个城镇。    ☆、血染沐地   秦商不在身边,夏后这边虎视眈眈,北方还传来这样的战报。沐遥这下是彻底坐不住了。   敲开了夕染的房门。   “午时我就北上,沐地的情况我不能放心下,至于相府,我没有百分之百信心夏后不会加害,所以,全部武力都会安排在你周围,你自己饮食也要更加注意,郎中的话我相信府里的这几位就足够,你好心养胎。”   “你和爷一定要平安归来。”   沐遥点点头,“碧可我也给你,任你差遣,宫中如果喊你赴宴,纵使拂了皇后的面也不要去赴死。你放心,你的一切我都会打点好,即使将你偷偷送到爷身边我也能做到。”   “谢谢你。”夕染紧紧握住沐遥的手,“我知道你很善良。谢谢你,你会怪爷吗,如果他做错了事?”   “我不知道。”沐遥一阵苦笑,“你好好休息吧。”   沐遥策马,转头叮嘱管家,“一切靠你了。”说完驰骋去了将军府。   高高束起的长发飘动,一缕发丝垂在瘦削的脸颊边,英姿飒爽。“禀报你们爷相府夫人求见!”   沉重的门打开,东里忠诧异地望向马背上的人。   “我长话短说,我要去沐地,托你一件事,答不答应给个准话,我要你保住相府二夫人和她的孩子。”   “好。”   “谢谢。”   东里忠久久不能忘记那天马背上明媚的笑容。   快马加鞭,不辞辛苦靠近万俟军队。   军营里军师与将军已经水火不相容,夏隆仗着自己统领的身份竟派人驻扎在云折的帐篷外。   “爷,将军欺人太甚,论资历,爷可是在他之上,就仗着是帝后的人……”   云折将手中的军事图放下,微眯着眼睛,“云赦你知道不止皇帝有密诏,皇后也有。”   云赦瞪大了眼睛。   “屠城,杀沐王,还有。”云折笑出了声,“云折劳苦劳力,病死军营。”   云赦攥紧了拳头,“爷我们这就走,我就不相信,凭他们能拦住我们!”   “你想当逃兵让他们有正当理由处死我们?”   “那爷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这次我们出门带的人也不多,这里都是夏隆的人。”   “无碍,想弄死我还没这么简单。”云折递给云赦一张纸,“把这个送给夏隆。”   “爷都到这份上还帮他们攻打沐地?”   “沐地早晚都要彻底归顺于我们,这些都多亏了夫人给我情报和当日对沐地的考察。”   “爷会帮夏隆屠城吗?还有夫人那边……”   “不会,不过我会让沐地的百姓永远记住是谁在最后一关头救了他们。”   沐遥马不停蹄,到了沐地,联系上了秦商,靠着易容成功混进了军营里帮云折端茶送水,云折军营里悠闲的日子全都看在沐遥眼里。   夏隆靠着云折的计谋,连续攻下几座城,当然他们之间有协议,不屠城。但是云赦知道夏隆只是答应他们暂时不屠城。   “爷,府上来报,夫人赶往沐地了。”   云折点点头,“说不定已经来了,易了容应该就在我们身边,以后有第三人在你最好不要提到要紧事。”   “属下明白,只是,夫人是担心沐地,担心你爷不会保护沐地子民吗?”   “她戒心很重,又有何时真正相信我,云赦,你要明白,有些人一生都活的逢场作戏。”   云赦望着昏暗的天空,眯着眼,“爷,可是我相信夫人对你是有爱的。夫人有时候望着爷出神。”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派人去沐王宫偷一件东西。”   云赦接过了字条,点点头下去了。   势如破竹,大军围攻沐地主城,沐王已被沐太后控制,林婉成了阶下囚。要不是靠着捣碎的血莲护住心脉,她早就被每日的酷刑折磨到去阎罗王那报到了。   城墙上,沐太后冰冷残酷的声音传来,“造反的是沐王,哀家可以大义灭亲,只要万俟答应我方保留沐地诸侯之位,哀家愿意一直效忠万俟。”   夏隆也没想事情会这样的发展,探究的眼神向云折求助。   “沐地诸侯国之位可以保住,但是‘沐’氏一族不能再存,城内士兵听着,放下武器,万俟可以优待你们,万俟要的只是你们沐地皇族,只要交出他们,打开城门,保你沐地百姓。” 云折雄厚的嗓音引起城内士兵的骚动。   夏隆压低声音凑向云折,“我是绝对不能放过这些士兵!”   “你先闭嘴!”   云折一番话多多少少起了点作用,城内分为三派,骚动不安,忠君的士兵加强了对城门的防守,一时之间,城内乱了秩序,内斗不已。万俟接二连三的攻城效果并不大,直到一把箭射入了观战的沐太后肩上,整个万俟气势大振,打开了突破口。   “众将士听令,沐地泥古不化,伤我万俟士兵,罪恶滔天,屠城。”夏隆戾气深重。   杀红了眼的士兵攻入城内。   侍从打扮的沐遥按捺不住,一把扯住云折,尖声质问,“云折你给我的承诺呢?”   “你怎么来了。”云折微微皱眉,吩咐云赦,“把夫人带下去。”   沐遥一掌劈向云赦,厉声一喝,“滚!”   云赦不管脱臼的上臂,继续上前,不料,秦商一掌劈来。   “反了。”云折冷冷说道,一根针在眨眼之间已经射向了秦商颈边,沐遥根本没看见,回头吩咐秦商,“我们进城阻止他们。”   没走两步,秦商冷汗直流,脸色苍白。   “擒贼先擒王,我们抓住夏隆,这样或许能保住沐地子民。”   “嗯。”虚弱的秦商在唇齿间蹦出一个字。   沐遥眯眼望见夏隆的方向,转头望向秦商,竟发现他半跪在地上,“你怎么了?”探上脉搏,这次发现颈上的针,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毒,不过短时间你不能发动内力,秦商你放心,就算牺牲性命,我也会保住沐地百姓。”   沐遥放下他,冲向夏隆的方向。   秦商用劲扯着嗓子喊着,“公主保护好自己最要紧。”   一只手制止了她。   “你滚云折!”   “你安心在军营呆着,等制服住城内沐地士兵后,我保证不会让士兵伤害你们沐地百姓。”   “云折,你放开我,你知道吗,你的夕染,你的孩子可都在我的手上!”沐遥重重地推开他,带着邪魅的笑。   “你不会。”云折轻轻一笑,“我太了解你了。”   “我要你放开我。”沐遥咬牙切齿,他说的对,她不仅不会利用夕染要挟云折,而且还保护起了夕染和整个相府,她恨自己的不歹毒。   两个人一路打,表面上是沐遥在打,云折在躲,其实,沐遥的一招一式都控制在云折的手下,两个人竟然打到窄巷里面。   沐遥内力已被耗尽,瘫坐在地上不语。   云折半靠在墙边,悠闲地闭上眼享受着沐地的微风。   “师父?”沐遥诧异望着越来越近的老者。   她的一身武动一半都是师父教授,秦商的武功也是。依稀知道师父自幼爱慕娘,娘入宫之后,师父成为了沐朝国师,娘被废后,师父也在暗中护他们周全,直到有天得知她们俩已经中毒,师父懊恼保护不周之余,也在遍访名医。娘死后,师父也好像人间蒸发了,现在,竟然能够再次见到师父。   “师父,你快去阻止他们屠城。”   “沐地早晚都会归顺万俟,现在只是士兵交战而已,乐儿,不急,待会我会去解决。”   “师父。”沐遥的泪涌出来了,终于见到慈父般的师父了。   “而现在当务之急,解决云折。”老者的眼里尽是杀意。   云折站直了身体,睁开了眼睛,会心一笑,“你还是来了。”   “中了你将近五六年的毒再不解的话恐怕早死了。”   “不杀掉我看来你是不罢休。”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太大,沐遥疑惑地望向师父。   “早年你母亲去世,我心已死,流落民间,偶然遇到云折,云折此人城府颇深,用计将我毕生绝学学去□□分。我爱才惜才倒也不生气,可是我越来越发现云折此人不简单,可为明君亦可成暴君,此人不得不除,否则这天下都在他的玩乐之中。我和他决斗,原以为赢他半式,不料中他所下之毒,常人不出五日即可暴毙。我虽已经解毒,可是身体底子已经空了。”这几年痛苦的回忆再一次翻上来,痛彻心扉。   云折抽出腰间的软剑扔了过去,“你既身子不好,我便让你一分。昔日我下毒是我无心之举,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刺中我颈边的护身符。我要杀人,不会这么下作。”   “呵,我不会要你的剑,别再用你的花言巧骗我和乐儿了。”   “我俩今日只能活一个。”云折一个掌劈来。   窄巷里打斗的两人全靠内力的比拼,墙上已经伤痕累累。   “呵,你这几年功夫怎么也不长进!”老者哈哈一笑,拔下头上的发簪刺向云折的肩膀。   云折吃痛的捂住受伤的左肩,一掌抵住老者的进攻,“我最近一次动武也是和你决斗那次了。”   沐遥摇摇晃晃扶着墙站了起来,“你们快住手!”   “乐儿,快帮师父杀了他!”   “笑话,沐遥可是我的夫人!”   “夫人,云折你敢说你不是一步一步利用乐儿的吗?从你知晓我和乐儿的关系你不是一直在演戏吗?”   沐遥紧紧咬住嘴唇,凝视着云折。云折,不反驳也不承认。   “乐儿,快拾起地上的剑,杀了云折,他不值得你的付出!”   巷外传来妇人的尖叫,孩童的啼哭,弥散在空中的烟越来越浓,沐遥知道留给自己的考虑的时间不多了,她的手没有拾起剑,却紧紧握住了当日娘亲给她的匕首。   云折已经被师父逼到了墙角,狼狈不堪,骨折声传来,但是云折没吭一声,只是皱起的眉泄露了这份疼痛。   “师父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一直都在逢场作戏?你对我好只是因为知道我是师父的徒儿,以为这样师父可以放你一马。”   云折嘴角溢出鲜红的血,云折碰上沐遥的眼睛微微点头默认。   老者扣住云折的脖子,越来越紧,那张秀丽的脸脸色越来越难看。   还有一秒,云折就要窒息了,可是,老者却松了手,老者背后插入一把匕首。   “啊……”沐遥仰天长啸,半跪在地上,口中涌出殷红的血。    ☆、罪孽深重   云折收拾好衣襟,眯着眼俯视神色惨淡的她。   这时云折的一个侍从跑来,弯腰,“爷,你没事吧?”   “传令下去,谁敢屠城,军法处置。还有,活捉夏隆。”   “是,爷。”   窄巷里只剩下站着的云折,跪着的沐遥和躺在地上瞪着干眼的老人。   砰,砰,砰。   沐遥向尸体磕了三个响头。   父亲一般的师父死在她的匕首之下。   她这一生,罪孽深重。   云折半蹲下来,在她面前递了一只手。   沐遥摇摇头,“你觉得今时今日我还能回的去吗?”   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云折压低了嗓音,“你脱离了我的药,你以为你能活多久?十年?五年?像你这种情况,至多两年。”   沐遥没有接话,衣袖里的发带飘在了地上。独自一个人消失在硝烟中的沐地里。   “主子?”秦商的内力已经恢复。   “杀了沐太后,带走林婉。”   “主子你去哪里?”   “海阔天空,何处是家?”   夕阳西下,沐地城外,单薄的女子只身一人在尘土上留下浅浅的血迹,终于,轰然倒在地上,呼吸越来越薄弱。   云折在沐地整顿三日之后,将城池交给心腹,带领大军返回万俟。   夏隆不幸染病,军医束手无策。传回万俟的原话是,夏濯劳苦劳力,病死军营。   听说,云相走的那日,沐地城外杨絮飞舞,沐地百姓跪地恭送万俟军师。   万俟帝都皇上皇后已经从行宫搬出,迎接三军的排场十分浩大。   “赏赐云折黄金万两,他的门生全部加官一级!”   “谢皇上。”   相府内得知消息热闹起来,一改这些天的阴霾,碧可已经做好的夫人爱吃的菜倚在门前等待两人的归来。   云折回到房内,闭门不出。   “夫人呢?”碧可喃喃自语,连忙拉住云赦问清情况。云赦只是面色不好的一味摇摇头。   傍晚,云折和二夫人在用餐,白天热闹的光景不复,几乎没人敢讲话,只有云折偶然询问夕染要不要这样或那个菜。夕染小心翼翼探究着云折的表情。   一旁的碧可早已经忍不住,不顾身份,冲了过去,闪着泪光,“爷,夫人呢?”   “夫人不是在这里吗?”云折看了一眼夕染。   “爷知道我说的不是二夫人,我问你是大夫人,大夫人去沙场找你去了。”   “哦,你忘了她吧,她不会再回来了。”云折面无表情。   “什么叫不会回来?”云赦一个劲的向碧可打着手势要她不要再问下去了,可是,碧可关注点全在云相那里。   “云赦传令下去,相府大夫人染病途中,不治而亡。”云折放下了筷子。   “爷?”夕染脸颊划过泪,“她怎么会死了?夫人怎么会死了呢?”   “世事无常啊。”云折拍拍夕染的肩膀,“你身子要紧。”   秦商威逼沐太后想问出贵妃遗体下落可是未果,于是杀了她,接着去天牢救出了林婉,最后在沐遥消失的方向从农夫手中接下来沐遥,三人一辆马车驰向西去了陵国。   在林婉的悉心照料下,沐遥渐渐有了血色,然而,秦商一探脉,还是摇摇头。   沐辰沦为万俟的阶下囚后,云折在他临死前探望过一次。   “你若从实交代我可以求皇上饶你不死。”   “别骗我了,我知道我非死不可了。我只是不甘心,我知道你不简单,你有自己的一脉势力,我自信我的笔迹模仿的无懈可击,可是为什么还是骗不了你的暗中势力?我不甘心。”   “你知道吗,我与属下通信向来都是只用这只手。”云折指了指左手,邪魅一笑。   “哈哈哈……从一开始我就中了你的套,原以为你的势力能为我所用,不料,我的一举一动竟然全部暴露在你眼里,枉我自负一场,哈哈哈,谢谢你满足我临死之前的疑惑。”   “死人的嘴是最安全的。”   “你既然知道我要死了,就休想从我的口中探听到什么!”   “哦,是吗?”云折取出怀中的发簪,“这个你不会不认得?”   “你竟然抓住了林婉!你这个……”   “一命换一个秘密,我问你贵妃的遗体在哪里?”   “你竟然为了沐乐问我这件事?”   “你说还是不说?”   “雪山之巅。你要是不放过林婉,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放心,林婉会很安全。”   夜色中,云折快步摸黑离开了天牢。   在陵国一所偏僻的屋子里已经住了两个月,沐遥一直卧床不起,偶尔林婉来打扫时发现枕边的鲜红。秦商还在研究各种方子,埋头叹气,“公主自己求生欲望很低。”   “到底在沐地发生了什么?”   秦商摇摇头,突然抬头,重锤一下桌子,“肯定和云相有关,可是,可是,我又不能问公主,我怕,怕……”   “怕她更伤心?”   秦商点点头。   林婉拍拍他的肩膀,“肯定会有办法让公主振作起来的!”   这所屋子因为林婉的布置在周围让人眼前一亮,可是仍然提不起沐遥对生活的热情。直到一个乌云密布的傍晚,秦商送来了一箱子书籍,“公主,这都是从师父故居拿来的书,要不你无聊时候看一看?”   这一次,秦商发现沐遥的眼眸有了色彩。   只是,窗外突然倾下的雨打了下来,让沐遥本就很低的声音更加朦胧。   她说,师父是我杀的。   秦商头脑一片空白,半天才反应过来,放下箱子,推开了门。   “他也是你师父,你不想为他报仇吗?”   “不想,因为人是公主杀的。”他已经想清楚了,师父死的突然,他曾发誓要手刃仇人,可是如果对象是公主,那么,就不必了。   “我不值得你效忠。”   “那是秦商自愿而为,公主,早些休息,书我还是拿走吧。”   “我会看,不要拿走。其实,我有点恨师父,师父当日为了一己私欲,设计让娘弄坏了萧妃的画像,有时我想若父皇隐瞒母妃一辈子,就算那场欢爱是水中月,镜中花,至少娘是幸福的。”   “我竟不知道师父做过这种事。”   “那只是一念之差,我虽恨过师父,但是师父对我恩重如山,这次杀他,不是因为这事,是我卑劣的私心。”   “公主,你无须自责,无论您做什么,秦商都支持。”   沐遥在院子的秋千上拜读师父写的游记,原来,师父远走的这些年,一面苦苦追寻解药,不仅为自己,也为沐遥的毒,另一面也纵情于山山水水……当然,每一章都会提到她额娘,或是娘昔日的一句话,或是某日的穿着。   “公主,有客来访。”林婉打断了沉浸在书中的沐遥。   微微抬头看来人,好久不见的云赦。   “夫人。”云赦腰还保持着弯着状态。   “送客。”沐遥起身。   “夫人?”云赦抬头,有点诧异地望着她,这时,沐遥才发现云赦冷峻的脸上有一道丑丑的疤痕,从鼻梁一直蔓延到脸颊。   沐遥狠了狠心,转向秦商,提高音量,“我说送客!”   乡间半掩的木门突然被推开了,来人一袭黑衣,向院内的人微微点头示意,右手解开袍子的帽子,左手上竟是一个婴儿,而,来人是——云折。   沐遥紧皱眉头,心仿佛有根刺在一点一点深入,拿着书的手微微颤抖,有点哀伤的眼睛向秦商求助。   “公主让你们离开。”还好秦商和她比较有默契。   云折一个手势示意云赦先行离开,也不管秦商的话,轻轻拍着怀中的婴儿,制止她的啼哭。“我今日就走,今日前来,一半为了履行我的承诺,一半是有求于你。”   离开的云赦又来了,怀中抱着一个坛子。   “你母亲遗体被放置在雪山之巅,沐太后落败时下了最后一道密诏——毁了遗体。我的人虽偷到了遗体,可是因为已经脱离了万年的寒冰,贵妃尸身很快腐烂,我替你做了决定——融成了骨灰。”   沐遥的视线落在了坛子上,秦商接过了骨灰坛。   “剩下的事情我们俩聊。”云折也不问她的意见,径直打开了房门。   阳光打在身上令她一阵眩晕,稳了稳脚步,朝秦商他们点头走进了房间。   刚进房门,云折一手关了门,一手探上了她的脉,“怎么,你就是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不劳云相费心。”沐遥撤走了自己的手,退了退。   “这是夕染的孩子。”云折眼中有着满满的爱意和宁静。   “很可爱。”襁褓中的婴儿安静地躺在云折怀中。   “夕染早产了,此事和皇后脱不了关系。”   “有你的照顾相信纵然孩子早产也不会身体有什么问题。”   云折摇摇头,“交给你照顾了。”   沐遥诧异地望着云折,这个男人欺骗了她的感情,利用她的感情,凭什么会“理所当然”以为她会善良傻到帮他照顾孩子,一个属于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孩子?   “夕染死了,死于难产,她的遗言就是让你替她照顾孩子。”   沐遥摇摇头。   “因为你善良,夕染一直喜欢你,喜欢你的美丽,善良,和直率,她也羡慕你,羡慕你的家室,你的坦然,你的聪慧。这些都是她的原话。”   “喜欢羡慕我?可真是笑话啊……”   “你帮我照顾这个孩子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情作为交换。”   “为什么?”   “皇后虎视眈眈,朝中权势力量也是棘手,还有皇帝,我不能保证一个安全的童年给她,所以,我只能想到你。”   “那么夕染的话是你……”   “是真的。”   “我可是害死过她孩子的人,你们也敢将这个孩子托付给我?”沐遥嗤笑一番。   “那次事我们都知道是皇后的手脚。”   “云折啊,云折啊,你究竟骗了我多少事情?”   “你又何必当真?”这是第一次沐遥觉得触到真实的云折,虽然凛冽冰冷,但这才是真正的云折。那么,那日,抬头看见好看的眉眼,被收了的心,这一切都是错的,都是假的。   又何必当真么?   是啊,又何必当真。   其实,多多少少都知道云折没有真心,可是每次又抱有一丝侥幸。   又何必当真呢?   “那么,什么条件都行吗?”   云折点点头。   “好。”沐遥小心翼翼接过孩子,指指门外,“总有一日我会提出要求。现在,你走吧。”   云折推开房门,重新整理好衣服,唤了云赦,离开的很快。 ☆、烫手山芋   林婉对孩子爱不释手,母爱泛滥,开始裁衣制作婴儿衣物。   “云相的孩子?”秦商想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   沐遥点点头,“我们手头还有多少钱?”   “秦门的人都给了云相,这些年的商道赚的钱都在他那,我们手上钱并不宽裕……”   沐遥若有所思,“云折离开时候留下一笔钱,不过还不够,师父在钱庄里还有些积蓄,你去全部取出来。”   “公主你想干什么?”林婉一边哄着孩子一边问。   “这些天我看师父的书,师父早年游戏人间,唯一的想法是和我娘白头。梦碎之后,尝尽人世苦楚,立志救世,让百姓安居乐业,无论什么国家。我这一生,还有秦家,欠师父太多了,还不清。我会尽我的全力实行师父的志向。”   秦商欣慰的点点头,她的公主,终于回来了。   “这孩子什么名字?”   沐遥摇摇头。   “要不我们帮孩子取了名字?”林婉提议道。   “都说贱名好养。”秦商附和道。   林婉摇摇头,“不,我要起个与众不同的名字,公主,叫她云彩好不好?”   沐遥闭上疲惫的眼,点点头。   “好!”林婉激动的恨不得拉着秦商的手,说,看我们孩子云彩生的多好!   “先为附近道观添一点香火吧,沐地我们势必还是要回去一趟,一场战争留下太多的难民了……”   “是公主。”   幸好往昔于沐地不怎么露面,如今也不需要易容处在沐地百姓之中。沐地现由夏宜晟掌管,夏宜晟,堂堂国丈。   “帮我杀个人。”沐遥递给秦商一张纸条,来沐地已经有一个月了。   “那个夏王人挺好的,一上台就减轻了赋税……”   沐遥打断了林婉的话,“不是他,要杀的人不是他。他还算有点人性,可是他的一些手下不行。”沐遥面带忧色摇摇头。   “我也可以帮公主啊,我的武功杀个人也是不错的。”林婉提议道。   “我们不能杀太多人,引起万俟朝廷那太多注意对我们不好。”   今夜,杀两人。   秦商已经出门了,躲开了林婉,沐遥也一身夜行衣出门了。   诸侯世袭,夏宜晟算个好官,然而他的儿子,夏濯已死,还有一个夏麟,此人手段残暴不在夏濯之下。派秦商杀的只是个贪官而已,而沐遥,今晚亲自动手杀夏麟。   夏麟的府邸坐落在原来秦府上。少时跟娘省亲,那是的秦府格局还历历在目,那是整个沐地除了皇宫最好的宅子。经历一场火灾,沐太后的一个亲戚鸠占鹊巢,盖了一个更加富丽堂皇的宅子。如今啊,世事变得很快,不知下一任继任者又会是谁?   潜入院子,一路摸到了主卧室,揭开屋顶的一个砖瓦,传来琅琅书声,应该是夏麟最小的儿子,夏麟一改往日凶狠的样子,满脸慈爱的望着孩子,有时不忘提醒一句。   沐遥回过了神。这种人对天下人残忍却对孩子慈爱,而父王,是个好父王,却独独对她,为何这般无情无爱?   夏麟,此人留不得。   沐遥眼里的杀意浓烈了。   跳下来,往窗口散了点迷烟,等了一会,沐遥微微皱眉,感觉不妙,按道理早该晕了。   整个府邸变亮了,远远的来了许多家丁。   手指深深扣住窗沿,定了定神,果断从衣袖间摸出一个药丸吞了下去,一把推开了门。   两个随从已经持剑站到了夏麟前面。   “姑娘,束手就擒吧,你若跪地求饶,说不定我还能放你一马。”   一眨眼,沐遥的一根毒针封了一位随从的喉。   “来人!快来人!”夏麟低估了今晚的刺客,慌乱地护着孩子退了几步。   沐遥被包围在中间,几根毒针让他们尝到了苦头,现在谁也不敢再进一步。   “谁能拿下她,赏赐黄金万两!”   金钱的诱惑总是引来不要命的。沐遥前后受敌,手臂上,背上出现了几道划痕,握紧拳头,挥剑又杀了几个人。   一个壮汉挥起刀一跃砸向沐遥肩上。幸好躲避及时,刀刃扫了了右臂,痛感排山倒海,几个人见沐遥虚弱拱起身子,试探性的上前用剑刺去。沐遥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三根针已经快速向夏麟射入。   浓浓的血腥味传来,可是一身黑衣看不到血渍。   幸好,夏麟已死。   随着那个孩童的一声痛哭,整个夏府乱了套。沐遥杀出一条血路。   跳窗而出,一回眸,孩子的眼眸不再被恐惧覆盖,而是排山倒海的恨意。   她可以死,但是不能死在曾经的秦家。   沐遥几乎是撞上马车的,车夫那声“不要命啦!”和不远处夏家人的追赶声一直停留在她的噩梦里,不断重现。   天放亮,林婉推开房门才发现公主的失踪。到街上他们得知夏府的案件,明了公主昨夜之事,可是,公主的下落他们也无从得知。   “我们身边没了秦门的人,又带个孩子,要不修书求求那个云相帮助?”林婉提议道。   “不——”   “那我们怎么办?如今沐地兼备森严。”   “你留下来照顾云彩,我去寻公主。”   夏家两位大人被刺杀震惊了万俟朝廷,皇帝派了亲信去调查真相。   “没有其他事,众臣就散了吧。”   太子夫子年迈的南宫煜拜了拜,“臣有个不情之请。”说完已经跪了下去,“为了万俟,望皇帝准奏,当今天下,担当帝师的只有一位——云相,老朽不能再耽误太子了。”   “先生乃我万俟第一良师,为何这般……不自信?”   “太子是璞玉,资质颇高,若在我手中教出来的确是人才,但在云折手中,将会是举世之才,臣不是不自信,而是对云折有信心。皇帝皇后,这是臣的肺腑之言,与其他利益无关,希望皇帝皇后好好考虑。”南宫煜转头,轻轻长叹,“云折,我的时日已经不多了,我把太子交给你,也就是把万俟未来交给你。希望你能够担当重任。”   云折眉头紧蹙,越过南宫煜望着瘦弱的太子。   “云卿是怎么想的?”皇帝询问云相。   “臣,不知。”这已是多少次皇帝交给他烫手山芋了。云折眸子中的波澜滞住,陷入思考中。这一切措手不及。与夏后,与万俟的……   “师父。”太子走向前,拉拢云折的衣袖,“师父就答应徒儿吧。”   朝堂上安静的可怕,云折心中波涛汹涌,过了好久,敛去内心的烦躁,恢复往日的平静,点点头,嘴角漾出漠然的笑,应承了下来,“好。”   坐在马车上,云折折了一张纸条递给云赦,“开始吧。”   “爷,提前行动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次,我要主动出击。”   “爷,北方传来消息,夏家两位大人的确是夫人杀的,目前夫人下落不明。”   “慕儿呢?”   “林婉照料着,秦商也没有下落了。爷,需不需要派人寻他们?”   “不必,慕儿安全就好了,至于我这人手另有安排。”   “爷当真不担心夫人的安危?”云沐嘀咕一句。   云折闭着眼睛假寐,不去理会这句话。   回到相府,又是一阵烦心事。碧可这丫头忍耐了好多天,整天神经恍恍惚惚,一遍又一遍确定当时自己耳朵没有听错,多少次鼓起勇气又在看了云折冷冷的脸后退却了。   这一次好不容易等到云折一人在书房周围也没有随从,碧可放下食物后停在原地不走。   云折微微抬头,面无表情,“什么事?”   “奴婢……奴婢听到了,二夫人生产那天我听到了……”   “哦?”云折起身,微微皱眉,“你不该听到的。”   “那么,夫人真的没有死,爷为什么不把夫人接回来,还让夫人替你养孩子,养另一个女人的孩子,爷就没有考虑考虑夫人的感受?”碧可激动地提高音量。   “嘘。”云折直勾勾看着碧可,“这事再多一个人知道小心你的命。”   “嗯嗯。”碧可吓得低下头。   “你要是愿意追随她来日我会把你送过去。”   碧可眼放光彩,随即暗淡了下去,“夫人,不回来了吗?”   云折坐回位子,手肘抵着桌子,手指交叉,冰冷的声音好心提醒,“碧可,你可知道你若将听到之事告诉第三个人,会怎么样?”   碧可恐惧地看着云折,又慌忙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中在打鼓。   “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口,否则,我会杀了你的大夫人。”   一扇门隔绝了屋外的闷热,让碧可身临冰窖。这是她对云折第一次活生生的恐惧,无言的恐惧。站在书房的那段时间仿佛走在刑场,随时都有毙命的可能。   “退下吧。”   碧可整个人松懈下来,落荒而逃。    ☆、过眼云烟   陵国五皇子游历民间半载回归皇宫,宫中举行大宴。   “不知这次措儿给我带回什么珍宝?”陵国皇帝自五皇子十五岁开始,每隔一段时间允许他出宫游历一番,每每必带回珍宝。   “儿臣不才,只能找到冰蚕丝两匹。”   “不是已经绝世了吗?”皇后喃喃自语。   陵措解释,“沐地秦族承得制此冰蚕丝之法,不料,一场贵妃与沐王一场欢爱竟是一场阴谋,换来一场空,贵妃怒烧大量布匹,随着秦家被灭门,世间再也织不出该布匹。而沐太后也下令毁去关于秦家的历史,包括这个。我想这应该是世间最后两匹了。”   “想不到其中还有这么婉转的故事。”太子妃一阵感伤。   太子冷眉一皱,狠狠捏了太子妃的手掌。“听说五弟带回了一个沐地女子,我还以为她才是你送给父皇的礼物。”这话不仅是嘲笑五皇子,也是说给太子妃听的。   “哦,确有此事,想不到措儿有一天也好温柔乡了?”皇帝一点没有怒气,而是眉飞色舞说着。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能让五皇子这么赞扬的女子,皇子改日一定要带给我们瞧瞧。”皇后也来了兴致。   陵措点点头,“等她身子好了一些,一定会带。”   那个女子就是当日负伤的沐遥。   马车带走了沐遥母亲最爱的冰蚕丝,偶然带走了沐遥,这是陵措意料之外的,幸好当日存了仁善之心让车夫救了她,不然,该是怎样的错过,抱憾终身的错过。幸好,上天,也对他仁慈了一次。   太医为沐遥把了一下脉,“姑娘服了短时间提高内力的药,这药毒性怕是一生要腐蚀姑娘了。还有,姑娘的脉象很乱,似有顽疾却又让我不知到底怎样?姑娘,若好生调养,说不定还能维持个……”   陵措挥了挥手,示意太医不要说了,这已是第九个说她时日不多了,他厌烦了这些言论。既然上天让他再次遇到她,就不会轻易放走她。   “我昏迷了多少时日?有没有一个叫秦商的人找我?”   陵措摇摇头,“需要我去派人找他通知一下你在我这?”   “不。”秦商的位置不能轻易告诉别人,毕竟云彩还在那里。“你让我想想,我能暂时呆在这里吗?”   “乐意之极。”陵措握着沐遥的手笑的灿烂。   陵措害怕沐遥无聊,把整个皇宫的珍贵藏书都陆陆续续运到房间,卧室内的花更是几个时辰就换一次,这些天的菜系都不一样……   沐遥现在最希望的就是秦商能够找到她,云彩也不暴露出来。   府上的几个夫人按捺不住,爷基本整晚留住在新来的女子的阁楼中。   “大夫人,我说新来的也太不懂规矩了,来了这么些时日,仗着爷的宠爱,一次也不向你请安!”   几个花枝招展的艳色来到沐遥屋外,气势凌人。   推门而入,一个小妾趾高气扬指着沐遥,“你叫什么名字?”   “秦乐。”哎,她有好多名字,沐乐,沐遥,云深,沐深……   “见到大夫人还不端茶!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敢尾巴翘上了天!”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差使沐遥端茶送水,弹琴,写字,作诗……沐遥也是好脾气,对于几个人吃着莫须有的醋也是好笑。   小厮禀报,“爷回来了。”   几个小的吓得退一边,想把局面全部交给大夫人解决,反正今天的气也发了。   几个人向陵措行了礼。   “你们怎么在这?”五皇子的脸色不好。   “我们怕秦妹妹一个人……人……无聊……聊,就来陪她了,嗯,就是这样。”大夫人意识到自己行为的愚蠢,打量身侧的沐遥,发现只有她一个人不行礼,不免一阵诧异。   “下次不请自来,全部逐出府外。”陵措怒气冲冲,眼光扫到沐遥,换了担忧的语气,“你怎么样?她们欺负你了吧?”   “没有。”沐遥忍不住一笑,“以前在他那从未看过女子吃醋,她们也是爱慕你才这样。”   他那?难不成新来的还是一个二手的?那爷多亏!几个女人不免瞠目。   “你和那个二夫人倒相处的很好,想必他对你极好。”   沐遥摇摇头,“也不是,只是他府中没有莺莺燕燕,倒是有络绎不绝的男色。”沐遥不禁一笑,原来回忆起相府的日子也是美好的。夕染和她都不是争风吃醋的主,相府还有可爱冒失的碧可,贴心细致的管家,外冷内热的云赦,当然还有,云折。   五皇子府中的女人要老泪纵横了,这新来的到底什么地方出来的,竞争对手还有男色,幸好自己在五皇子府,就算爷平时对他们冷淡了点,但性取向还是正常的。   “你们先下去吧,记好我的话!”   她们走后,陵措扶着沐遥坐了下来,“下次敢再找你的茬,直接用剑杀了也没事。”   “皇子就是这般无情?”   “无情于她们,有情于你。”   沐遥摆了摆手,“我在这只会暂住,等我内力恢复了也是要走的,皇子还是不要给自己找无谓的麻烦了。”   “你要走?我不允许。”   “你留住我的人,留得住我的命吗?我中的毒可能两年内就会毙命,纵然你找尽世间良药,也维系不了几年。”沐遥冷静指出。   “你相信我。”   陵措的一席话很有威慑力,有时候在花园碰到那些女人,她们要不绕道走,要不点点头扯出一个微笑来。   顶着五皇子的小七之位,沐遥享受到的堪比国母的待遇。   “明晚陪我去皇宫参加宴会吧。”   “不想去。”沐遥放下筷子,“你府上的厨子最近还是在我菜里下药了,怎么每道菜有点微微涩味?”   “还是给你尝出来。你味觉很好嘛。”   “我只是在你家吃吃喝喝,用用钱,让你破费你也不至于毒死我吧,把我赶出去不就行了吗?”   “我把血莲加入每样菜中了,分开加又让厨子加了很多的调味品,没想到你还是吃出异样。”   沐遥怔住,她知道陵措这么做是不想她有太多负担,怪不得最近他没什么血色。沐遥重新拿起银筷,他的心她是要辜负了,但是他的血不能白白辜负了。默默吃完了,沐遥鼓足极大的勇气,“五皇子,我陪你参加宴会去吧。”   “其实你可以不用勉强的。”   “不勉强,下次不许厨子放这么多辣子了,一点也不好吃。”   “好,辞了原来的厨子。”   “不行,那我就成了罪人了。”   “你是祸水,专门来祸我的。”皇子开玩笑。      “夫人美貌,真怕祸水。”   “夫君也是美人,只怕谁祸了谁!”      “你别生气,我只是开玩笑的。从来都没有祸水之说,男人诸事不顺不能归罪到女人身上的。”陵措被沐遥突然黯淡下去的神色吓到了。   “我没有生气,只是想到一些事情而已。”   整个陵国除了五皇子没人知道沐遥的真实身份,沐遥也就不需要带个面纱参加宴会。陵国真是富裕,从吃食到摆件,宴会的规格更是甩沐朝,万俟一条街。   “小心台阶。”陵措顺势拥住沐遥的蛮腰,把大夫人晾在身侧。   沐遥不好意思的朝大夫人尴尬一笑。   宴会的目光大多聚集到五皇子这桌。原以为陵措只是个玩乐之人,没想到在宫中竟然可以和太子抗衡,听他们聊着特别像往日云折谈笑风生的风采。   “难怪措儿属意你,倒也乖巧,初次相见,也没什么东西送你,只好把前些日子措儿给我东西转赠于你。”   沐遥恭恭敬敬跪拜,此刻她还不知道东西正是与她娘家有关的冰蚕丝。皇帝转赠此物,猜想她姓秦,想必和沐地秦家有关系,这真是歪打正着。   “当然,我送礼物可是有条件的,措儿膝下无儿子,秦乐,你看你的了!”   太子妃喝的晕晕沉沉,借着酒劲,递给沐遥酒杯,“还请秦夫人赏脸。”   沐遥眯着眼睛思虑着太子妃与五皇子的关系。   陵措抢过酒杯,“我替她喝。”   太子妃美目闪着泪光,自语,“昔日你便是替我挡酒。”   “是你自己不珍惜。”   “对,都是我的错,我们回不去了,哈哈。”太子妃摇摇晃晃走了。   “怎么你昔日情人,你辜负了她,还是她辜负了你?”   “我和她本来差一点私定终身,宫中传来二哥成为太子的消息,于是,她就选择了二哥。”   “不好意思揭你伤疤了。”   陵措眼中没有一丝悲伤,喃喃自语,“一切都过去了,希望你也别成为我的伤疤。”   皇帝威严的声音传来,“三日后宫中将有一场大宴,万俟太子和云相要过来。”   “听说云相新夫人是将门之后。”皇后询问。   皇帝点点头,“万俟两大权势联姻啊!”默默一笑。   宴会散了,沐遥迟迟才起身,一个踉跄,幸好陵措手快扶住了她。   “我没事,真的,云折于我而言都是过眼云烟。”   “那你听到最后父皇的要求吗,要我们三日后都不缺席。”   “是吗?”沐遥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无力地将头搭在了他的肩上。   “我会帮你回绝的,不用担心。”   “谁说我要回绝了,我会赴宴。”   “云折,东里,太子都认识你,你不要命了?”   “相府大夫人已死,云折不会自己打自己嘴巴,至于太子那,云折自会处理,云折开开心心的娶媳妇,我怎么就不能高高兴兴生活呢?   在半醉半醒的情况下夸下了海口如今覆水难收,秉持着硬着头皮也要上的念头,沐遥在府中广罗首饰衣物。   “你们陵国最快的裁缝需要多长时间做一件衣服?”   “要看你给多少钱了。”   “照这个样式做一件衣服,拿御赐的织物。”   “真败家!”   “你别小气,这东西本就是我秦家的!”   “知道知道,你可知我是赔了我的老脸求了父皇要回了这个织物!”   沐遥嫣然一笑,“你的脸皮真是值钱!”    ☆、从心而活   三日后沐遥穿着精致的锦衣,搭配着精致的妆容,阳光的照耀着闪耀着雪莲般圣洁的光彩,整个陵国队伍沐遥成了最大的亮点。本就精巧可人的脸颊抑不住的妩媚动人。   云相越来越近,宽大的袍子间精致白皙的锁骨若隐若现,白皙细致的脸带着浅浅的笑,举手投足间是贵族般的优雅。身旁的太子眉眼比昔日更加精致,少了稚气,多了一分坚毅。 云相后面的夫人有种俏皮的娇美,目光一直停在夫君身上。   宫中的女眷低声窃语。   “哇,万俟出美男子吗?这风度……”   “笨了吧,云相可是万俟第一美男子。”   “我还以为五皇子是最美的男人了,没想到……”   “他的夫人也好看,这么恩爱……”   陵国皇帝跟他们一阵客套话之后,吩咐太子和五皇子,“你们俩好生招待万俟太子他们,莫要怠慢。”   几个人同排走着,唯独沐遥和陵措走在他们身后。   万俟太子刚看到沐遥马上敛去眼中的讶然,东里明月咬着嘴唇一直低着头,只有云相,最淡定,看不到沐遥,看不到她身上衣物的价值无量。   他不可能看不到她的,可是他眼神的漠然深深刺痛她的心。   凭什么,她现在内心惊涛骇浪,而他理所当然的平静。   “燕儿姐姐呢,为何今日没见到她?”   沐遥一阵眩晕,怎么把这件棘手的事情忘记了。   转念一想,这是云折也有参与,大不了一起死,好歹也是徒弟,也不会驳了师父的面子吧。   “哦,今日已经在啦,怎么太子没看见吗?”陵国太子真“贴心”。   万俟卓压住今日第二次的不解,恢复平常,“目光都被富丽堂皇的皇宫吸引了,竟然没注意到燕姐姐也是罪过,今晚一定要赔个不是。燕姐姐安好。”   果然是云折的好徒弟!逢场作戏学的这么好!   昔日云折怀中拥着的是她,今日是东里明月。   手掌传来陵措的温度,用唇语说着,“没事的。”   沐遥笑了领了其意,挺了挺身板,熬了这个漫长的下午。   宴会上一阵阵欢笑,沐遥的世界一下静了,眼睛无神的看着一张张欢笑的脸,脑袋一阵阵空白。   陵措捏了捏沐遥的手心,“你没事吧,脸色这么苍白!”   沐遥摇摇头,眯着眼睛,苦笑一声,“怎么办,我后悔了,我不该来这里的。”   因为我管不住自己的心。   眼前恩爱的璧人影子重叠,越来越模糊,眼角有点微微湿意。   纵然知道云折应该也是作秀,可是,她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往日是他拉着她的手一起作秀,那些堆砌的虚幻的画面轰然崩塌,除了她,偶尔舔着伤口回忆那段伤,又有谁记得呢?又有谁和她一起痛?真是可笑,竟然回味起不堪回首的曾经。曾经无奈娘的痴心,不解南宫雅内心的执着,嗤笑楚婷的飞蛾扑火,最终竟是这么……轻贱了自己?   轻贱了自己。   “秦乐,到你了!”   思绪被拉到现实,宫中人在玩猜灯谜游戏,从陵措的手上接过纸条,明明可以随口吐出答案,没想到竟匆匆摇头,仰头灌下烈酒,迎上东里明月打量的目光,明媚一笑。之后,冲陵措微微一笑,“我没事的。”   “秦乐真是好性情!我佩服!”太子妃粲然一笑,起身向她敬酒。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沐遥出于礼貌,站了起来,举酒回了。   “怎么云夫人不喝酒吗?是不是不习惯陵国的吃食?”皇后很细心。   宫灯下美人微微红了脸,轻垂着头,“有了身子所以……”   从前夕染有喜,她不嫉妒不烦恼不羡慕。   如今,惊天霹雳。   她可以容忍他对她残忍,她可以告诉自己那是因为云折没心,那么,现在,该怎么解释呢?沐遥的头越来越低垂,整个人想缩在锦服里。   周遭很吵,都是在恭贺相爷相夫人的。   怒火攻心,沐遥诧异地看着手掌心的那摊殷红,因为手低垂着放着,所以连身侧的陵措也没有看到,原来,高估了自己的身子。猛然反手,将手心的血渍擦在了衣袖里面,灌了几口酒压下了喉间的血腥。   “你没事吧?”五皇子温暖的声音传来。   “真的没事。”尽可能地扯了一抹笑容。   “我也没有什么送给云夫人的见面礼,不如措儿和太子替朕想一想?”   “不如就前几日敬献的冰蚕丝,听说还剩下一些布料。”太子回答道。   陵措微微皱眉,没有表态。   “你敢试试!”沐遥猛然起身,借着酒劲,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淑女形象,一把挥了桌上的酒杯盘子。   “我也没同意呢。”陵措叹了一口气,温暖的手探上了沐遥的手腕。   “那那……就血莲吧。”太子也奇了怪了,自己难道说了失礼的话?怎么明明这般淑女的女子大庭广众发了这么大脾气。   “你再说一句试试!”沐遥瞪了太子一眼。   “父皇,秦乐喝醉才失态的,明日我一定会带她亲自陪不是。”陵措拥住沐遥打算离去, “请相爷,云夫人,太子不要介意。来日我定亲自道歉。”   “五皇子言重了。”云折的笑在摇曳的灯光中越发显得嘲讽。   按捺心中的汹涌,头脑清醒的沐遥打算就顺着陵措的意思装一次醉酒。   “皇子言重了。”万俟卓和东里明月重复了一下,毕竟,卖了面子给五皇子还是明智的选择,来之前云折的话隐含着五皇子在陵国的不可取代地位。   心中的怒火再次涌出。   夫唱妇随,是吗?   “有要你说话吗?”沐遥埋在陵措怀中的脸猛然抬起来,绝世容颜散发出噬人的狠毒泼辣,对着东里明月。   “为何处处与明月过不去?”云折将夫人护在身后,脸上讽刺的神情越来越明显。   好了,这下怎么办,陵措给她的台阶她是彻底毁了,云折一定在心中狠狠看不起自己……   既然,看不起了,那就更加彻底好了。这一次,从心而活。   从陵措的怀中起来,点了他的穴道,夺走了他腰间的软剑,从衣袖间拿了一颗药丸吞了下去,向云折方向走去,止了止步,回头看着五皇子,“今日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我死了,将我挫骨扬灰散在我的故乡沐地。”   几个侍卫见势不妙,聚集起来,他们看出秦乐眼里的滔天杀意。   “我居心叵测,原是沐朝公主,向五皇子隐瞒了身份,为的就是有一天向云折报仇。”这一句话将五皇子的责任推了。   “云折,我知道你有武功,拿起你的剑,让我们猜猜文质彬彬的你武功多高深。”沐遥的剑术狠毒,快速划去。   东里明月为云折挡了一剑。   万俟卓也拿起剑,护在自己前面。   这时东里明月也拿起了剑,一群侍卫涌了过来,胆大的人冲沐遥试探性的刺了刺,沐遥也没有反抗,只要剑没伤及要害就行。   “你住手。”云折眼里冷冰冰的。   沐遥轻蔑一笑,“除非我死。”   宫中女眷全都退了一边,战战兢兢看着这场闹剧。   “东里,我和云折的恩恩怨怨不干你的事,你有多远滚多远。”   云折一只手推开了东里明月,自己拿了明月的剑,由于药丸对暂时内力的帮助,或是云折根本没用几成力气,沐遥占了上风。一旁的东里明月焦急万分,以为云折不是沐遥的对手。东里明月突然推开了云折,一个掌风扫过去,自己挨了沐遥的剑,本来,沐遥这剑虽力道十足但对有剑抵御的云折来说根本构不成威胁。但是,如今,沐遥活生生看着血腥的场面,东里的右手断了,而她自己,全然没有意识到那阵掌风的杀伤力。视线越来越模糊,眼球像被火灼烧了一样。   好了这下再也不用担心衣袖间隐藏的血渍了,反正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了。几个侍卫听从皇帝的安排,打算控制住沐遥。   这时,陵措冲破了穴道,额头上沁满了汗水,随手拿起酒杯砸向了侍卫的手臂,“你们敢动她试试。”   几个侍卫顿了顿脚步,抬头看看皇帝。   皇帝清了一下嗓子,把脸撇到了一边,事不关己吧,年轻人的事自己还是不参与了。大不了到时候把责任全部推到这个沐朝公主身上,反正不知情无罪。   恍惚了的沐遥下意识的将头往后仰,整个世界一片黑暗。接受了整个世界无边无际的黑暗。   受了伤的她跌落在刚刚冲破动穴的皇子怀中。   陵措看出了她的异样,用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深深的疼惜汹涌而来。   沐遥站直了身体,闭上了灼热的明眸,丢下了自己的剑。还在呆滞中的东里明月吃惊的看着自己的右臂断在地上,入眼的鲜红在宫灯的辉映在越发妖冶。    ☆、亡命天涯   陵国宴会一闹,陵国皇帝是容不下她了,若不是陵措的千般保护,此时的她不可能安然无恙躺在床上,只是失明了而已。   太医束手无策,纷纷摇头。东里明月自幼习武,内力深厚,那一招没要她的命已是万幸。将死之人,失去视力又有何关系?   身子骨越发羸弱,那颗药药性极强,带来的后遗症很多。无论身子怎么样,皇宫是容不下她了,所以,去意已决。   “你还是决定要走吗?”入了夜,陵措拦住偷偷离开的她。   “对不起。”   一声浅浅悲痛的叹息声传来,宽大的衣袍盖在了她身上。   “对不起。”   “怎么竟只会跟我说这三个字?”陵措的俊脸泛起苦意。   “惹了这么多的麻烦,我知道你的父皇,还有云折,东里家对这事都不会善罢甘休,是我带给你这么多麻烦……”   陵措打住了她,“你不用自责的,又不是你的错,是云折无情无义在前,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没事的。对了,太子妃姓什么?”   “萧,你果然还是冰雪聪明,你父皇的萧妃是她的姑姑。”   “怪不得总觉得样貌很熟悉。我的事,沐朝的事你好像知道的挺多的。”   “也没刻意打听,只是关于你的事都细细听了一下。陵国就没有一点值得你留恋的吗?”   “你的三妻四妾啊。”沐遥打趣说着。   “离开了陵国你去哪里?”   “我的朋友秦商已经联系上我了,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我要游山玩水,用心去看风景了。”   “把这个东西带走吧。”   木盒匠心独造,触感让她一下回忆起第一次握住木盒的时候,造化弄人啊。   沐遥不动神色将袍子还给他,手指划向他的手腕,失血过多。这份情谊太深,深的她连木盒都抱不稳。   “不要拒绝,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我可以给你如画江山,你不要,那么作为朋友就接受朋友的这份礼物。”陵措抢在她拒绝前说话,“你若不要,那么我便把它丢了。”   “谢谢。”沐遥抱了他一下。   “如果可能,你想活下去吗,我说的是活到白发苍苍?”   沐遥迈开的步子停顿了,微微侧首,烛光细细描绘娇丽的侧脸。“纵然容颜老去,我也想活着吧。”   “我知道了。”陵措嘴角噙出笑。   秦商将沐遥带到了原来住的乡间房子,她已经慢慢适应黑暗,再也看不见书的日子着实无聊,还好有林婉时不时陪她说话解闷。   万俟剧变。   叱咤风云的当朝右相沦落为阶下囚。   听到这个消息已是云折被囚禁一个多月。   继续哄着啼哭的云彩,沐遥不免苦笑,失明带给她的好处就是过人的听力。只是,云折与她,从此就是路人。她不会刻意打听,也不会要求秦商他们窃窃私语。   东里一家由于和云府的联姻受到了连累,东里忠被派到肃北守边防。   “公主,门外东里将军求见。”   沐遥放下孩子,缓缓站了起来,一旁的林婉赶忙护住沐遥,“不见不见,他肯定是来寻仇的!要不我们先下手为强?我那有上好的迷药,□□也有。”   秦商很有默契地点点头。   “你俩待客之道也太凶残了。”沐遥勾勾嘴角,“祸是我闯的,况且他妹妹毁了我的眼睛,我毁了她的手臂,我不觉得后悔啊……”   沐遥推开房门,一阵凉风灌进来,脚步还没走出门,声音却响起来了,“将军真是好雅兴,不在帝都呆着,却到我这来。”   “皇帝派我驻扎青玲。”   青玲,苦寒之地,沐遥大概猜到了云相的事情波及了将军府。   “将军怎么知道我在这?”   “这个不重要,只是我能打听到你的位置,皇帝也能,他对你已经起了杀心,你最好换个地方。”   沐遥突然单膝下跪,“我求你一件事,收下一个人,秦商被我拖累,才华武艺得不到施展,我不能再让他过躲躲藏藏的日子了。”   “不,主子,我哪都不去。”   “闭嘴,虽然将军现在大材小用,但是总有一天还是会得势,你跟着他终会实现你的抱负。”   “那你自己怎么办,没有了秦商的保护。”东里忠打算搀扶起沐遥,她无神地摇摇头,“将军还未应承下来呢。”   “主子你没听到吗,万俟皇帝容不下你的,我走了你们怎么办,单靠林婉根本保护不了你!”   “你起来吧,我答应你。”   东里忠扶住沐遥进了屋。   “你妹妹的事我还是要说句对不起,你要想替她讨公道现在动手也不迟,只是你答应我的给秦商的未来不要食言。”   “我不知道你们在陵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的事我是不会插手,要怪就怪我把明月托付给云折,让她遇人不淑。我明日就要赶到青玲,我要走了,后会无期。”   “谢谢。”   沐遥送他上了马背,秦商被沐遥用性命威胁跟了东里忠。   “林婉,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公主!”   林婉强忍热泪,向他们挥挥手。   “陵国一事,我已明了,你的心里不会有我,我唯一想的便是你能安好,给你的两个随从你不要拒绝。”林婉读着东里忠留下的字条,喃喃自语,“将军,喜欢公主?”   “你别怪我支走秦商。秦商是有驰骋沙场的志向的,他本是将门之后,不过是庶出,他的家族遭到灭门,是外祖父把他救下来的,外祖父留给我的信嘱咐我重用秦商,有朝一日,让他也披上战袍。等我死后,你就去找秦商,你们俩到时候把云彩抚养成人。”   “公主不许说丧气话。”   “今晚我们就改变住处吧,对不起林婉,让你陪我亡命天涯了。”她握着林婉的手。   一个月里她们东躲西藏,最后住在了陵国一繁华街上。   “皇帝杀的是我,必要时你先带着云彩跑路。”这句叮嘱沐遥说了不下十次,林婉也不争辩,只是在心中暗暗发誓,她们,一个都不能有事。   万俟皇帝的手下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入夜在客栈下手,两个随从已经负伤,沐遥趁乱将孩子递给林婉,“带着她快走!”   十几个人的包围圈越缩越小,头领哈哈一笑,“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沐遥手势示意随从一起打开一个缺口给林婉。   原以为会是一场恶战,没想到赶来了一批人很快将万俟皇帝派来的人诛杀。   窗外皎洁的月光打在新来的统领身上,只见他扯开蒙面巾,擦了擦脸上的血渍,对着沐遥笑了笑,“好久不见。”   慌神中听到熟悉的嗓音,难以置信的询问,“万俟望辙?”   “嗯,得知我没死会不会吓到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万俟望辙的声音让人很有安全感。没有询问他为什么没死,为什么在这,沐遥就跟他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颠簸,打算趁夜离开陵国。   “这是云折的孩子吧。”万俟望辙接过啼哭的孩子,温柔地拍了拍。“若不是万俟皇帝,我也有孩子了。”   他怎么会知道,陵国皇宫一事,世人皆知沐朝公主没死,编了众多因爱生恨的例子,可是,知道云彩在她这的人只有云折。而且,楚婷的确有了身孕,但是并不一定是他的孩子。万俟皇帝?楚婷和他的遭遇不是皇后的授意吗?   云折?   “你是他的人?当日难道他救了你?”   万俟望辙点点头又轻轻说了一句“嗯”。继续哄着孩子,“是丞相帮我金蝉脱壳,所以我决定效忠于他。万俟对我苛刻,我是不会效忠父皇和那个妖后。”轻蔑的笑了笑一声,“我们得尽快离开陵国去往楚国,今夜委屈你们了。”   “孩子我交给你,你放我和林婉下马车。”   “你不会让我们一帮男人照顾这个孩子吧?”   “云折不缺钱,请几个奶妈还是可以的。”   “你既猜到是云折让我救你保护你为何又要拒绝?”   “你错了,他是要保护云彩。”   “你这样理解也行,那我们朋友一场,我要保护你安全也是可以的吧?”   “你什么时候当起说客了?”   “我这个说客当的不称职,如今你不关心自身安危,你的同伴安危你不顾及吗?”   “你很称职。”   “云彩,是个好名字,比原来的名字还要好听。”   “原来叫什么?”   “云慕,二夫人给起的。”   “云慕,云慕,爱慕的慕,夕染真傻。”沐遥轻笑,也笑自己的傻。突然,沐遥眉头一拧,万俟望辙是生还了,可是楚婷的死是真的,“楚婷死了,你知道她生前受了多少苦吗?你知道她跪下来只为求我们救你,你知道她的腰间一直佩戴着当日我要你转交过她的饰物,你知道她的用心吗?”   “这些我都知道。”仿佛,连呼吸都是痛的。   “你既知道为何不为她报仇,你既知道为何不对她好一点?”   “时候未到。”    ☆、身世之谜   赶到楚国一个农庄落脚,万俟望辙收拾心情,“你会遇见故人的。”   原来是云墨和万俟燕。   “遥姐姐!”万俟燕紧紧抱住沐遥,激动不已,“原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遥姐姐了,姐姐,你看我都有孩子了!”   很快万俟燕就发现了异样,“姐姐的眼睛?”   万俟望辙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询问。倒是沐遥拍拍万俟燕的肩膀,“无碍,你们过得好就行了。这里虽然偏僻空气倒也很清新。环境应该很好吧。”   “姐姐,我和云墨有孩子了,来云霓,拜见你的干妈。”   云墨眉眼都乐开了花,“霓儿还小,都不会叫人呢。”随即,他跪了下去,“若不是夫人当初的相救,就不会有我和燕儿的今天,夫人的大恩大德云墨没齿难忘!夫人只管告诉我害你眼睛的人,云墨现在就去为你报仇!”   “你们真是与世隔绝啊,我已经不是夫人了。”沐遥转身接过林婉怀中的孩子,“这是云折的孩子,云彩。”   “不是夫人了?”云墨跪在原地喃喃自语。   “云墨,你起来吧,我要对付的人正是你要保护的云折,所以,你没有资格说这话。”   “遥姐姐,到底万俟发生了什么?”万俟燕摇晃着沐遥的手。   沐遥抱着云彩留下万俟望辙解释发生的事。   她于万俟经历的点点滴滴,都在万俟望辙的三言两语中。   虽然她失明了,但是,听力却越发敏捷。稍晚时候她坐在院子里的假山旁,听到三个人的对话。   “爷在万俟过的好不好,东里明月受伤之后,东里大将军有没有为难爷?”云墨关心问道。   “东里明月一到万俟就被东里将军关了起来,而且写了一封休书给相爷。”   “女人休了男人?”云墨难以置信。   “现在回顾这事,东里将军老谋深算啊。相府出事虽然将军府也被父皇怀疑,但是还是因为这避免了一场灾祸。也不知道他的消息拿来的,幸亏他反应快,不然东里忠不是简简单单被送到边关。”   “相府出事?相府怎么了?怪不得爷没有来。”   “相爷现在被关押在天牢里。”   云墨激动叫道,“你怎么现在才说,不行,我要去救爷,我就觉得伴君如伴虎!”   “你先冷静一下,听哥把话说完!”万俟燕拉着他。   “你们的相爷来历不简单啊!事情的起因就是相爷的身世。外界开始猜测是相爷贪污巨大所以惹了皇威,其实是爷的真实身份。你们身居在此,不知道的事情很多。云墨你不知道相爷从前名字,他姓——易。当年父皇和义兄除□□,那个义兄姓氏就是易。”   “相爷是他的孩子?”   “这要牵扯到一件秘事,万俟有意无意的没有把父皇这位义兄记到史书上,因为当今的皇后第一任丈夫就是他,父皇有意结交他,原因是爱慕他妻子多年,而相爷就是他和我们的当今皇后的孩子。”   “父皇会怎么处置相爷?”   “易氏是万俟自古以来的贵族一脉,当年起义易伯父的声望远远超过父皇,太子之位本该就是相爷的,可惜啊,可惜,易伯父不幸中毒身亡,听说是我们父皇动的手,而相爷的童年很是悲惨。”   三个人突然沉默不语,直到云墨开口,“不行,皇帝一定不会放爷,我一定要救他。”   “原来我和丞相还有血缘关系。”万俟燕自言自语。   “爷的性命我们会有人会救,云墨你的责任就是照顾好这些女眷。”   等到三人走后,沐遥才从假山后面出来。没想到万俟望辙又返回。   “你要告诉我云折的事大不了直接告予,不用神神秘秘的。”   “坐下来与你谈这些事,恐怕我刚说云折,你就会离开。”   “那么,现在告诉了,又怎么样了,这些与我何干?”   “相爷此次是凶多吉少。”   “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你都说了云折是夏后的孩子,至少,云折性命是没有危险的。”   “你低估了一个君王的野心了,你觉得父皇会允许云折这个隐患存在吗?当初拥护易伯父的人众多,现在朝堂上还有不少伯父的党羽,这些年来一直忍辱负重,为的就是为了易族的少主。你觉得这些不够父皇忌惮吗?你知道现在东里明月的处境吗?幽禁于皇宫,如若她生下的是女孩也就罢了,如果是男孩,当场就会被赐死。至于夏后,你低估了这个妖后的凶狠了,易伯父的死亡夏后多多少少是参与了其中。”   “他有这么多的高手他不会死的,你不必向我说他的任何事了。”   “高手再多,毕竟困在深宫,我只希望父皇不要这么快下手。”   沐遥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云折的事,和她再也没关系。   万俟望辙好像是故意的,每次和手下讨论万俟最新动态都会提高声音让她听见,刚开始她会退的远远的,后来也就释然了,就把他们的话当成在说书。   云折在万俟朝廷自己树立的党羽已被瓦解,将军府也不能置身事外,皇帝对东里一家抱有怀疑,东里一干人等贬职的贬职,回乡的回乡。万俟民间不许议论朝上之事,百姓背地里也都明了云折的身份,坊间还流传了一些民谣。   这日,一个人赶到他们的农庄,风尘仆仆,一路上累死了两匹马。他的脸上有一道深邃的刀痕,当然这还是万俟燕告诉沐遥的,按照万俟燕的描述,这个男子有了剑痕之后更加英俊……   他们唤他“冷意”。   冷意。   云折书桌上的信封落款是冷意。   冷氏抄家。   原来,云折才是执子人。整个万俟都在他编织的大网中,能在皇后眼皮底下救走五皇子,太子之争也是他一手推动的吧……   一群人围在一起吃饭,最近他们都有心事,一顿饭吃得也很安静。   万俟望辙打破了宁静,“你最后一次看到爷是什么情况?”   “琵琶骨被锁着,内力施展不出来,他们用了几份□□,爷的脉象我看不出来。”冷意的随从解释道。冷意来得这几日沐遥未曾开口,料想可能是个哑巴。   “我知道你恨我们万俟,也不用讨厌到现在还不开口与我说话,毕竟我好像也不喜欢我们万俟。”万俟望辙拍拍冷意的肩膀。   冷意果断打下他的手,开口,“你知道就好。”   “娘……娘……”沐遥怀里的孩子突然睁大眼睛,一脸卖萌像。   “哟,云彩会说话了。”万俟望辙来了兴趣,伸手逗逗她。   “凭什么啊,云彩和我在一起时间最多,认娘却选最漂亮的!”林婉很不服气。   “娘……娘……”看来云彩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跟他老子一个样。”万俟望辙哈哈大笑。   沐遥黛眉一皱,无奈的拍拍她,支支吾吾,“你认错了。”   “东里忠怎么样了?”冷意询问。   “在青玲呗,父皇和他有了间隙,估计一时半会重用不了了。”   “爷这一招真毒。”冷意的笑声冷寒。   “什么意思?东里将军被贬和爷有关,也就是说爷娶他的妹妹……”云墨恍然大悟。   “才想到啊,果然有勇无谋啊妹夫!云折高深的地方不止呢!”万俟望辙执了扇子走人。   冷意叩响了沐遥的房门,如若不是他身上淡淡的茉莉味还真不知道来人身份,失了明,连嗅觉也灵敏了。   “有话快说。”   “小的外敷,大的内服,一日三次。”桌上有瓶子放下的声音。   “慢着,我又为何要你的药?”   “相爷给的。”   “拿走我不要。”   “女人真麻烦,你要不是相爷的女人,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药给你灌下去!”   “你!”   “你若不老实服用,明日我就杀了林婉,说到做到。”   冷意把云折教给他的话带到潇洒的走了,果然,还是相爷有办法。   “去你的!”沐遥无奈拿起瓶子。   次日他们还没吃午饭,冷意神色紧张地跑了出去,万俟望辙皱眉,自言自语,“最后一天了。”   “什么意思?”云墨问道。   “我和爷约定一个日期,如果今日他还未与我们会合,我们就……”   “就什么?”   万俟望辙凝视门外,悠悠吐出两字,“造反。”   “那父王母后怎么办?”万俟燕强忍住这句询问,毕竟她知道这是万俟欠易家的。   冷意的随从匆忙跑来,大喊,“爷来了。”   “把药材都拿来。”万俟望辙几乎是用吼的。   屋内的男人都出去迎接他们的相爷,一干人对着马车拜了拜。   云折从马车走了下来,朱红色的长袍宽大显得身子的瘦弱,他向他们点点头,示意起来, 含笑的眼眸打量每个人,缓缓开口,“辛苦了。”   云折刚一迈步,随行的人赶忙扶住他,万俟望辙吸了一口冷气,低声说道,“他们竟然打断了爷的腿骨!”   云折刚一进屋就陷入了沉睡当中。   起风了,树叶哗哗响。   “夫人,你不去看看相爷吗?”云墨在后院里找到沐遥。   沐遥此刻的脸色和云折一样,苍白的像白纸一样。摇摇头,“云赦呢,怎么没听到他的声音?”   “云赦,死了,为了救爷。”云墨的声音带着呜咽。   “哦……”沐遥拖长尾音,低柔的声音不悲不喜,昏暗的光线全部包围了她,她在秋千上缩的更紧了。   “爷的腿伤郎中说很棘手,恐怕以后会留下病根,他们,他们怎么能这么残忍,活生生的挑了爷的筋骨,断了爷的骨!”云墨说着说着竟低低的哭诉起来。   “嗯,我知道了。”   “夫人都不想去看爷一下?”云墨在控诉她态度的冷漠。   “相爷醒了。”万俟燕跑来通知。   沐遥再次将头埋入自己的发丝中,不料,突然被人一把扯到地上,冷冰冰嫌弃的声音响起,“跟我来。”也不管她的拒绝反抗,冷意就把她拖到了云折的病床前。    ☆、继承大统   “你的眼睛现在怎么样了?”云折想支起身体可是又放弃了。   “你直说想要什么,不用虚情假意关心我的眼睛。”沐遥终于摆脱了冷意,刚打算离开房间,云折的随从就扣住了她的肩膀。   云折眯着眼睛,还未说话,一阵咳嗽,大片大片的血从他嘴里涌出,冷静地擦了擦,命令手下,“放她走吧。”   “相爷,不行,倘若我们现在去求陵国,倒是可以,可是势必付出代价。”万俟望辙对那两个随从摇摇头。   “等等,你们在打什么哑谜?”万俟燕插嘴。   “我,陵国?你想要的是血莲?”沐遥开口。   “不行,公主还要用血莲续命呢!”林婉对两个随从拳打脚踢,但是冷意默默的把她提到一边扔在地上。   “我不希望我的命令有人反抗,放她走。”云折强迫自己支起身体,冷眼横扫不听话的手下们。   “你的外伤我不管,可是你的内伤只差一味血莲,你想清楚没有?”冷意握拳。   “这真是当日喜欢相爷的公主吗,陵国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吗,公主为何今日这般无情?”万俟望辙咆哮道。   “你们懂什么,公主,公主,时日不多了。”林婉趴在地上痛哭。   “我不管,若是求陵国这宝物,他们肯定会狮子大开口,今天我用逼的也要将血莲拿到手!”冷意目光凶狠,一步一步走向沐遥。   “都反了吗?”云折怒火中烧,随手将玉枕扔了下去。   沐遥突然一笑,一下一下拍起手来,“好!云折你这番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的戏真是好,我不交出血莲今日我能安全离开吗?”   “云折,你欺骗遥姐姐感情,现在还想夺了她的命,你不愧疚吗?”万俟燕替沐遥不值。   “这是场公平的交易,相夫人的性命我们爷自会救。”万俟望辙对万俟燕摇摇头,示意她不许对爷无礼。   “其他人都离开吧,大夫人给爷上一下药,擦拭一下身子吧。”万俟望辙命令道。   “为什么让公主干这事?”林婉小声嘀咕。   “这里只有她是爷的女人。”冷意双目低垂,看着地上。   随从将外敷药和毛巾交给沐遥,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我看不见。”她指出事实。   “这样更好,看不见伤口就不会被吓到。”   云折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云折冰冷的手给沐遥一路带下去,光是敷药就花了一个时辰。   “你放心,等我身体好了,会帮你续命。”云折突然紧握她的手。   “我知道,公平交易。”   “嗯。”   “爷,我送吃的来了。”万俟望辙进来了,入眼云折光裸着的上身伤痕触目惊心,他强装镇定,“乡间吃食不如万俟的精细,爷和夫人将就一下。”   “我来这么多天将就这么多天怎么不听你安慰一句?”沐遥想起来就气,她把万俟望辙当朋友,可是呢,自从他投靠了云相,想的都是云折的利益,质问她为何无情……   “你还是这般伶牙俐齿。”云折的话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宠溺。   云折陷入了四天的昏迷,这些天帮云折擦拭身体,原本也是熟悉他的身体,万俟的幽禁让他瘦削了不少,幸好是失明了,不需要看到他□□的身体,所以不需要红着脸。他卧床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屋子终日弥散着浓浓的药味。   云折刚能下床,就左手执剑,在后院随意比划了两下,少顷,出了薄汗,歇了一会,又拿剑试了两下,比刚才更加无力软弱。气的扔了剑,又拿起较轻的软剑,刚比了一招,豆大的汗珠划过消瘦的下巴,不禁仰头苦笑。   万俟燕端着盘子,打算劝阻他继续比划,一旁的冷意拦住她,万俟望辙开口,“你劝不了爷的,爷的右手是废了。”   “夏后也太狠了点吧。”林婉小声议论。   “都下去吧,让他一个人静静。”沐遥吩咐,“把吃的留下来就行。”   这般冷傲的人是不允许被人看到他的软弱的吧。   云折几日都在后院练剑,招式已经熟悉了,可是内力不够,总是歇歇停停。万俟燕和云墨工作就是烧上各式各样补身子的食物,冷意和万俟望辙不知所踪。   这天,云折停下练剑,叫住了路过的沐遥,“过来,跟你说个事情。”   沐遥循声递了毛巾给他。   “三日后,我就会南下回万俟,你带着林婉和云彩去青玲吧。”   “你回万俟干什么?”   “我继承大统理所应该,你说我应该干什么?”   “你这样的身子现在还敢回万俟?”   云折不由一阵嗤笑,“我若为皇帝,封你为后,愿意吗?”   我又何必当真?   沐遥摇摇头,“你去送死我不拦你,你留下一点血,我还不想死。”   药香味越来越近,他用右手点了她脸颊一下,“旁人要是听到我让她为后肯定感动的痛哭淋漓,你却不知好歹。”   “我就是以前太知好歹才弄了一身伤。”   “普天之下,论相貌和家室也就是你最配我了,不过论性情,你却是最可恶的。”   沐遥突然哈哈一笑,“我,漂亮?”   云折没接她的话,“今晚就起程去青玲。”   傍晚,万俟望辙回来了,和云折一番谈话后,点点头,通知沐遥他们收拾包袱。   万俟燕紧紧抱着沐遥,依依不舍,“姐姐,一定要保重。”   “又不是生离死别。”沐遥向他们挥了挥手告别。   “这是爷给你的。”上了马车万俟望辙给了她一个瓶子,打开瓶口,独特的血腥味,熟悉的药香味。   “爷,或许没那么冷漠无情是吗?”万俟望辙试探性问着。   “公平交易,你别再误导我们公主了,我们公主遇到你们爷真是倒了霉!”林婉怒气冲冲。   “万俟望辙,你拿到楚婷的骨灰了吗?”   “拿到了。沐遥,只有你,能和我说起她了。”   “那天要你去死的话我收回,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你好好的,所有善良的人都好好的生活着。”沐遥说完把脸侧到一边假寐。   云折自封为王,替父报仇,举兵围困皇宫。不到一个月的功夫接连诛杀万俟皇帝派来的两名大将,第三名大将被策反。万俟朝中能征善战的将军——东里大将军和东里忠,一个在家养老,一个在苦寒之地,都被皇帝放着不用。   大军渐渐包围了万俟帝都,朝堂上三分之一的人弃官连夜投奔云折。   战角吹响,云折下令直捣皇宫,活捉帝王帝后。   万俟皇宫的火烧了整整一天,皇帝自刎于宫中。侍卫将一干人等围了起来,包围圈最里面的就是夏后抱着太子,平静打量着声势浩大的军队。   众人让出一条道,纷纷下跪,除了包围圈的两人。   “这下你满意了?”夏后操起头上的发簪狠狠向云折脸上砸去。   云折没有回避,硬生生的挨了,本就苍白的脸颊上划出一道不大不小的痕迹,倒是平添了一份血色。“封夏姬为庄义太后,万俟卓为荣裕王爷。三日后举办朕的登基大典,改国号为云。”   “吾皇万岁,万万岁!。”排山倒海的气势震响曾经的万俟,今日的云氏。   陵国也发生了一件大事,皇帝传位于五皇子陵措,择日举办登基大典。   万俟没落的冷氏一族重新燃起复生的火焰,冷氏一直与易氏交好,当年易氏当家一死,整个易氏垮台,冷氏不能幸免,一直不再从政,但是一年前冷氏遭到毒手,大批人被无端刺杀。   云氏元年,新皇下令减免赋税,释放犯人,大赦天下,宽厚待一切与万俟交好的人。南宫,冷意为左右丞相,万俟望辙为御史大夫,原来前朝的人员基本不动……   远在北方的青玲,寒风依旧。   万俟望辙将诏书收起来,拍了拍发呆的沐遥,“我要去就职了。”   “可惜看不见,不知道青玲的风光。”   “你跟不跟我回万俟,哦,不,云朝?”   沐遥摇摇头,“不回。”   “你的眼睛最近还会痛吗?”   “不会了,这段时间对光好像有一点点感触,但是始终模糊不清。”   “你要是不回云氏随你吧,可是也不能呆在这种苦寒之地,东里忠也不会在这,皇帝已经下令封他为云朝的将军了。”   “燕儿还好吗?”   “云墨修书说她这几日不理会任何人,过段日子想开了就好了吧。”   “但愿如此。”   “公主,气死了,陵国五皇子今日登基,封萧珂为皇后,好像是原来太子妃的妹妹。”林婉气喘吁吁的终于爬上了山顶。   “你又什么好气的,你的秦哥哥不是还未娶亲吗。”沐遥揶揄她。   “可是陵国五皇子明明心系公主为何还要娶别人为后!”   万俟望辙使了一个眼色给侍从,要他们支开林婉。待到没人的时候,万俟望辙缓缓开口, “对不起。”   “是为当日说我无情道歉,还是为替云折拿到血莲不择手段而道歉?”沐遥的声音平缓,不带一丝感情。   “当日我骗你,一半我是效忠于皇帝,一半我还存有侥幸,以为他对你会有情意。”   “那么,今日你是看清楚了?”   “他封了南宫丞相的小女儿南宫婷为皇后。”   “我知道他表面和左丞相交恶,实际上哪有永远的敌人,他会有后宫,后宫与朝廷休戚相关,我都知道。”   “你不怨他?”   “不怨,从前的我可能会嫉妒,那是我爱他,可是现在,都释然了,云折与我,都是路人。”沐遥抬头冲万俟望辙甜甜一笑。   “为了你的情绪着想,我不希望你回云朝,可是,为了你的性命,又想带你回云朝。”   “谢谢你。”   第二日,交接的人来了,东里忠和万俟望辙都准备好回帝都了。   “公主,我们怎么办?陵国那个叛徒,我才不高兴去,云朝吧,皇帝又没请我们,要不我们用奶妈的身份去皇宫好生玩着?”林婉兴致冲冲的提议。   “娘亲。”云彩奶声奶气向沐遥索抱。   东里忠和万俟望辙也在小心翼翼等待她的答案。   沐遥把云彩交到林婉手中,“秦商会以副将的身份就职,你也跟着去吧。至于我,等这瓶药快没有了的时候就会去帝都找你们,人生那么短,我还不想现在死。”   明明该是她送他们走,最后是他们目送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离开。   “公主会来找我们吗?”林婉掩住哭意问道。   “会。”东里忠语气肯定。   是啊,公主决定了的事,不会改变,来不来云朝都是公主自己的决定。现在,放她自由,就是最好的。   东里一群人马不停蹄赶到云朝就职。    ☆、凤凰涅磐   瑄城。   秦氏一族的祖籍之地。   幼时跟随父皇母妃拜祭秦氏祖先,浩大的阵势,长长的队伍,她躲在父皇身后小心翼翼看着群民跪拜。陵墓依山而建,父皇虔诚地一步一步走着。   父皇心中到底是敬重还是计谋?   沐遥循着幼时的记忆,重走那条山路。   沐太后得势后,要不是当地人组成的高手日日夜夜守护,这里恐怕早就不复存在。沐遥抱着骨灰坛,一个守陵人陪她进去了。   “秦老先生的骨灰在这里。”秦樘带着她。   秦樘,秦樘,刚才听到“秦樘”这个名字时候没有反应过来,他就是秦商口中说的不愿意加入秦门的人。   “我从没来拜祭过外公,外公现在是尸体还是骨灰?”   “我们的人赶到时候,秦老已经成了焦炭,凭着套在手指上翡翠扳指,我们才确定了是秦老。”秦樘启动了一个机关,“这就是秦老的扳指,你若想保管的话,我想他也是愿意的。”   沐遥眯着眼睛,只能看到秦樘的大致黑色轮廓,至于扳指,只能看到一小块绿色的物质。“算了,我的寿命也不长。”沐遥轻轻放下手中的骨灰坛,喃喃道,“外公,我带娘和你相聚了。”话刚说完,沐遥沉沉地睡下去了。   难道我现在是要和外公他们见面了?   全身像散了架似的,怪不得,原来在马车上,马车行驶速度极快,沐遥的声音也听得破碎,“你到底是谁?”   马车对面的男子身着白色锦服,五官还是看不清。   “秦樘呢,你把秦樘怎么样了?”   “公主不用慌,属下并没有想害公主。”   秦樘!   “秦樘,你到底要干什么?”沐遥厉声道。   “公主难道不会不甘吗,沐太后对秦氏的伤害,东里忠对沐朝的军事打击,云折对沐朝的屠城,你就打算云游四方,不去报仇吗?身为一朝公主,秦氏之后,你的所作所为不配!”   “沐太后已死,沐辰也已经死了,战争是两国之事,不是东里忠和云折两人促成,何况云折最后没有屠城,你要报仇,找错了人。”   “看来果真如传言,公主和那两人关系匪浅,连国仇家恨都可以抛去。”   “你抓了我,根本没有用,拿我威胁他们,你高估了我。”   “云折根本没有立你为后,我们早就知道你在云折心中分量,所以你放心好了,我们要做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寿命不多,我不会把时间放在寻仇之上。请你转告你的主子。”   秦樘没有回话,掀起门帘,呵斥马夫,“蠢货,加快速度。”   目的地是楚国的一处山谷,鸟语花香。   “主子,人已带到。”   沐遥被两个人押着,直视前方一个褐色的轮廓,“你是谁?”   “听说沐朝公主失了明,不知我的声音能不能辨别出来。”   是熟悉,但是,想不起来。   “云折可是个用毒好手,称得上世间数一数二,不知公主在他身边可曾听过一种忘却记忆的药。”   云折当日差一点想给万俟燕服用的药。绿色的液体。   “你是想让我当你的棋子。你与云折有何恩怨?”   “你说是云折高明还是我?”褐色身影避开了这个话题,“我有一种类似的□□,可是可以重新塑造一个人的记忆。”   “你想让我当棋子,我可以,但是不必用这药。”沐遥强压心中的恐惧。   “云折灭沐地,公主没有去报仇,还把唯一的血连给了养伤的云折,公主对云折的爱意我想我是不用说了。”   “只要不让我服用这药,我可以去报仇,听你的命令。不要夺走我的记忆。”沐遥捏着拳头。   “我还没有那么傻,公主,你是最好的棋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沐遥撑着头,还是倒了下去。梦中记忆一点点闪过,幸好,她还记得那些记忆。幸好,她还记得和云折的种种,与东里忠的友谊,与秦商的出生入死,万俟燕的笑颜,林婉的善解人意……突然,一段段蛊惑人心的旋律一次次扰乱她的心跳,熟悉的声音响起,怎么这么熟悉?梦中褐色的轮廓渐渐清晰了,那样的五官,不显山不显水,和出家人打扮的随然一样的五官。此时他的声音又一次伴随着琴声传来,记忆撕成了碎片,卷进了旋涡里面,突然旋涡中地碎片快速向她袭来,碎片一点点补好,展现一幅幅画面。   哦,那是她的一生吗?   为什么这么的千疮百孔?   滔天的恨意一点点聚集,幻化成一个个熟悉又漠然的脸颊。   东里忠,云折,万俟望辙,万俟燕……   原来她的一生这么可悲。   她,重生了。   ……   云折给她药已经见底了,沐遥和秦樘不紧不慢地到了云朝。暂时在鸢州住了下来。   这些日子断断续续听到百姓谈论新朝,鸢州百姓尤为自豪高兴。客栈里特意排了一出戏讲的是当日的丞相只身犯险,为了百姓试药的故事。   戏演的锦上添花,客栈的掌声经久不息。   “新皇曾到我们鸢州,说明我们这是个宝地啊。”店小二得意洋洋笑着,“当年我有幸得见天子容颜,真是幸福。”   “什么,什么,这么荣幸?”   “天颜啊!”小二惊呼。   “听说同行的还有两位夫人。”   “一个是二夫人,就是当今念夕公主的生母,另一位乃是沐朝的公主。”   “然后呢?”   “听说一个难产,还有一个失踪了,有人传言是我们新皇抛弃了她,还有人是她惹怒了新皇,可有可能是一直未有所出自卑的躲起来了。”   “哈哈……”众人笑了起来。   沐遥轻放下杯子,打算起身离开,不料视线锁在楼下新来的一个公子身上,“安排一间雅间。”他一身黑衣,额头的一侧刘海盖住了右脸,低垂着头上了台阶。   “你认识?”秦樘也打量着新来的公子。   “我要知道我原来失明一段日子的,他身上的茉莉味我记得,他就是帮云折夺血莲的人——冷意。”   “现在的云朝丞相。”秦樘补充道,“我听说过他,万俟的第二能人应该就是他了。”   “公子这边请。”小二示意冷意直走。   他却弯道来了沐遥桌子前,开口,“你认识我?”   沐遥点点头,“公子姓冷吧?”   “现在快马加鞭今晚就可抵达帝都,跟我来。”冷意目光却打量着秦樘。   沐遥没有起身的意思,耸了耸肩,“我自己的事自己决定,这是秦樘,我秦氏的人。”   冷意点了点头于是就这样的走了去了雅间会客。   沐遥解决了桌上的美食,不甘的吐出几个字,“没有诚意。”   秦樘点点头,“传闻不如一见,他对云朝和云折以外的事不会上心的。”   冷意会客结束,弯到沐遥那,语气鄙视,“怎么还不离开,想要我求了回帝都吗?你真是妄想。”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冷公子的口才进步不小。”   “我明日午时出发,要来就跟着。”冷意转身离开之际,细细打量着秦樘。   “看来对我很有敌意。”   为了自尊,沐遥决定一定不跟着冷意,但是,帝都是必须去的,她还要活着呢!   果不其然,冷意在午时没有等到她,他一个人心安理得地走了。   念夕公主托付给燕郡主照料着,今日是她生日,宫中宴会很盛大。   “怎么撅着嘴,这些礼物都不喜欢吗?”云折抚摸着公主的头发。   “父皇,我想要我发带的这种织物,可是燕姨说世上没有了。”   “的确没有了,念夕想要的话父皇为了翻看古书,来日一定为了寻得此物。”   众人睁大眼睛,难得看到威严冷漠的皇帝这般温柔。   宴会散后,冷意故意留下来,跟在云折身后,禀报,“前日我在鸢州看到了公主,她的眼睛已经好了。”   “继续。”   “公主身边有一名‘秦樘’的人保护,我查过是一直在瑄城守陵人,当日,他拒绝了加入秦门,因为他没有武功。”   “她的眼睛好了吧。”   “的确好了。我有邀请她回皇宫,可是她拒绝了。”   “鸢州,是吗?”云折笑了笑,加快了步伐。   次日,刚下早朝,万俟望辙听了马车夫的一席话后又去了养心殿。   “皇上,公主已经到了,需不需要?”   “明日下朝后带她来见朕。”   万俟望辙回到府上,看到好生吃喝的沐遥,不禁苦笑,“你倒自在,你可知这些日子我们多担心你,你的眼睛好了?”   “好了差不多了。”   “你那是什么装扮,粗俗不堪。”   “我貌美如花在路上不能打扮太好看的。”沐遥嬉笑过后又开始吃,“要不是有秦樘保护我,像我这么如花的女子,不知当了几回压寨夫人!”   万俟望辙打量眼前的男子,美目清秀,一双清澈的眼睛很真诚,万俟望辙点点头。   “你倒是丰腴了些,果然没心没肺的生活着容易胖。”   “你再说一句试试!”沐遥狠狠瞪了他一眼,“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见我啊?”   “明日早朝之后,你在御花园好好呆着,不要惹事,估计会有一大帮人来看你,我会要燕儿来保护你,你能不惹事就尽量忍耐一下,不要和宫中怨妇一般见识。”   沐遥点点头。   果然,御花园中围了一圈人,沐遥一个劲的陪着笑脸,秦樘又不在身边。   他的皇后,绝代风华,端庄典雅,偶尔问一问皇上往日的趣事。   “姐姐真是好福气,陪伴爷最早,怎么现在才回宫?”   “姐姐为何现在才来看看我们这些妹妹?”   ……   沐遥尴尬笑着,不知怎么回答这些莺莺燕燕的问题。   “皇上驾到!”   众人皆跪,沐遥也学着他们的样子。   云折一步步走进,明黄色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很是华贵,他较之前壮了些,眉宇间书生气荡然无存,取代的是天子的威严庄重。他迟迟不开口,打量着这些人。半晌才开口,“你们的消息可真快。”明明带着笑意,可是让人觉得恐惧。   “其他人都散了。”再次开口。   沐遥还在保持下跪姿势,这个云折存心的吧,沐遥猛然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这是什么装扮,丑死了,还有晒得这么黑,你做苦力去的?”   这装扮真有这么丑,不过就是跟村民借了麻布自己做了一件衣服嘛。不过,黑是真的。   “起来吧。”云折叹了一口气。   沐遥顿时伸展开来,“我说皇帝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让我跪这么久。”   云折不怒反笑,随意坐在了亭子边,命令,“把手拿来。”   “调养的还行,下个月开始给你换药。”   “谢主隆恩。”话是谢的,但是连跪拜都自动省去了。   “明日起跟着林公公学着,去御前着。”   “你是说,让我去当个丫环,伺候你?”   云折点点头。   “没搞错吧,好歹我左右算个公主,不弄个贵妃当当,好歹也是嫔位吧,你不早说!”   “你再对我没大没小的试试。”   “谢主隆恩,奴婢一定伺候的陛下舒舒服服!”   “跪安吧。”   秦樘啊,这跟预想的不一样啊!    ☆、近水楼台   林公公安排沐遥了住所,正交代着御前伺候事宜,喊了一声,“碧可丫头,来,遥丫头,以后跟着碧可姑姑好生学着。”   “秦遥明白。”   碧可瞪大了眼睛,顿了顿,突然跪了下来,“谢谢上天让夫人安然无恙。”   “夫人?”林公公小声嘀咕着,又想要宫中近来传闻,加上秦遥的佳人相貌,脑袋嗡嗡作响,支支吾吾,“那个,碧可,还不带……带她好好安顿下来,都交给你了。”   碧可把沐遥拉到房里,“怎么回事夫人,为什么刚才看到林公公对你指手画脚的?”   “别叫我什么夫人了,现在啊,我的资历还没有你高呢,碧可姑姑,姑姑都这么大了,还不放出宫嫁人?”   碧可忽视她取笑的话,担忧说道,“也不知道万岁爷是怎么想的,竟然这么委屈夫人你,不过御前伺候好,近水楼台先得月,主子你可以利用机会和爷多亲近一下。”   果然,在碧可的好心下,今晚的奉茶就交给了秦遥。   云折看奏折看了两个时辰,沐遥站了两个时辰。   “万岁爷,这是小厨房新做的芙蓉酥。”林公公眼尖看见云折似乎疲惫了。   云折合起折子,慢慢品尝起来。   林公公一个手势,下面的公公赶紧端上一个盘子,恭恭敬敬等着万岁爷的吩咐。   云折看了一眼,目光落下了奉茶丫头身上,“你说,我选哪个好呢?”   沐遥好半天才意识到是在问自己,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回话。这一切都出乎她的预料。云折连个妃位都不给她。   云折狠狠将手中的糕点扔向林公公,“你就这般训练奴才,皇帝问话都不知道回话!”   殿里的人突然脸色煞白的跪了下去。   沐遥喃喃开口,“回万岁的话,奴婢以为皇后贤良淑德,所以……”   “皇后近日帮助服侍太后,再换一个。”   沐遥眼光徘徊在绿头牌之间,什么安贵人,贤妃,琪妃……目光最后扫到月妃,月妃,月妃,东里明月?   “回万岁的话,月妃吧。”   “起驾去储秀宫。”   沐遥精神恍惚地回了住处,碧可兴高采烈的,“怎么样,主子,皇上有没有对你说什么话,有没有回心转意?”   沐遥摇摇头,“我都饿死了,能不能先让我吃点东西?”   “特地为你留了芙蓉酥,主子最爱的。”   芙蓉酥吗,最爱的,是啊,不是曾经最爱的吗?   “换一个吧,今天不想吃这个。碧可,月妃是姓东里吗?”   “主子,你终于开窍了,想打听万岁爷的后宫了吗,我来帮你顺一顺,当今皇后是南宫丞相的小女儿,有四个妃子,贤妃,琪妃,橦妃,还有一个就是东里家的月妃,还有四个贵人,安贵人,芯贵人,淑贵人,楼贵人。比起万俟皇帝的三宫六院,我们皇上算是清心寡欲的了。”   “那平时皇帝最喜欢去哪个宫?”   “雨露均沾,非要说去哪个宫的话,是皇后和琪妃,琪妃是云朝的大才女,主子你遇到对手了!”碧可面露难色。   “早点洗漱睡觉吧。”   一连几日,云折都询问她的意见去哪个宫好,秉持着雨露均沾的原则,沐遥把每个主子都说了一遍,今日又是新的一轮了,沐遥已经打算好还是先从月妃说起,只是云折今晚根本没询问她,真是浪费她提起的勇气。秦樘也没有和他传书。   次日天还没亮,林公公的小跟班小全子叩响她们的门,“碧可姑姑,麻烦叫秦遥姑娘起来,皇后宫里喊她问话呢!”宫里的人基本都知道沐遥的昔日身份,对她也是客气。   “主子,皇后叫你去呢,这个时辰去,等下你肯定会遇见我跟你说过的嫔妃,主子,要不要我先通知一下林公公,皇上下了朝也赶得及英雄救美。”   “碧可,不用。”   “可是主子……”   “我不是软弱之人,不会平白让人欺负。”回握碧可的手让她安心。   从住处走到皇后宫中,天色渐渐亮了,狭长的宫巷一前一后脚踏声很是清晰。   “姑姑,到了。”宫女提醒。   “哦……”沐遥打量着婷仁宫,金碧辉煌,宫内罕见的植物多不胜数,抬头一看,匾额是御赐的,竟是云折的手笔。   “奴婢拜见皇后,和各位主子。”着实大方行了大礼。   “起来吧。”看皇后之人,也算慈眉善目的。   “皇上近来饮食可好?”   “回皇后的话,都是按时。”   “天气渐渐炎热,可要好生伺候。”   “是。”   沐遥余光打量其他妃子的表情,有一脸不屑的,有面无表情的,有一脸怒意的。   “那就好,早些回去吧。”   就这样?原以为会是一场恶战,竟然这样平静。沐遥小心翼翼告了退,提起裙角狂奔,最后停下来咯咯笑,笑自己心里打怵,也笑自己成了后妃针对的人。跑累了就原地歇脚坐在假山旁边。   “公主?”身穿朝服的秦商,后面站着的是东里忠。   “哈,好久不见。”沐遥朝他们招招手,“真巧。”   秦商看她一身宫女打扮,才相信近来的传闻。“公主……”开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劝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普天之下不就是皇上才能救她性命。   “给两位将军爷请安。”沐遥站了起来,行了礼。   两人皆退了一边,东里忠开口,“你身体怎么样了?”   沐遥点点头,随后向他弯腰行了礼,“今日我看见月妃了,沐遥为过去莽撞行为道歉,将军若是真的原谅我,就替我转达一下。”   “公主在宫外呆久了连性子都改变了。”秦商自言自语。   “宫中人多嘴杂,我先告辞了。”   回到住处,碧可慌忙跑来,“我的小祖宗,你总算回来了,怎么样,她们没欺负你吧?皇上都点名了要你伺候茶水。”   沐遥刚一踏进殿里,一个粉嘟嘟的孩子跑来,花颜灿烂,“娘亲。”被扯住裙角,还端着茶水,根本迈不开脚来。   “娘亲,娘亲,这些日子你都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惹父皇不高兴了,我教你娘亲,每次父皇生气我撒个娇就好了!”小孩子讲话很快咬字却清晰。   “那个公主,你要不要放开我,否则茶水烫到你可不好。”   这时云折已经站到了公主身后,一把抱起她,命令沐遥,“今日你就负责给公主念诗。”   真够佩服云折的,在诗声中和公主吵闹中还能静心批阅奏折。   “杨花飞絮缀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娘亲什么是杨花飞絮?”   “嗯……”沐遥低头,看见金砖上竟然雕刻着不同的图案,有大朵的牡丹,有丰收的麦穗图,有帝都繁华的闹市图,还有夫妻间相敬如宾的图……   “娘亲在想什么?”   这个公主从小好问啊。沐遥还在想着怎么编答案,云折一把抱住公主,“吃饭去了。”   “吃完饭,娘亲,父皇和我一起荡秋千好不好?”公主搂住云折的脖子,撒娇。   “可以。”   为什么没人问她的意见,她可没同意呢?沐遥在心里狠狠鄙视这对父女,霸道的父女。因为尊卑有别,沐遥在他们吃完饭才开始吃饭,在御花园找到他们,行了礼。   “娘亲,你好慢啊,你看父皇为我做的秋千。”公主打了一个喷嚏,“怎么鼻子痒痒的。”   “公主,这就是杨花飞絮。”   “哦,像冬天的雪一样,父皇,你们继续推我啊!”   这个姿势很奇怪,明明她一个人的力气就够了,偏偏云折站在她身后也推着秋千,这个姿势明明就是他环抱了她,脸颊偶尔扫过飞絮,鼻尖传来淡淡的龙涎香。   举目望见,天上稀稀落落的杨絮飘着,被念夕公主咯咯地笑声感染了,她也笑了。   在御花园玩了整整一个下午,出了一身薄汗。   “娘亲,我们一起沐浴吧,和父皇一起。”   沐遥感受到深深的寒意,看来要纠正她了,单膝下跪,搂住她的肩膀,“公主,奴婢不是你的娘亲。”   “我知道啊,父皇和我提起过我的亲生娘亲,夕染。我的封号就是念夕呢!”   “那公主还是不要折煞奴婢了。”   “可是我记得娘亲过我啊,我记得你的香气,娘亲身上有独有的香气。”   沐遥抚额,“我身上现在有汗臭味还差不多。”   “那么,我们更应该洗澡了。难道娘亲是想和父皇洗鸳鸯浴吗,所以不想和念夕一起?”   这么大的孩子真是语出惊人,沐遥向云折投向求助目光。   “你娘亲现在口是心非。”云折也蹲下来,压低声音。   沐遥脸颊一阵绯红,脱口而出,“你放屁!”音量还不小,偷偷抬头看着一旁的太监,他们都把头转向另一边,装作没听到这个放肆的话。   云折猛地抱起公主,甩开众人离去。   “我说秦丫头啊,万岁爷都这么看重你,你怎么惹他发怒!”林公公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立马追上万岁爷的步伐。   看重?呵,看重会让她成为奴婢,向东里,秦商行礼也就罢了,还要向莺莺燕燕磕头,想她还是堂堂的公主呢!   云折亲自帮公主沐浴,一脸沉重。   “父皇,娘亲惹你生气了吗?念夕替娘亲道歉。”念夕公主拉着云折的衣袖。   “念夕,你是不是想让你娘亲回到我们身边?”   “嗯嗯。”   “那念夕可要帮我喽。”云折温柔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辞!”念夕叉着腰。   不禁冒出冷汗,“谁教你的词?”   “婉姨。”   云折回到宫中立马下旨,赐婚给秦商。   “去到秦府宣旨吧。”云折吩咐林公公。   “秦将军这是好福气,得万岁亲自赐婚。”   还在发呆的沐遥突然惊起来,瞥了一眼圣旨,可惜没看见内容。   林公公刚走出门,小全子准备交替他进殿,他一把给了小全子一个爆栗,“没用的东西, 我有喊你进去吗,现在房里还剩两个人,进去是想扫万岁爷的兴致?”   “多谢公公的教导。”小全子点头道歉。   房里沉默半天,云折开了口,“赏你的。”   “奴婢现在已经不爱吃芙蓉酥了。”回完话才惊觉自己的失误,慌忙改口,“不过万岁赏的,奴婢感激的痛哭流泪。”说完,象征性的拿了一块慌忙塞进嘴里。   “我给秦商和林婉赐婚,三日后,你可以告假亲自去秦府。”   “谢陛下。”嘴里还有食物,说的含糊不清。   “你没洗澡?”云折微微皱眉。   “我又不是主子,想什么时候沐浴就什么时辰!”沐遥表示当奴婢的不满。   “准备一下,伺候朕沐浴。”    ☆、运筹帷幄   去往青华池的路上,沐遥鼓足勇气,询问,“敢问陛下,奉茶宫女一月俸禄多少?”   云折使了眼色给小全子,“姑姑,二两银子。”   “那我奉茶,陪玩,伺候天子沐浴,是不是要加工钱?”   “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买衣服,宫里发给我的布料也太丑了点。”   “吩咐下去,拨百两银子给她。”   “谢主隆恩。”阴霾顿时散去,直到重新审视伺候沐浴这个难题。   怕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华服拭去的时候,一边惊叹他的好身材,一边却被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痕惊讶到了。   云折的身体没入水中,“吓到了?”   “嗯。”沐遥按他的吩咐按摩他的肩膀,“你不是医术了得吗,为何不去除这些伤痕?”   云折没回她的话,“你也出了汗,下来吧。”   沐遥一把护住自己的衣襟,“我又不是你的妃子!”   “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是我的?”   “那什么赵钱孙李嬷嬷也是您的女人?他们都年纪一大把了,你忍心吗?”忍心祸害她们?”   “你要是不脱,罚你一年不许沐浴。”云折将身体更加没入水中,水到了下巴那,闭上眼,“朕不看。”   沐遥转过身去,慢慢脱了衣服,蹲下在眼他眼前晃了晃,迅速跑到另一边下了水池。   云折听到响声睁开了眼她,直勾勾看着她,腾起的水汽看不透他的心思,慌乱扯开话题, “这池子的水好舒服。”   “加了药材的。”云折解释道。   水温下去了,云折起身,沐遥匆乱转头,不看那一抹□□,不一会儿云折拿起擦身体的布,蹲在那递给她。   “哦,谢谢。”   “这段时间每隔三日都要来这泡一次。”   沐遥点点头,收下了,云折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要不万岁爷……”   云折皱眉,猛然褪了身上围着的布,下了水池,步步逼近。   “爷,想干什么?”声音吓得有点变了。   云折的右手一把握住她的腰际,眼里是熊熊怒火,“我最恨女人故作矜持,欲擒故纵。”   “我没有。”沐遥一把打下他的手。   云折吃痛的发出闷哼。才意识到那是他的受了伤的右手,连提笔写字都不够的右手。   “你还好吗?”话还没问完,腰际已被他的左手搂住,身体紧紧贴着她的。匆匆躲开他 直勾勾的眼眸,任他粗暴地吻着她。   水面荡开涟漪,随着云折的抽动,池水溅在岸边。   事毕,沐遥已经累得躺在他的怀里,云折把她抱到了榻上,两人用一个毛巾盖住炙热的身体。   云折细细地吻着她,扯开了毛巾,就在他再次进入她身体的前一刻,沐遥闭紧双腿,开口质问,“为什么不让我做你的妃子?”   一个拳头砸在软榻上,沐遥眼睛眨都没眨,“你僭越了。”云折冷冷的声音提醒道。说完,比刚才更加凶猛的直入她的身体。叫声全部收入在两人的唇齿交缠间。   沐遥狠狠在他肩上一咬,“我不会无名无分跟着你,我又不是傻女人。”   “你就是傻女人,当妃子有什么好的,每日和皇后宫中请安,眼巴巴盼望皇帝抽中自己的绿头牌,当个奴婢,和我朝夕相处,有我护着你,三宫六院谁敢找你的茬。”   “那如果我是皇后呢?”   “痴心妄想。”   沐遥麻利地穿上衣服,表情是发怒的,内心却是一阵了然。   “从你的脉象中,好像有点不对,你不会又服用了□□?”   “不会吧,我这一路吃的都是寻常百姓的东西,又有人给我下毒?”沐遥将手腕递上去,心是悬着的。   “你放心,有我在你身边,再也不会被人陷害。拉我起来吧。”   服侍他穿完衣服,云折突然搂住她,将下巴扣在她的头上,“你这性子不适合当皇后,就呆在我的身边,我保你一世富贵。”   “一世?沐遥的一世很短暂。”   “不,当日说二十年是我尽五成功力,我若竭尽全力可让你彻底解毒。”   沐遥轰的一下惊住了。半晌,喃喃,“为什么现在又愿意竭尽全力?”   “我愿意。”   一个人,没有点灯独自行走在冗长的宫巷内。她的心纠结在一起,颤抖得厉害。彻底解毒,多么大的诱惑。随然那样的人物都对她的毒束手无策。所以,云折不能死,他一死,自己也很快死亡。但是,他不死,怎么算是报仇雪恨。   “公主?”   眼睛已好,即使那么暗的光,沐遥也看清一米开外的秦樘。   “你怎么会在这,你不会为了和我并肩作战,当了太监,秦公公?”   “在下还没那么深明大义,我接近了东里忠,现在为他办事。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奉茶,请安加□□。”   “我会帮你一步一步爬上去的。”   回到住所,碧可几乎是蹦跶过来,笑盈盈,“贺喜主子,听说主子去了青华池,那地方陛下一般不让人进去的,主子,有没有发生什么劲爆的?”   沐遥叹了一口气,将下巴搭在碧可的肩膀上,“我累了,什么都不要问我。”就这样,一宿未睡。   “碧可,云折说我可以活很长时间……原是我没想到的……那我要一辈子当这个奴婢吗……你们还可以放出宫……我是要自己的长远打算打算……可是,云折这么聪慧……在他眼皮底下做事真痛苦……”知晓碧可已经梦游周公,沐遥压低声音,断断续续说着自己的心事。   碧可可以知道的消息,其他人也可以。皇帝带贴身宫女沐浴的事传的沸沸扬扬。   “没事就退朝吧。”   “臣有事要奏。”说话的是南宫丞相提拔的人,粱尚书,“现在宫内宫外都在传皇上轶事,臣以为皇上不应该被这些事污染了英名。”   “后宫不得干政,那么,诸位爱卿还要干预朕的后宫?”云折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不怒而威。   “臣惶恐,臣只是为陛下的英名着想。”   “哦,那么,东里将军怎么看?”   “臣以为,这是皇上的家事,百姓和大臣都无权过问。”   “可是,皇上的家事就是云朝的大事,宠幸一个无名无分的人……”先前启奏的人显得义愤填膺。   “混账。”声音不大却雄厚,“诸侯国公主,朕的第一任夫人谁敢说她无名无分?朕何时给她封号是朕的事,诸位大臣还是不要坏了朕的雅兴,退朝。”云折拂袖而去。   小全子跌跌撞撞地跑来,通知宫女太监,“今天万岁爷在朝堂发了大火,林公公叫我们格外小心!”   “为什么事?”碧可询问。   “朝堂的事谁敢拿到这里来说,不要命啦!”   殿里的龙涎香越来越浓烈,云折烦躁的心情得以平复一下。   “今日这香……”   “回万岁爷的话,张御医得知皇上最近睡得不安稳,特意加了几味香料,说可以帮助陛下排忧解难。”   “的确不错,赏。”云折合了书,“沐遥陪我找念夕。”   云折坐在舆车上,沐遥靠着可怜巴巴的脚走路。见了她们,还得行礼,“公主万安,郡主万安。”   “娘亲。”念夕着实给她一个熊抱。   云折接过缠在她身上的念夕,右手将她拉起,握住她的手,一同进了屋。   身后的太监都止了步,小全子羡慕看着他们背影,“看来万岁爷是真的心里有秦遥姑娘。”   “特别像一家三口。”林公公补充道。   “我看万岁爷真的宠秦遥姑娘,我得好好巴结她。”小全子暗暗想到。   屋内典雅别致,念夕和云霓一人一只腿坐在云折身上,嘻嘻的笑着。   “后天你去秦府带上沐遥。”云折吩咐万俟燕。   “奴婢是不是得准备个礼物,空着手去多不合规矩,可是奴婢只有一百两,要不郡主借我点钱?”   万俟燕求助地望向云折。云折斜睨一下,“你再奴婢长,奴婢短的试试!”   沐遥顿时泄了气,半蹲着逗逗云折腿上的两个小人。   “吃过饭随我去国库,挑选礼物。”云折拍拍小孩示意她们起身,“我在隔壁看书,你们可以不用拘束的玩,想吃什么吩咐御膳房就行了。”   云折一走,沐遥毫不客气地也坐了下去,抱怨道,“我这天天不是跪就是蹲,腰酸背痛的。”   “我也搞不懂皇上为何不给你名分,不过来日方长,遥姐姐别心急,姐姐还不说说这一年来在宫外的所见所闻。”   “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去了秦氏的祖籍,拜祭了外公他们,遇到了秦樘。之后,在一个世外桃源住了一段日子。你说说云朝朝堂的情况吧。”   “你也看到了,大部分的官员没有改变,皇上待万俟一脉还算仁至义尽的,我五哥,七哥都有官职,十弟因太后的关系封了王爷。”   “那太后和皇帝关系?”   “挺冷漠的,每次办家宴,母亲只是在关心十弟,偶尔与我说两句话,他们根本不交流的,不过,万岁爷还是每日去拜见太后,至于说不说话这我就不知道了。”   看来,挑拨云折和太后的关心真是轻而易举。   他们在郡主那待到傍晚,云折回了舆车,只带了沐遥和林公公。   “万岁爷我们这是去哪?”林公公看到这不像回去的路,三个人只有公公手上一盏灯,林公公很是担心。   “你要困了可以先回去。”云折没好气的说。   “奴才不敢。”   可怜林公公把灯举得高高的,为前面两个人照路,还要小碎步跟着他们的步伐。   晚上的风吹得很沁凉,沐遥的手在云折手里却蒙了一层汗。三个人到了目的地,登上了城楼,侍卫跪了整整齐齐,云折挥手,“朕只是路过,你们继续自己的职责。林公公你就原地呆着,半个时辰后朕自会来。”   放眼望去,万家灯火。帝都的夜市仍旧热闹。两人贴着城墙,静静地看着远方。   “不要以为朕不知道梁尚书曾是你秦门的人。”   沐遥的心提到了嗓子那,果然,这一招算计还是在云折眼里看的透透的。秦樘,秦樘啊,你办事就不能小心点,这么快用秦门的人干什么!   “朝堂上敢议论我后宫的几乎没有,除非想要求死的。南宫老谋远虑,不会运用这么粗略的方式。你倒是讲讲看,真的想成为妃子吗,还是说是后位?位份与你而言就这么重要?” 云折渐渐放下她的手,星瞳里一片清澈。   “是,很重要,我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夜空中再也没有比沐遥眼珠更闪着欲望的星子。   “那么当初为什么要拒绝为后?”   “当初是我太固执,那皇上您为什么不履行诺言?”   “机会给过你一次,你没有把握怨不得别人。现在云朝形势不全在我的掌控范围之内,南宫的势力我不得不忌惮。”   “可我堂堂一个公主,连一个妃位也没有吗?”   “那你怎么不去陵国,陵措很乐意封你为后。”   “你明知道那也只是短命的皇后。”   “以后不要和朝堂勾结,否则,朕也保不了你,你好自为之。”云折离开城楼,一个人走了。   呆呆地看着远方,宫外的世界很精彩,来日等她毒解了,仇报了,一定要再去回到自由之地。   “贺喜华妃娘娘。”林公公行了大礼,“皇上让我接主子回宫去,明日正式封赏,举行仪式。”    ☆、何必当真   没有预料之中的喜悦,沐遥跟着公公回去,没在原来的住处,成了云深宫的主人,碧可领着一干奴才奴婢早早跪在那里。   “碧可,替我打点一下他们,我就寝了。”   冷意入夜奉旨进宫,安静站在一旁等待皇帝的吩咐。   “你去帮我查个人。”   冷意接过字条,点点头,“皇上之前让我查的事臣已经明了,陵措之所以同意登位,是为了一项秘术。听说只能帝王之尊的人才能修行,不过该秘术有悖自然,所以近百年来已经失传。”   “一命换一命?”云折询问。   冷意不禁佩服主子的洞察力,“正是。”   “你先退下吧。”   第二日一早去婷仁宫请安,繁琐的仪式碧可在旁边细心提示,也不知跪了多久,听了训话,站起来的时候脚都麻了。偏偏安排座位,是和月妃一起,月妃正襟危坐,不像她偷偷观察别人眼色。仪式结束时,云折都没有来。入眼的繁华,沐遥告诉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小步。   秦商大婚那天,沐遥打扮低调,送了礼后远远站在人圈之外,避开了郡主走近了秦樘。   “皇帝最近在查我。”   “会查到你和那边的联系吗?”他俩渐渐远离热闹的人群。   “云折的消息再怎么神通,也很难查到我和随然的联系,毕竟,上次我和随然的见面也就是生平第二次。”   “我已经成了他的妃子,接下来的事情好办很多了。”   “你要万事小心,以后我俩要减少单独见面了。”   “我知道,秦樘,云折有治愈我的解药。”   半晌,秦樘才回话,“果然云折的医术堪称一绝,连随然都不可以。这事你先瞒着随然。”   “为什么?”   东里忠渐渐走近,“拜见华妃。”   “我还没感谢将军收纳了秦樘,秦樘这人也就文笔可以。”   “哪里哪里,朝堂好多人都对秦樘的能力予以肯定。走吧,郡主找你好久了。”   “也是回宫的时候了。”   “华妃娘娘保重。”   东里忠果然还是对我念念不忘啊。这是个痴心的汉子,但他应该明白从他攻入沐朝的城池那一天,我们就已经是敌人了。   沐遥下了马车,老远看见城楼上一抹明黄色,他和她,一墙之隔,竟就这么的痴痴的望着。等到她登上城楼,他已经走远了。明明说好陪她一起去国库选礼物,他却再一次食言。   她又何必当真呢?   一连几日,云深宫十分冷清。沐遥一连称病不去给皇后请安,整天赖在院子里或看书,或下棋或刺绣。   “主子,听说今天在婷仁宫主子们都闹开了,说您……”总领太监屁颠屁颠地跑来,欲言又止。   “说我目无中人,仗着恩宠,对皇后也放肆?”   “主子都知道啊?那么,明天还要称病吗?”太监试探性的问。   “不去,我们主子决定的事不改变,有本事她们到御前告状啊!”碧可打发了太监,继续替主子说话,“再说我们主子跟着万岁爷的时候,她们还在府里绣花呢。”   “我说碧可,孺子可教啊,跟我这些时间,做事都有我的风范了,我更加不舍得把你嫁了!”   “主子还没有孩子,碧可不走。”   “为什么皇上还不翻我们的主子牌子。”太监纳闷。   “那陛下这几天都去哪个宫?”沐遥挑眉询问。   “去了皇后和几个贵人那。”   “慢慢等,他总会来的,不来也好,图的清净。”沐遥眯着眼,语调轻快,丝毫不受被冷落这事打扰。   太监偷偷问碧可,“我们主子和陛下到底什么情况?原以为他们恩爱,看主子样子一点都不把陛下放在心里。”   “他们关系我也说不通,没事别打扰主子安静。”碧可语重心长的拍拍他。   就连去青华池沐浴也是看不见云折,于是沐遥大胆把碧可拉下池子。   “主子你坏死了!”   突然屋内有脚步声,转头一看是云折。   “你站着别动,转过身,碧可也在呢,别玷污了我家碧可!”   “就算是玷污也是任何女子的荣幸。”云折没好气的说,不过的确背对着她们。   碧可慌乱地穿了衣服,连滚带爬离开了是非之地。   “要不把碧可许配出去?”云折蹲下来,试了试水温,眼里噙着笑。   “碧可有没有喜欢的男子?”   “我哪知道你们小女儿家的心思,普天之下,除了一人,只要碧可喜欢谁,我都可以许配。”   “除了谁?”   “朕。”   “笑话,碧可才看不上你呢。”   “好啊,奴婢都比主子的眼光高。”   “冷意是不是没有娶亲,要不你把冷意的脸治好,我们把碧可嫁给他?”   “你知道像这种伤痕需要多大代价,我手头只有半颗血莲。”   “你是不想浪费你的血吧,亏冷意对你马首是瞻。”   “你说这是不是浪费我的血?”云折从衣袖中拿出匕首,划了手腕一下,鲜红的血液注入池子,晕染开来,池水渐渐红了。   “你还不住手?”沐遥发现自己声音沙哑。   云折起身擦了伤口,“需要再泡一个时辰。”   云折的办事效率极快,回了宫下旨给碧可和冷意赐婚,旨意下达之后,沐遥善解人意拍拍碧可的肩膀,“你要是不满意,抗旨是不行了,要不逃婚?”   “奴婢就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丞相。”碧可小声嘀咕,脸颊绯红一片。   “贺喜姑娘。”云深宫的奴才向碧可道喜。   屋外小全子带了一个姑娘过来,“小喜,还不拜见华主子。”转头一脸堆笑看着沐遥,“华妃娘娘,这是陛下亲自指定的姑娘伺候你。”   “小喜拜见主子。”   沐遥扶起了她,样貌清秀可人,抚过她的手掌,惊呼,这姑娘敢情从小练剑的。突然觉得云折挺够义气的。   这一次去国库挑选礼物是云折和她一起的。   “我觉得你送半颗血莲和你宝贵的血是最有诚意的。”   “血莲我自有用处,要不送幅书画吧?”云折缓缓打开一张书画,摇摇头,“这个意境不好。”   “我感觉你故意的,把林婉和碧可都许配给宫外了,什么目的?”沐遥抽出她的手。   云折扯了扯嘴角,“和你没关心。”   “怎么没关系,一个和我出生入死,一个对我忠心耿耿,偌大的皇宫,除了她们,我还真不知道相信谁!”沐遥提高音量,直视云折。   “林婉为秦商牺牲这么多,我成全他俩也是为了你好。至于碧可,我是有私心的。冷意那家伙对谁都不怎么上心,可他的目光有时候停在碧可身上,好几次看到他偷偷地笑了。”   “冷意也会喜欢人?”   “可能冷意自己都没发觉吧,赐婚时候冷意也没拒绝,只是我为了冷意,也没问碧可的意见。”   “碧可乐意着呢。”   冷意大婚结束后,紧接着太后寿宴。宫中忙开了,张灯结彩,后妃谈论都是怎么协助皇后办好太后的寿宴。   “华妃有什么新鲜的点子?”皇后点名问她。   “我这脑子笨,没有什么好主意,皇后要多费心了。”   再次见到万俟卓,这个王爷长高不小,细细看,和云折还有三四分像。万俟燕形容的没错,太后和云折基本是不交流的。   “臣弟斗胆请求皇上,允许臣到军营里磨砺一番。”万俟卓突然请旨。   “太后怎样认为?”云折将问题抛了出去。   太后眸子里渐渐有了暖意,宠溺地望着万俟卓,“孩子有心了。”   “准了。你自己好生保护自己。朕乏了,皇后陪太后多聊聊。”云折退了席后,宴会顿时不再压抑,太后和后妃说说笑笑,还把万俟卓拉在自己身边坐下。   沐遥请旨准备告退,皇后握住她的手,点点头,叮嘱,“快去吧。”   看着满是笑颜的宫人,眼前闪过云折离开的背影,沐遥向他离开的地方走去。   “师母。”狭长的宫道上这声回音悠长。   “王爷长高了不少。”   万俟卓拜了拜,“不知师母近年来可好?”   沐遥按住他的肩膀,再次细细打量他,“很好,军营苦寂,王爷好生照料自己。”   “师母赶紧追去吧。”   “嗯。”沐遥接过他的宫灯,加快了步伐。   后殿他不在,青华池也不在,那就是城楼了,最后迫不得已用了轻功。果不其然,高楼上一抹玄色,长身如玉。幽暗的光笼罩在云折身边,走近了,云折还没发现她。   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喂,很正常的,我父皇也不关心我。”   “普天之下只有你敢对朕没大没小了。”   “那陛下怎么处置臣妾?”   云折一把搂住她的腰,抱住了她。   “云折,你没事吧?”   “朕原名是易深,傻女人!”   “皇上名讳臣妾可不敢直呼,弄不好咔擦一刀。”   “我若杀了万俟卓,你会怎么看我,天下人会怎么看我?”   沐遥挣脱了怀抱,激动道,“王爷毕竟是无辜的啊,我看他请旨自愿去军营中,应该就是想远离政权纷争,你若杀了他,你会被扣上暴君的帽子。”   “可是他就是当日的我,无论他掩饰多好,心里面是恨我的,他现在是个在长大的狮子,只要我稍不留意,他就会伺机而动。况且,太后还在帮他。”   “你能让你的师兄臣服于你,那么,也能让万俟卓臣服于你。”   云折扣紧了她的腰,带着她一路轻功,风在呼啸,夹杂着云折低沉的声音,“下个月陵国来访。”       ☆、冰冷木偶   陵措脸颊消瘦了许多,原本俊朗的外形变得有点像骷髅架子。没有带皇后,连随从也很少。   云折却给了陵国很大的阵仗,朝野权贵纷纷到齐。后宫除了她一个妃子其他的都在阵列之中。没有碧可,新来的小喜尽职却寡言,就算小喜能说会道,她终究是云折派来监视她的人。   御花园与秦樘匆匆一见,外人重点都放在了大将军和她的对话上。却没想到秦樘寥寥数语道尽了一些安排。   夺取血莲,挑拨云陵关系。前者应该很容易安排,毕竟陵措应该喜欢过她,只要施加美人计了。后者更是简单,美人计得逞,云折想必不痛快。想到这些,沐遥心情顿时好起来。   宫里的晚宴云折是请了她的,可是堂堂一个有封号的妃子,坐的位置连贵人都不如。既然云折想要冷落她,她就要做出一副不受宠的妃子模样。   一连几日,她都没有机会靠近他们。   沐遥忍无可忍,偷了侍女的衣服,孤身一人去找陵措。   陵措屋子里有浓浓的当归和地黄味,陵措缺血?难道是灌溉血莲导致的身体缺血?可是他堂堂一国之君,如果想要血莲,可以找同族的人血来培育血莲。   “来者何人?”陵措眼神犀利,坐下来抚琴。   “是我。”沐遥从柱子后面出来,眯着眼睛打量血色不好的他,“只是想拜访一下老朋友而已,顺便问问事情。”   “云折待你不好吗,我看他是故意冷落你,不想让我们有时间机会交谈,等我走了,他还会一如既往地宠你。”   陵措的探子很称职。   “你说对了。”沐遥踌躇,原先的计划打乱了。少倾,她鼓足很大的勇气,有种视死如归的斗志,“云折的心只在国家上,儿女情长他皆可抛弃。我不愿意再在他身边,我希望跟你走。”   这是一步险棋。   沐遥眼睛波光流转,直勾勾地看着陵措。   “对不起。”陵措有点悲痛地说。   这不在她的预料当中,原本一丝担心这步险棋最终导致陵措执意带走她,云折为了利益送走她。没想到在开始的这一环,她都输了。输在时间上,时间真的可以淡化一个人的感情,面前的陵措不再是当初执着勇敢的男人,而是以天下为己任的君王。   “没什么对不起的,不爱了就是不爱,是我当初没有珍惜。”沐遥面无表情。   “沐遥,这是最后我为你做的了。”陵措轻轻打开他的手掌,冰冷的手指上夹着一枚钥匙。   “城外春风楼二楼左边最里面的屋子里是我送你的最后的礼物。”陵措解释道。   “是血莲吗?”   陵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放下了手,眼神温和,“沐遥,云折当真对你不好吗,从我探子的口中,和我这几日看到云折对你的目光,还有云折不是笨蛋,他也在布棋,这棋的中心就是你,千方百计地保护你。”   沐遥摇摇头,心中暗暗感叹,不会的。   离开陵措,沐遥一个人在皇宫角落里踱步。思考着陵措的话,陵措什么时候成为了云折的说客?云折的确在布棋,是为了他的千秋大业在苦心孤诣。   “公主。”秦樘从假山后面冒出来,“和陵措见面后结果怎么样?”   “我没拿到血莲,但是他送了我一把钥匙。”   “应该是贵重的东西。”秦樘若有所思,“陵国除了血莲难道还有什么稀贵的药材?”   “他没肯说。”   “你没问他要血莲吗?”   “别提了,我想让他带我走,他都拒绝了。他应该对我没有那种心思了,你们男人的情爱真是短暂。”沐遥摇摇头。   “什么?”秦樘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腕,瞪着她,“你既然要跟他走,你的复仇计划不要执行了吗?”   “嘘,”沐遥温热的气息打在秦樘脸上,“我只是试探他而已,又不是真的跟他走。”   “试探也不行。”秦樘难压内心的怒火。   沐遥耸耸肩,攥紧钥匙,“陵措走后我要找个机会出宫看一看。”   望着沐遥悠闲的背影,秦樘心中的起伏渐渐平息,刚才太意气用事了,幸好声音不大,又事先考察过,不然被人听到,他们所做的努力都白费了。陵措给公主的宝物他志在必得。   陵措走的时候沐遥还在睡梦中。用过早膳,沐遥微笑地赏赐了小喜一些饰物,“有你真好,连陵国走这么大的阵势我都不被吵醒。”   “内务府特地为娘娘送来安神香,这不是奴婢的功劳。”   “看来内务府对云深宫颇为照顾。”   小喜恢复了常态,低着头。   看来下次睡觉之前一定要把这该死的香掐掉。   “这是陵国送的珍宝,我看着还不错,挑选了一样。”云折缓缓走来。整个云深宫,除了她,其他的都是云折的人。   沐遥笑吟吟地接受了赏赐,“不知陛下可否允许臣妾探望一下秦商他们。”沐遥替他捏着肩膀,补充道,“在宫里我都闷死了,我发誓日落之前就回来。”   云折点点头,“让小喜也跟去。”   “好。”沐遥略微加大手上的力度。   小喜真是个棘手问题,秦樘的意思是不动神色解决她,但是走了一个小喜,云折肯定会安排下一个小喜。   这次,安神香就送给小喜好了。小喜在马车里昏昏欲睡,终于倒下去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沐遥捏着小喜婴儿肥的粉嫩脸蛋,啧啧嘴,“可惜啊,跟错了主子。”   马车停在了春风楼。秦樘已经在楼梯处等她了。   “楚国有种蛊术,可以控制别人的心神,我们可以把小喜发展成我们的人。”   “风险太大了。”沐遥摇摇头,“那种蛊术最大的弊端就是受害者眼睛会经常涣散。”   “可是她只是一个丫鬟,云折是不会注意到她的眼神的,况且你尽量在云折来的时候支远她就行了。”秦樘不以为然。   的确,受害者眼睛会空洞,就像个呆板的木偶。这就是为什么当初没对沐遥下蛊的原因,云折和她会朝夕相处,肯定会发现眼神的问题。而小喜不同,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   “不行。你不要低估了云折的洞察力,不可轻敌。”沐遥辩解。的确,云折的洞察力是一个方便,还有另一方面,她不想让小喜成为他们的木偶,一个冷冰冰的没有思维的木偶,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是我不仔细。”秦樘松口了。   打开屋子,一股淡淡的蝉兰味袭来。屋内的摆设精美,五个盒子叠放在一起,那样熟悉的木盒,上面的纹理她都一清二楚。   “秦樘,你先……”沐遥“出去”两字还没有出去,秦樘已经打开一个盒子了。   沐遥紧皱眉头,余光瞥到了盒子旁边的信封。   秦樘已经心花怒放了,打开一个个盒子。   “沐遥,看到这封信我已经离开了云朝。你和云折的事情我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云折有旷世之才,可是我仍然不放心把你交到他的手上,所以这次我才来了云朝探望你们。我没有能力再给你幸福了,云折的心,希望你用心去看,不要怕重蹈覆辙,云折可能错一次,两次,但是这次我相信他是真心的。沐遥,不要担心这么多血莲的来路,我可不傻,我的皇兄早些时候谋反,我答应留他一条命,代价就是这些血莲。这可不是我逼他的。沐遥,希望这些血莲不用发挥它的用途。”   “五个,整整五个!”秦樘一个个合上木盒,还沉醉在喜悦中。瞥见书信,“这是什么?写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说明这些血莲是陵措的兄弟的血养的。”沐遥揉着书信,藏在衣袖里。“走吧,还要去秦商府里。”   “我先把这些血莲收好。”   沐遥点点头,“那你先收拾,你跟着我去秦商那里也不方便。”   林婉面色红润,眉角都是满满笑意,快步走来,拉着沐遥的手。   “秦商早已吩咐厨子做了很多沐地的特色小吃,跟着娘娘我有福了。”林婉带她去了大堂。   “公主。”秦商还是改不了对她的称谓。   “陵国之前发生过谋反?为什么我不知道?”   “原太子对于传位与现陵国皇帝一直耿耿于怀,三个月之前联合一些党羽打算逼宫,但是陵国皇帝很快就制服了他们。那些党羽被分配到了边疆,远离了权力中心,原太子被幽禁在自己府中。陵国对于这事没有外传,那些党羽本来也就是陵国官位低的人,原太子之前一直在府中称病不上朝,所以公主你不知道也不奇怪。”   “原来如此。”   那陵措身体的羸弱又是怎么回事   “你觉得秦樘这人怎么样?”沐遥话锋一转。   “东里将军很欣赏他的才能的,我和秦樘交谈过两次,他好像也挺关心公主的。我想他值得深交吧。”   “秦樘?也姓秦,也是秦门的人吗?”林婉问道。   “不是,我派人邀请过他的,他对官场上的勾心斗角不想靠近,现在他除了在东里府上教授一些知识外,也不和其他官员打交道。他的父亲好像就是因为官场上结交人失误,不幸贬官,最终郁郁寡欢,去世得很早。”   “秦商你还是不要和他走的太近,云折不喜欢结党营私。”沐遥提醒道。   秦樘这人不简单。说什么不喜欢勾心斗角,可是处处在勾心斗角。秦商不能和他走的太近。       ☆、手染血腥   离开了秦商的府邸之后,夕阳已经不见踪影,暮色一点点晕染。小喜吩咐马夫加快速度。   “娘娘,是奴婢贪睡,请惩罚奴婢。”小喜低垂着头。   “我又不会向云……皇上告状,你放心。”在秦府喊云折顺口了,一定要改回来。   马车刚进入宫门,突然停下来,沐遥向拦路的南宫丞相点点头致意。吩咐小喜,“我和丞相叙叙话,你们站远点就行。”   只剩两人时,南宫丞相收敛起堆在脸上的笑容,表情凝重,“华妃娘娘,虽说每日向皇后请安是虚礼,可是娘娘不能因为婷儿性格柔软就自行省去。”   原来是为了南宫婷讨公道了。   “皇上对这事都真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糊弄过去了。看来南宫丞相揣摩圣意的功夫还是多练练。”沐遥眸中带着冷酷轻蔑的笑。   “皇后终究是皇后,也是第一个为陛下开枝散叶的人,娘娘若想平分秋色,也要看看有没有福气,得不得上天的眷顾!”南宫丞相不甘示弱。   南宫婷有喜了,是最近的消息还是云折封锁了消息,亦或是只对她封锁了消息?   “多谢丞相的吉言。”沐遥微微点头。   “我就只剩一个女儿了,谁要敢撼动她的地位,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丞相警戒她,偏偏头,转为温和的神色,“娘娘,臣告辞。”   小喜将沐遥扶上马车,沐遥轻轻推开她的手,陈诉着不带任何感□□彩,“婷仁宫有喜了。”   秋意加重,沐遥伫立在窗边,凝视屋外泛黄的树叶。不久唤来了小喜,“替我梳妆打扮。”   这是一双执剑的好手,但是梳妆也毫不逊色。三千发丝挽成高高的随云髻,一支镶玉步摇熠熠生辉。只有额间的梅花妆是她自己画上去的。记忆中有个饱满的额头画着典雅的梅花。云折?不是的,云折的额头不是那样的脂粉气。为什么有的记忆会模糊不清,甚至丢失了一部分?   “去婷仁宫。”一连数十日,沐遥都去拜访皇后娘娘。有时候也会带上特制的糕点,与皇后交谈很长时间。她们讨论最多的是云折还是万俟丞相时候的事情。   “我第一次从马车上瞥见陛下的身影,他玉树临风的样子就刻在我的脑海中。华妃,你呢?第一次见到陛下是什么情形?”南宫婷还带着女孩特有的娇羞。   “我在百官中匆匆瞥见云……陛下的侧颜,并没多看一眼。”   ……   沐遥说起在云府的点点滴滴,省去了一些不愉快的经历,也就隐藏了云折的心计。单纯的南宫婷是不会明白云折的城府的。   接着,她们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南宫雅。   “雅儿姐姐经常提起你,说你是她见过最有公主气质的公主。”皇后娘娘陷入了沉思。   “雅儿……那天,我在场,陪在她的身边。”   腥稠的血仿佛又漫到了她的面前。那是怎样的一种剧痛,但是南宫雅咬着牙齿,眼神空洞,视线不知聚在哪里。   “她有没有说什么?”皇后急切问道。   “她只让我把一条木雕项链送还给东里将军,别的就没有了。”   “姐姐和父亲不知为了东里将军吵了多少次,绝食了多少次,我真怀恋姐姐那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她那条项链大婚前还一直紧紧攥在手心里。我亲眼看到她含着泪把它收在了一个锦盒里。我以为她没有带走呢。”   “那是将军送给她的。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第二日,众妃嫔向皇后请安,皇后眉头紧蹙,面色惨白,眼尖的月妃连忙吩咐请了太医。   太医赶来的时候,龙胎已经不保了。   众人跪倒一片。匆匆而来的云折安抚着悲伤过度的皇后之后,背手而立,扫视跪倒的一片,语调格外清冷,“之前安胎的太医说胎像稳定,是什么原因所致今日的小产?”   “皇后娘娘似有误食滑胎之药。”李太医头埋地越来越低。   “大胆,把皇后宫中这些不中用的奴才全给我杖杀了。”太后怒视奴才,血色嘴唇张得很大。   领头的太监瑟瑟发抖,声音沙哑,“禀太后,皇上,皇后娘娘的饮食我们一直小心翼翼伺候,不敢有任何怠慢,除了,除了……”太监神色不安向妃子方向看了看。   “除了什么?”云折询问。   “除了华妃娘近日带来的糕点,我们只是用了银针试,并未问过太医。”太监的尾音颤抖。   “华妃,你好大的胆子!”一个发簪狠狠地向沐遥砸来,右边脸颊有一阵迟到的刺痛,沐遥抬头,凝视着怒火中烧的太后。   “我,没有。”   这一幕何其相似,却已完全不同。   “你想解释,朕会听。”云折语气平静,低下身,用明黄色衣袖擦去她脸上的血迹,可是一会儿又沁上血珠来。   “皇帝,你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包庇杀害皇嗣的人吗?”太后不满的厉声道。   “太后,你可曾知道朕以前误会过遥儿,罚她在寒风中跪了一夜。杀害皇嗣的人,朕不会饶恕,也不把罪责加到遥儿身上。”   “我宫中的厨子有个懂得医术的,每次来婷仁宫之前,我都会让他过目糕点,全程都由小喜陪着,小喜也可以作证。”沐遥一字一顿地说。   是啊!那夜彻骨的寒,她以为自己的膝盖会废了。   小喜连忙说道,“奴婢以人头担保娘娘句句属实。”   “混账!你是华妃的狗奴才,自然……”太后咆哮着。   “小喜是朕一手栽培的,武功不下锦衣卫,心思细腻,忠于朕。”云折打断太后的话,“难道朕会害自己的孩儿?”接着云折质问刚才的领头太监,“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想看最近皇后宫中还有什么可疑的事情发生,想不到,朕会立马砍了你!”   “奴才……奴才……不知。”太监全身颤抖,瞪大眼睛。   “拉出去砍了。”云折坐下来探上皇后的手腕,“是两日前开始的剂量不重的滑胎药。婷儿,你放心,朕会给你一个公道,给我们孩儿一个公道。”   “陛下,臣妾相信华妃的为人,皇上一定还我和华妃一个公道!”南宫婷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   小喜跟在神色恍惚的华妃身后,安慰道,“主子,只要皇上相信我们,其他人就不敢造次,况且连皇后娘娘都帮我们说话,我看今天的事情蹊跷的很。”   “是啊。”沐遥感叹。芊芊玉手轻轻扶正了头上的绿松石步摇。太医和云折都说是滑胎药,究竟是谁下药?   秦樘说过世间除了制造那个镶玉步摇的师傅,其他人是不会仅凭把脉就判断令人滑胎的罪魁祸首——浸了楚国一种罕见的花草汁液的步摇上的玉。云折也不会看出端倪,况且她都没有见过那支步摇。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佩戴镶玉步摇了。   云折啊,云折,你又为何相信我?   南宫婷,你的心思太纯,不适合在皇宫里。   为何你们相信我呢?   即使滑胎药不是我下的,可是杀人于无形的事情我的确做了,很久之前我曾清清白白,你也知道,却让我在冷风中跪了一夜。如今为何当着众人的面维护我呢?   婷仁宫滑胎一案以月妃投毒结束,月妃在大将军的苦苦哀求下没有赐死,被送到宫外在寺庙与古佛青灯为伴。东里忠卸去将军一职。由于东里一族的衰落,南宫丞相也没再继续对皇帝施压。   秦樘把玩手中的步摇,询问,“你不留着吗?说不定以后还有用。”   “留着被云折发现?”沐遥冷冷一笑,“我懂医术,别以为我不知道,长期佩戴,我会失去做母亲的资格。”   “怎么你还想为云折生孩子?”秦樘眉头紧皱。   “怎么可能!”   “你不会因为这次云折相信你,你就又对他心生好感了吧,我告诉你,他只是在利用这件事,他的重点在于削了东里的权利,只是这次千算万算,我因为是东里的门生,也暂时失去了立足朝野的机会。”   “我知道,月妃仅仅只是个替死鬼而已。她真可怜。”   “她是愚蠢,以为皇帝对她还有情义,你最好好自为之,不要成为下一个月妃!”   “我知道,云折只是为了制约东里忠所以牺牲了月妃,相信了我。”沐遥微微抬起下巴,一字一顿,“只是下次不要再让我杀人了,我不想沾染血腥。” ☆、遥遥无期   “华妃娘娘。”秦商打量着秦樘离去的背影,“将军最近日日在家酗酒,我不知道怎么劝他。”   “皇帝既然冷落东里,你又何必去趟浑水,为什么不明哲保身?”沐遥眯着眼睛打量秦商。   “将军对我有恩,而且对公主也照顾,臣做不到袖手旁观。”秦商抬起下巴,眼神坚定。   “官场上的起起落落东里忠也不是第一次经历,如果有机会,我会为他美言两句的。”   “臣替将军谢谢公……华妃娘娘。”秦商眉眼飞扬。   美言吗?不可能。云朝少了一位大将军,正和我意。接下来就是丞相冷意。沐遥走在秦商身侧,低下头暗暗敛去眼眸中的狠毒。   太后近来频繁召她服侍,沐遥处处小心,太后的饮食皆给御医看过才由太后贴身侍女送到太后面前。   云折在她服侍完太后的日子,早早等在云深宫。   “皇上,最近政务不忙吗?”   “国泰民安,朕乐得清闲。”   咳咳咳……   “你怎么了?”云折腾地起身,握住她的手,随即把脉,“哪里不舒服?头晕不晕?胸口闷不闷?”   这样慌乱不安的云折真是少见。他又是什么企图?   “只是被食物噎到了,吃的太快了。”   云折默默送来她的手,吩咐道,“下次太后再喊你,你就直接去书房找我。不用理会太后,我自会处理。”   是担心太后加害她吗?   次日,沐遥去婷仁宫看望皇后,侍女说皇后已经熟睡了。   “不用告诉皇后我来过,让她多睡一会。”沐遥站在门口良久,红帐中,熟睡的南宫婷脸色苍白。   小喜跟着一言不发的沐遥,提醒道“娘娘,皇上这点恐怕已经在云深宫等着了。”   是啊,晚膳时间已经到了。   轻轻推开寝室门,柔弱的光线打在梳妆台的一角,云折坐在阴影中,薄唇紧绷。少倾,云折微微抬头,随即又埋了下去,一种干涩缓慢的声音传来。   “朕当初带入军队打到万俟的皇宫时候,太后拔下发簪,划了朕的脸颊。前些日子,朕亲眼看到你脸颊上的伤,朕懊恼让你也陷入这种田地。”   梳妆台被人动过了!   沐遥不安地瞟了几眼梳妆台,云折发现了什么,遭了,盒子和步摇虽然给了秦樘,但是曾经包着步摇的锦布丢放在另一个盒子里。或者,是陵措给她的钥匙。早知道这些都给秦樘就好了。沐遥的手紧紧抓住衣角,不敢靠近云折。   “你不敢过来?”云折嘴角轻轻一抿。   “你和太后现在怎么样?”她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一丝颤抖。   云折摇摇头,“皇后贴身宫女临死前说是太后的人把药下到饮食当中的。”   滑胎药是太后下的?   “所以你就牺牲了东里明月,顺便打击了东里将军。”沐遥的声音找回了平素的沉稳。   “月妃罪有应得。”云折站了起来,“月妃赠给皇后的香囊中加了一味香,不过,皇后几乎没有佩带。朕放她出宫,已是格外厚待她,龙嗣虽不是她伤害的,但是她已经有了歹毒之心。从她赠与的那一刻。她就失去了做妃子的资格。”   “为什么告诉我?”   云折离她只有一步远了,他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太后,月妃,还有你,都心怀鬼胎。我只是没有把握在她成了云朝的太后时,会不会继续伤害朕。可是在预料之中,又在情理之外,她的心中从始至终儿子只有万俟卓一人。朕给她再多,她的眼中只有死去的皇帝和他们的儿子。朕只是心寒了而已,朕再也不会用自己的血温暖她了。至于月妃,早年是朕把她陷入困境,是我的错,如今她越发毒狠,扭曲了原本善良的心,觊觎不属于她的东西,我不想再见到她。”   “那么我呢,怀了什么鬼心?”沐遥语调清冷。   “那块锦布我拿走了。”云折一针见血。   沐遥微微有点站不稳,果然,机智的云折怎么会轻易被蒙骗。   “你又为何对一个无辜孩子痛下杀手?”云折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争宠?争权?除了皇后之位,我暂时先欠着,其他的什么都可以应允。你就此收手吧。”云折放下手指,注视着她。   沐遥头疼厉害,眼眶中积蓄了一些泪水。她向前走了两步,背对着云折,眼泪顿时决堤。“我……知道了。”   “夫人,今天我就不陪你晚膳了。”云折语气转变极快,仿佛带着笑意。   夫人?   从前他是相爷。她是……相爷夫人。   她忽地转头,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不,她再也不是谁谁的夫人,她只是沐遥,沐朝不复的沐,遥遥无期的遥。失了国土,没了亲情,爱情断送。不是云朝的华妃,不是沐地的公主,再也不是原来的她了。她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不用无辜者的命,她要一步一步推翻云折的统治,让沐地独立出去。。   趁宫中的宴会,沐遥借醒酒之名在湖上走廊把陵措给她的钥匙交给了秦樘。“云折已经怀疑我了,你以后也要小心。”   秦樘点点头,“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冷意可是个棘手的问题。”   “不急,从简单的下手,你快走吧,我在等人。”   “谁?”秦樘眉毛跳动。   “万俟望辙。”   御史大夫万俟望辙徐徐前来,“娘娘好雅兴。”   沐遥走向湖边小亭,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万俟望辙也坐了下来,语调悠闲,“我很好,在新的王朝发展自己的才能。跟着当今圣上,我很好。”   “是吗?”沐遥停下倒酒的动作,“可是,我想我可能要打扰你的悠闲惬意了,我想告诉你一件事。首先想问你,楚婷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那场火皇上派来的人救得了我,却没有救得了楚婷。”万俟望辙眸子失色,陷入了回忆中。   “可是是谁放的火?”   “你明明知道,为什么问我,你到底想说什么?”万俟望辙提高音量,质问她。   “不,我知道实情,你却不知道。你知道的只是云折给你的答案,你的父亲再不宠你,也不至于在你大好年华杀了你吧,你可以说是皇后也就是当今太后的煽动,可是,当初那些人都是太后的人马。你的父亲完全不知情。”   万俟望辙胸口起伏,“皇上为什么骗我,你有什么证据。”   “皇上也是维护他的母亲啊。”沐遥语气无奈。   “那你为什么现在告诉我?你又什么目的。”   看来,他的戒心很重啊!   “我也一直在矛盾之中。我并不想影响你们的关系。可是,楚婷的死,不能就这样算了。”沐遥停顿了一会,“这次皇后的流产,太后也参与了,可是云折知道后,把这事压下来,让月妃顶罪,继续包庇太后。”   “当真是太后的旨意?”   “楚婷身上有伤,不是单纯的皮外伤。是太后授意侍卫的行为。楚婷死的时候是有孕的。”沐遥放下酒杯,起身缓缓离开亭子。   “啊……”身后是万俟望辙的咆哮。   沐遥说的是事实,只是,不是为了替楚婷报仇,而且步步瓦解万俟望辙对云折的忠心。   快到筵席的路上,南宫丞相拦住了她,“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南宫丞相横眉冷对,“皇后的事你脱不了干系。我说过凡是欺负了我的掌上明珠,我不会让她好过。”   “原来丞相以为自己在云朝的皇宫里面可以只手遮天?”沐遥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我伤不了你,可以伤害你身边人。提醒秦商和你的姐姐吧吧,接下来有他们好受的!”   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但是南宫的明斗充满自信的气焰,秦商该怎么办?至于姐姐,沐晴?呵呵,最好替我杀了她。   沐遥微微皱眉,“那就拭目以待了,丞相不要忘了一句功高震主,为臣子的还是要夹着尾巴做人的好。”   “宫中多传闻沐地公主有多善良,实则不过有着阴谋诡计,深受宫斗熏陶之人。”南宫丞相不屑地扯动嘴角。   沐遥上前一步,微微扬起下巴,一字一顿在丞相耳边说道,“丞相大人,你可知道最终的胜者就是我这样的女人,你所不屑的女人。”   南宫丞相气的拂袖而去。   等到回到筵席,都快结束了。云折握住她的手掌,“怎么去了那么久。”   “和人聊了会天。”她的睫毛颤动,头垂下来。   “和谁?”   迎上云折不悦的目光,沐遥叹了一口气,“是丞相,丞相不过提醒了我两句。”   “南宫管的太多了。”云折眼神犀利,朝南宫的空位瞥了一眼。   沐晴上吊自杀,原万俟五皇子疯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沐遥对着号称云朝第一才女的琪妃笑了笑。多谢她带来的消息。细细打量这个柔弱的才女,应该不是简单人物。   “姐姐,听说她和你自幼一起长大,你怎么不去送她一程。”   “一个罪臣的小妾有什么好看的。”沐遥淡淡地说。   她们和夕染不同,夕染的重心只在云折,而她们,各怀心事,有自己的算盘。   “可是总要关心一下,毕竟还有姐姐名义上的姐夫呢,听说因为沐晴的死,他整天疯言疯语,有一次差点把自己烧死。”贤妃面带楚楚可怜的忧色。   “可是,我也想去啊。”沐遥憋住心里的笑,她们极力想制造我与万俟意图不轨的皇子的联系也太刻意了,“但是,沐晴的娘亲亲手毁了我娘亲的一生幸福。我秦氏的衰败也拜她们所赐,我又为何去看望不相干的人?”   说的她们哑口无言。 ☆、威震后宫   从琪妃宫中回来,沐遥谢绝了舆车,带着小喜穿过御花园走向云深宫。如果运气好的话,能碰到冷意。她在秋千上荡了几下,便失去了兴致。也许冷意改变路线了。想着入神,她突然跌坐在地上,手上还握着秋千绳索。好好的绳索怎么会断了?   小喜连忙扶起她,为她检查,如往常一样平静的声音,“属下失职,请求责罚。”   沐遥摆摆手,握着断了一截的绳索,喃喃自语,“御花园的秋千平时只有我和念夕公主使用,念夕稚幼,从秋千上掉下来后果不敢设想,可是念夕只是公主,云……皇上再宠她也只是个公主,根本构不成威胁。”   “会不会是针对娘娘,毕竟知道娘娘有武功的人也不算太多。”小喜补充道。   “不知道,这事你偷偷查一下。”   “怎么了?”冷意面无表情,瞥了一眼秋千。   冷意似乎有点变化了。虽然还是黑色朝服打扮,但是发簪颜色亮丽,雕刻的竟然是两只橘黄色的蝴蝶。但是,面色还是冷冷淡淡的。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重新做一个秋千。”   冷意微微点点头。他的周身不再散发若有似无的茉莉香,而是晚香玉气味,碧可最喜欢的花。   “本宫近来无聊的很,不知丞相可否请你的夫人与我说说话。”   “好的。”   冷意的软肋会不会就是碧可呢?   “今日吩咐小厨房多准备些马蹄糕。”沐遥吩咐小喜,添了一句,“碧可很爱吃。”   隔日,沐遥在卧室就听到碧可高昂的声音。   “主子,昨晚丞相提了一句你,我就嚷着要过来了。”   沐遥点点头,看着有点圆润的碧可,问道,“丞相待你很好吧。”   碧可猛地点头,“丞相待我可好了。”   “丞相在朝廷为皇上分忧,在朝外你与那些达官贵人的夫人相交如何?”   碧可想了一下,开口,“其实丞相不愿意我和那些人太多的往来,他说他只要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了,而且万岁爷不喜欢结党营私。”   冷意还真小心翼翼。   “那你和御史大夫的夫人关系如何?有没有见过面。我和万俟望辙以前的夫人算是旧识。”   “楚国公主?”碧可眨眨眼睛,“他可是才在大半年前娶了一位夫人,冷意说只是为了平衡朝堂上的事,还说他对楚国那位公主念念不忘。”   “原来如此,那你平时替我去和她现在夫人多走动走动,我也希望万俟望辙能够从悲伤中走出来。”   “嗯嗯,没问题。”碧可点点头。   如果万俟望辙报复太后,那么向他泄密的事,万俟望辙的为人应该不会对云折轻易吐出,知道当年内情的人少之又少,云折会怀疑我还是冷意?   就慢慢等着吧。好戏会慢慢上场的,如果能借万俟的手杀了太后,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沐遥掩住一丝丝得意,拉着碧可去用午膳。   “吃过午饭,陪我看看念夕吧,她前些日子还念叨你呢。”   “念夕公主都这么大了,主子也赶紧生个孩子啊。”   沐遥艰难地噎下口中的饭,感叹碧可的“贼不死心”,打趣道,“什么时候你和丞相有好消息再来催我吧。”   “可是丞相说我现在不适合有孩子啊。”   “为什么,他不喜欢孩子吗?”   “丞相说我还是个孩子呢,不能照顾新生的孩子。”   沐遥直起腰板,脑补木头脸的冷意说着款款情话,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娘亲!”念夕从老远跑来,黏糊糊的手紧紧攥紧沐遥的衣角,“燕姑姑在院子里帮我做秋千呢,娘亲也是来帮忙的吗?”念夕侧过脸,乐呵呵地指着碧可,“碧可姑姑又胖了,父皇说他把你卖给一个富豪,果然把你养的白白嫩嫩的。”   碧可佯装发怒,力道很小地在念夕粉嫩的脸蛋上捏了一把,“公主近来伙食不也挺好的。”   万俟燕打发她们先在亭子里游乐。   碧可在教孩子下棋,沐遥倚在栏边,低语,“上次的事有结果了吗?”   “嗯。”小喜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嬷嬷,“属下告知了皇上,皇上派人查了下,是那个李嬷嬷动的手脚,太后的人。”   告知云折?真忠心。   “念夕饿了,让嬷嬷拿些甜点来吧。”   “念夕啊,这满池子的鱼是你的父皇养的吗,都是什么品种?”   “大多是锦鲤,还有的是从陵国运来的珍品。”念夕倚在沐遥身上。   “你的嬷嬷来了,选一个糕点填填肚子。”沐遥离开她,“我去看看他们的棋局。”   念夕倚在栏杆处,拨了点芙蓉糕的碎片投递到池子里,安安静静地看着。   突然,啪嗒一声,栏杆断裂,随着扑通一声,念夕落水,沐遥和小喜几乎同时将念夕从池水里拖出来,三个人湿漉漉的,念夕依偎在沐遥怀里瑟瑟发抖。   “娘亲,我冷。”念夕嗫嚅着。   “碧可,把念夕抱进屋里,赶紧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沐遥吩咐道。   “李嬷嬷,你可知罪?”威严压迫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   “奴婢刚才也在奋力拉住小公主,可是一切发生太快了,奴婢可没有娘娘这么好的身手。”李嬷嬷干瘪瘪的嘴巴皱在一起。   “混账,主子问话你还不跪下!”   李嬷嬷不情不愿地跪下来,抬头心有不甘说道,“奴婢知错了,可是这事不能只怪奴婢,在场全部的人都有责任的。”   “嬷嬷的意思我也有责任?”   “当然,小公主还喊娘娘一声‘娘亲’呢,娘娘虽然救起了小公主,但是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我有多大的责任还是交由皇后或者太后去评定吧。”沐遥接过小喜递来的披风。   “娘娘的话有理,不如娘娘现在就向太后老人家负荆请罪。”李嬷嬷越说越兴奋。   “不急,”沐遥系好了披风,“我的事缓一缓,嬷嬷你想想自己吧,在公主背后玩忽职守,护主不力,我看还是打发到宗人府好好反省反省!”   “奴婢可是太后亲自挑选照顾小公主的,娘娘恐怕还没有权利决定奴婢的去留。”   “来人,拖出去砍了她的双手!”一种暴戾的情绪蓄在她的眸子突然迸发了出来。   “娘娘你……不能这样!”嬷嬷挺直了腰杆,瞪着身边匆匆而来的太监。   “你说我能不能,还不拖下去!”沐遥裹紧披风,不去理会身后李嬷嬷声嘶力竭地责骂。   “娘娘,李嬷嬷怎么说都是太后的人。你不怕……”小喜提醒。   “我怕什么,这么双眼睛都看出她护主不周,我只是秉公执法而已。”   “嗯,娘娘说的是,况且,李嬷嬷也太嚣张了。”   李嬷嬷被砍去双手后,太后当天晚上就召见沐遥。   “李嬷嬷一事你处理的很好,皇后性格温和,对待犯错的宫女太监惩罚力度不都大。”太后站起来,赞赏似的继续,“偏偏是你,起到了威慑的力量。”   “太后过奖了。”沐遥报以一个同样虚假的微笑。   “哀家还准备向皇上提你要个协理后宫之权。作为回报,你为哀家在此抄写些经书吧。”   “臣妾遵旨。”   书房里没有其他人,炉火早就熄灭了,蜡烛只剩下两个,小喜替她打抱不平。“这分明是惩罚,要不我去通知陛下。”   “不用。”沐遥挽起袖子研磨,“这些都是小把戏,小伎俩。”   “要不奴婢也帮娘娘抄点吧。”   “字迹不一样,到时候太后又要大做文章了。”   小喜微微一笑,露出小虎牙,“奴婢早就看过娘娘的字迹,模仿一下不难,奴婢从小也学过这方面的技能。”   早就看过,还是早就研究过?沐遥眯着眼睛,偏偏头,“那你过来,我们一起写。”   烛光下小喜包子脸嘟嘟的,眼神认真,小喜的字果然模仿的有模有样。   “长姐,今天我看到丞相家的那位了,相貌普通,你说皇上为什么将她赐给丞相。”   屋外长廊有人停下来说话,这书房光线暗,加之屏风的遮挡,屋外的人很容易忽略这书房。   “莹儿啊,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毕竟是御赐的婚姻,就算你说服爹爹嫁给了冷意,你也只能在那丫头之下。”   这种甜腻婉转的声音很熟悉。是宫中某个妃子的,才女琪妃!那另一位是她的妹妹啊。   “我根本说服不了。”那个名为“莹儿”的姑娘酸溜溜地说,“爹爹跟着南宫丞相,是不会同意把我嫁给政敌的。”   “是啊,我就劝过你了,除非……”   “除非什么?”   “你有能力勾上冷意,把他拉入南宫丞相队伍中。”   “可是他对我都冷淡淡的。”   “他冷你热就行了,你知道南宫的大女儿嫁不到自己心爱的将军,随便嫁了个人,生了个孩子当天就郁郁寡欢撒手人寰了。自己的事情自己不争取,谁帮你争取,难道你要步南宫大女儿的后尘。”   “姐,我没你有才华,我不知道冷意究竟喜欢什么样的。”   “凭你娇滴滴的外貌,你还愁什么,男人不都是注重皮相的嘛。去吧,反正我也看不惯华妃的一个小小宫女竟然嫁个当朝丞相。”   “好,姐,我一定再……”   接着就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   小喜肯定也听到了吧,可是她默不作声,云折训练的真好。   “好了,差不多可以了,我们走吧。”   “可是我们连一本也没有抄完啊?”小喜不解。   “没事,陛下担着呢。”       ☆、莺莺燕燕   云深宫外,送朝服的林公公和沐遥相遇。果然,云折今晚来了。   “念夕公主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公主已经没大碍了,想必此刻正酣睡在万岁爷的怀中呢。”   “那就好。”   “哎呦,娘娘你赶紧进去吧,万岁爷急死了,一听你被太后召见,呵斥了郡主呢,奴才可是第一次听到万岁爷凶郡主呢!”   心急担忧,难道不会去太后宫中看个究竟吗?凶万俟燕,是为了念夕公主的安危吧。沐遥踏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台阶。   念夕蜷缩在云折的左侧,云折打了一个手势两人去屏风那说话。   “念夕吵着要见你,朕想过了,以后由你抚养念夕吧。”   见沐遥不回话,云折微微皱眉,“你不愿意,算了,朕不勉强你。”   “不,不是的,臣妾只是没有为人母过,怕照顾不周。”   “那就这样说定了。今晚我们三个一起睡。”云折在她额间蜻蜓点水。   念夕安安稳稳地睡在两个中间,小嘴巴撅着,呼吸平稳且浅。   第二日,风雪交加,去向皇后请安,皇后身子已经好了,只是依然愁容满面。   橦妃首先起了话题,“听说五日后楚国的公主就会来了。”   “楚斓公主?她的传闻很少啊,估计母妃不受宠。”楼贵人接话。   公主和亲?云折并未和她说。连秦樘也没有说,不过最近也没机会和他见面。   “宫中又要热闹了,又有人和我们作伴了。”琪妃抓暖壶的手指泛白。   “还不一定了,又没说来云朝做妃子,说不定许配给哪个臣子呢。”芯贵人酸溜溜地说。   “没别的事,你们先下去吧。”皇后揉揉眉间,“华妃留下陪陪本宫。”   她们走后,皇后露出苦笑,“你看,后宫被她们搞得乌烟瘴气的。”   “女人多了总要争风吃醋的。”沐遥起身闻了一下皇后刚要喝的茶,“以后总要小心一点。”   “对啊,我这么信任月妃,没想到有些东西真的会蒙蔽一个人的人性。”皇后呷了一口茶,“琪妃派人在寺里为难她,她过得并不好。”   “娘娘不会原谅月妃了吧?”   皇后摇摇头,声音低沉,“那是我未出生的孩子啊!”   “是啊,娘娘不会原谅她了,就让她在寺里自生自灭吧。”沐遥点了点头。   “外面雪太大了,等停了再走吧。”皇后握着她的手。   雪停了,宫人立马清理好了道路。   楚国公主来的那天,晴空万里。淡紫色曳地裙由两个宫人提着,胸口的肌肤赛雪,一侧偏斜的发髻上的只有一个羊脂白玉发簪,简单的发饰下一张脸五官精致,灵动的眸子仿佛一直带着笑意。细长的脖颈下一颗红痣很显眼。   楚婷也有一颗红痣,只是在下巴下面,不与她亲近的人是不知道的。这位公主容貌不似楚婷,可是低眉不语时候像极了楚婷,连走路姿态也有楚婷特有的韵味。   沐遥压下内心的起伏,偷偷望了一眼万俟望辙,他一直眯着眼睛打量这位楚国公主。   众人纷纷入席。   沐遥跟在秦樘身后,冷笑,“你是故意让楚国送来这位公主的吧。”   “臣可没有这么大的权力。”他俩一前一后走着,并不看对方。   “可你们太失策了,楚婷可没有这么一双活泼好动的眼睛。”   “以前有的,她刚见万俟皇子的时候有。”   “你太卑鄙了。”沐遥一字一顿地说,如果秦樘回头看,会发现她的眼神犀利。   “我们俩只是方式不同而已,你支开我后对万俟望辙说的话不也是为了我们的利益嘛。而且娘娘手段更高,惩治太后的人不是也雷厉风行的嘛。”   “我痛恨万俟的人,可是你不要擅自利用楚婷,我有我的方式。”   “先看看谁的方式更有效果。”   秦樘加快脚步,沐遥却停在原地。   沐遥还未入席,就远远看到楚斓向一直望着她的万俟望辙轻轻点头,走进发现,那双活泼的眸子也可以收放自如,现在变得异常柔和。依然记得那个手执红灯的傻女子,站在冷风中,胆怯地望着心爱的男子。现在的楚斓不是楚婷,她不配。   之后几个妃子聚在一起,芯贵人若有所思,“这个公主好像也不是个狐媚子,也没看她向陛下抛媚眼。”   “她自有她自己的方法,或许她就想装高冷让皇上刮目相看呢。”橦妃望着才女琪妃说。   “行了,不要再嚼舌根呢,人家好歹是个他国公主。”皇后不悦地看了一眼她们,拉起沐遥的手先行一步。   “我啊,最近越发听不下去她们争风吃醋了,每个人都平平静静的不好吗。”   平平静静的外表,内心也有千万层浪啊!   沐遥带着念夕在御花园玩投壶。   “娘亲,为什么你这么厉害。”在又一次失败后,念夕抱着沐遥的腿,吐吐舌头。   “我的父皇曾经手把手教我,只要你勤加练习,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娘亲也是公主,念夕也是。”   “又来了一个公主。”一个侍女眼尖。   楚斓带着温暖的笑,弯腰替念夕整理额前的碎发,“小公主长得可是真标致。”   “那当然。”念夕摇头晃脑。   “公主舟车劳顿,辛苦了。”沐遥客套地说着。   “早就听说过云朝的华妃娘娘,百闻不如一见,当真配上‘绝色’二字。”   “公主过奖了。”   “我的姐姐几年前来信提过娘娘呢,信上说娘娘对她颇为照顾。”   “既然你们姐妹情深,她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了。”   “多谢娘娘了,有娘娘的厚爱,是我的荣幸。”楚斓的眸子一转,像个精灵似的。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她,精灵古怪的一面,还是温柔如水的?   云折最近每每看到念夕,就把念夕抛的高高的,然后用左手接住。念夕咯咯的嬉笑声让云深宫多了一份活力。   “今天玩了什么?”   “娘亲带我去玩投壶,可是我都投不中。然而,娘亲百发百中。”   “你娘亲非比常人。”云折将额头抵住念夕的额头,小声又甜蜜地说着。   “吃饭了。”沐遥站在远处宣布。   夜幕降临,云折给念夕讲故事,从易氏一族的起源讲起一直讲到了易氏起义。   “那皇爷爷为什么成婚这么早?”念夕发问,重点偏离了。   云折沉默半响。   “因为皇太后年轻时候绝代风华。”沐遥替云折回答了。   “原来如此,皇太后,娘亲都这么漂亮,为什么念夕相貌普普通通?”   “等念夕长大了,五官张开了,也是绝代佳人。你娘亲小的时候比你还丑呢。”云折轻轻拍着念夕。   你小时候才丑呢!沐遥把这话咽了下去。   念夕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沐遥起身轻轻抱起念夕。   “你干什么?”沐遥张张口,声音低微。   云折也学她的样子,“抱她到隔壁房间睡觉。”   少倾,云折回来了,搂着一脸沉思的她。   “在想什么糊涂心事呢?”   “我今天在御花园碰到楚国公主了。”   “哦,爱妃人缘真好。”云折将头搭在她的肩膀上。   “你是不是要收了楚斓?”   “说的我好像道士收妖怪的。”   “我在问陛下话呢!”沐遥嗔怒道。   “不收,绝对不收,宫中有你们这些莺莺燕燕,已经够朕头疼的了。楚国公主爱挑谁,就选谁,只要不是朕就好。冷意,秦商啊,连南宫她都可以要!”   “不行!秦商不行!”   “好好好,我不安排他们多见面就是了。”   “也不要给她万俟望辙。”   云折正襟危坐,面露难色,“这朕可办不到,你没看到他俩已经眉来眼去的模样,望辙好不容易有了真爱,朕可不会棒打鸳鸯。”   沐遥一下泄了气,撇撇嘴,“反正,她不是万俟望辙的真爱。”   “好了。”云折手指探上她的嘴唇,“不要去想别人的事了。”   一番云雨之后,云折把念夕又抱回到了床上,三个人睡的很沉。   万俟望辙下朝之后再次拜见云折,冷意也在书房里。   “臣斗胆向皇上要一个人。”万俟望辙俊眼神坚定。   “你要思虑清楚,她不是那个人。”云折合上奏章,站了起来,“朕依稀记得她当年初次来万俟,穿的也是一件紫色宫装,这一切不觉得太凑巧,或是说刻意了吗?”   万俟望辙垂下头,从薄唇间吐出字,“就当臣,被冲昏了头脑。”   “好,可是你切记,万事以政事为重。”   “臣自当谨记。”   “好的,你退下吧。”   万俟望辙走后,云折轻轻吐出一口气,嘴角抿着,“他倒替我接了这个事。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处理后宫琐事。”   “云朝与楚必有一战,等到那时,御史大夫会怎么权衡?”冷意皱着眉头。   “朕相信他深明大义。替朕选个好日子吧,让他风风光光地迎娶楚国公主。”   “臣遵旨。”   新年前夕,楚国公主坐着大轿,凤冠霞帔,云朝帝都人群载歌载舞庆祝这场婚礼。皇宫内也张灯结彩,欢庆两国邦交。   后宫也一片祥和。皇后听着妃子絮絮叨叨说着楚国公主的婚服,嫁妆……华妃娘娘今天不在皇后宫中,很有可能随着大臣们参加仪式了,陛下待她当真不同,和她一样亲自赐的牌匾,还把念夕交给华妃抚养,经常留宿云深宫,云深,云深,国号是“云”啊!在太后面前维护她……皇后稍稍坐正些,将头脑中隐隐约约的嫉妒压在心中,宽慰自己,华妃本来就是原配,与陛下经历风风雨雨,况且又是佳人,一个亡国公主千里迢迢来这,失去亲人也是可怜……这样想着想着,华妃的形象变得柔和多了。       ☆、月明星稀   御史大夫府人声鼎沸,沐遥一身淡蓝色锦衣,头上朝云近香髻只用牛角簪固定,裹上白色披风静悄悄地离开了。   从府邸后门出来的路人烟稀少,幸好大片大片的烟花照亮她前进的路。冷风呼啸,她将头埋得更低了。相府怎么这么远……   相府大门紧闭,云折登基后,以前的宅子保留下来,交由管家打理。沐遥用指节扣响了府门,过了好久,门缓缓打开,管家伛偻着身子,斜眯着眼睛打量着她,蓦地,眼睛一亮,“夫人怎么来了?”随后笑笑改口,“现在应该是宫里的娘娘了哦,瞧我老糊涂的。”   “管家,我只是路过来看看而已。”   “请进,请进,屋外风大。”   “管家怎么不随陛下进宫?”   “我一把年纪了,皇帝应该不忍心让我当太监吧。”管家打趣道,“能替皇上守着府子,我已经知足了。”   昔日的竹园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入木三分的字也已经没有了。管家看到她停下脚步,解释道,“娘娘可不知道,当日万俟的人抓走爷的时候,为首的御林军统领命人对相府大肆掠夺破坏。陛下叮嘱我,竹园不必恢复原貌。”   沐遥点点头,继续往前走,推开了当日云折的书房。管家退下了。   墙壁重新粉刷了,屋内再也没有浓浓的墨汁味。沐遥打开了地宫的门,那里水晶依旧在发亮,还多了数百颗夜明珠的辉映。   当日楚婷的骨灰盒曾经在此停留,万俟望辙把她放在自己身边还是已经撒了?楚婷婚嫁时没有这么大的举国阵势,另一个女人代替了她的位置,她将永远陪在他的身边,守护着他,还是断送了他?其实她和楚斓何尝不是一样的呢,利用万俟望辙,让他背叛云折。唯一不同的是,她会为了楚婷不惜一切地保住万俟望辙的命,沐遥暗暗发誓。   推开暗门,秦樘背手而立,轻缓地转过身来,眉毛上扬,“我等公主良久了。”   相府的地宫连接不远处的小树林,只是这个秘密很少有人知道。   “明日我将去楚国一趟,云朝的事就交给你了。”   “交给我和楚斓公主吧。”   “她身世可怜,母亲是一个妃子的宫女,她也是冷宫出身,受尽了白眼……”   “好了,”沐遥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了,她要做的事我不会妨碍。”   “嗯,公主保重。”   今晚月明星稀,天空最绚丽的。要数还在持续的烟花,回宫的小道上行人不多。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迫,曾经一段时间的失明让她的听觉异常灵敏。她脱下披风搭在手臂上,站着等着来人。至少十个人。   寒气从脚踝升起,包裹着她,披风丢在小路上,左闪右避,她的体力渐渐不支,“来者何人,蒙着面装什么好汉!”沐遥步步后退,难不成今天要死在这偏僻的小道上?   “娘娘,要怪就怪你风头太过!”为首的停下紧逼的脚步,举起泛着寒光的大刀,发出“哈哈”的声音。   突然间,黑衣人眉头大皱,躬着身体注视沐遥身后的人。东里忠一袭黑衣,没带刀剑,眼神犀利,快步向他们逼来,赤手空拳地对付他们。   “还不快跑!”东里忠将抢来的剑抵在地上,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对身后的沐遥吼道。   沐遥没有回答,将入了战斗中。   黑衣人又来了十个。东里忠将她护在身后,“人太多了,我们一起跑吧。”话毕,勾着她的细腰,一路轻功。   “往西边小树林方向。”沐遥在空中留下一串白气。   沐遥找到相府地宫的小树林出口,带着东里忠进来。   “原来以前的相府地底下还别具一格。”东里忠感叹道,“也不知道今天追娘娘的是哪些人,娘娘出门都不带随从的吗?”   “随从被我支开了。”沐遥瘫坐在地上,询问,“你又为何在那?”   夜明珠的光下,沐遥看到东里忠微红的脸颊。于是,立马摆摆手,“算了,你可以不说。照今日情形,十之□□是南宫丞相的人,我死了,他的女儿位子就更加牢固。”   东里忠点点头。   “你受伤了?”空气中血腥味不重。   “无碍。”东里忠捂着右臂,“刀剑上没有毒,或许那些人没打算要你的性命,因为他们大可以在刀尖上抹毒。但是也不一定,也许他们太过自信了。”   沐遥点点头同意他的推测,“如果是前者的话,南宫不是有最大嫌疑,不管怎么样,我要回宫了。”   “不行,你孤身一人,那些人卷土重来怎么办?”东里忠腾地站起来,却撞到了头,留下闷哼一声。   “没事,我叫相府的管家替我找小喜,那个女人,很剽悍。你休息片刻,我会让管家找几个人护送你。”   “嗯。”东里忠将头埋在阴影中。   新年的第一天,万俟卓感染了瘟疫,太医全都叫到太后宫中为万俟卓医治。太医跪在地上,灰着脸。   “陛下,赶快叫太后出来吧,这病传染得厉害。”张太医带着哭腔说着。   “皇上,皇上……”太医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迈开步子,走近病床。“皇上,不可啊!”几个太医纷纷摇头,异口同声。   妃嫔们都在大厅里面。   橦妃压低了声音,“真是的,太后心疼儿子,也不要拉着我们陪葬啊!万一,我们被传染上,现在,连皇上都进去了。”   皇后不安地踱着步,双手颤抖,喃喃自语,“希望皇上他们没事。”刚向寝室靠近,就被宫女挡了回来。   “宫中上下那么多了,万一这瘟疫在宫中蔓延……”琪妃咬牙切齿。   “够了,怕死的离得远远的。”沐遥狠狠瞪她们一眼,“现在都回宫去,有太医在,没你们的事。”   “哼,我们走了,谁替我们向太后交待?”芯贵人不依不饶地说。   “要是有陵国的血莲就好了。”太医的声音传来。   “那就赶紧休书,让陵国送来血莲。”太后咆哮道。   “血莲可是陵国皇族的血浇灌长大的,是稀世珍宝啊,陵国不一定……”   “哀家就不信区区一陵国不敢卖云朝一个面子!”太后的声音异常尖锐,“皇帝,你还不赶紧休书。”   “朕手里有一半的血莲。”云折的声音听不出感□□彩。   “恐怕还是不够啊。至少需要整整一棵血莲。”另一个太医声音小声嘀咕。   “皇帝,你还不赶紧休书,他可是你的亲弟弟!云朝的王爷!”   云折久久没有开口,只是斜眯着眼睛打量着太后。   皇后终于冲破宫女的阻拦,扑通一跪,“皇上,太后,你们还是先出去,这里交给太医。为了云朝社稷着想!”   “混账!哪有你说话的份!”太后眉目凶狠,脸颊扭曲。   沐遥也冲进来了,弯腰扶起皇后,不发一言静静地打量着昏睡中的万俟卓。   “太医说要一棵血莲。”云折注视着沐遥说。   我听到了。沐遥咽下这句到嘴边的话,暗想,云折这是什么意思?血莲,的确我有,可是在秦樘手上啊。云折为什么看着我说这句话?难道,他知道血莲的事?不行,就算我想给,现在也给不了。   沐遥直起身子,“皇上还是尽快休书陵国的好。”   太后微微松了一口气,“太医,除了血莲还需要什么吗?”   “其他的药材我们太医院已经有了。臣有信心,只要有这稀世珍宝,王爷的病就能好!”   “朕不会休书。也不允许太后擅自休书。”云折冷冷一笑。   太后跌坐在床上,颤巍巍的手指指着云折,“你这个不孝子!他可是你亲弟弟啊!前不久陵国来访,你和陵国的关系处理的那么好,这种举手之劳的事你竟然不肯忙,皇帝的心怎么这么歹毒!”   “太医你们另想办法吧,血莲之事,朕没有听过,你们也没有提起过。”云折背着手,冷冷瞥了一眼发怒的太后,带着皇后和沐遥离开了。   大厅的其他人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低着头。云折勾着嘴角,平静道,“你们都散了吧,太后宫中今日不用前往,当心传染。”说完,握着皇后和华妃的手离开了太后宫中。   “早知道,刚才我也冲进去了,白白便宜了她俩!”橦妃轻轻剁了一下脚。   “赶紧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芯贵人压低嗓音,做了一个鬼脸。   云折坐到侍卫面前,“除了太医进出自由,以后太后宫中的人不得踏出宫门一步,违者,格杀勿论!”   “臣遵旨。”   “皇上要是不想用云朝的名义有求于陵国,我们可以找个中间人……”皇后握紧云折的手。   “不用,这是对太后的惩罚,提醒她后宫不是可以胡作非为的地方。”   “可是万一王爷因为得不到血莲而一命呜呼了呢?”沐遥询问。   “那朕可以替太后宰了那群庸医。”云折捏紧沐遥的手。   万俟卓的病暂时靠太医的药续着,只是根本吃不下多少东西。   三天后,冷意带着一位老者进入御书房。   “师父,好像哪里有瘟疫,哪里就有你。”云折合上奏章,摇头苦笑。   “每次都给你收拾烂摊子。”云老气的胡子一动一动,“这次的瘟疫只要把上次我配的药改良一下就可以,为什么太医院那帮蠢材这么迂腐呢?”   沐遥停下磨墨的手,抿着嘴笑。   “这不是你的原配吗,听说你这小子只给她一个妃子当,太小气了吧。”云老在云折面前依旧是师父,没有臣子的拘束。   “师父,你要是同意当太医院的首领,那我立马封遥儿为皇后。”云折一半真诚,一半玩笑。   “我可不傻,带着一帮傻子,不气晕了才怪!”云老啧啧嘴。   “好了。”云折一脸严肃,“现在带你去看看万俟卓吧,但愿师父不需要血莲就能医治他。”       ☆、辛酸往事   太后脸颊消瘦,面色苍白,看到云折带着一行人,冷冷地瞥了一眼,继续照顾万俟卓。此时,万俟卓已经醒了。声音沙哑,“恕臣无理,不能起身拜见皇兄。”   “无碍,你躺着就好了。”   “别在这惺惺作态了,对自己的兄弟见死不救,还配什么哥哥,什么君子,什么皇帝。”太后撇过头,不看他们。   “母亲!”万俟卓瞪着太后。   “这是云老先生,上次鸢州爆发的瘟疫就是云老先生配制的药。”冷意介绍云老。   太后眸子怒火渐渐下去些,语速很快,“哀家听过你的,还不赶紧替卓儿看看!”   云老缓缓上前,良久,松开万俟卓的手腕,捋着白胡子,“云折啊,他好像伤到了心脉,怪不得太医需要血莲呢。看来太医院的人也不是我想的那么昏庸。”   “可是他根本不替卓儿周全!连送个信都不肯!”太后恶狠狠地看着云折。   “师父,除了血莲,其他的办法你就说出来吧。”云折面无表情。   云老摇摇头,“没有其他的办法,除了血莲。”   “不,有的,师父你知道的。”云折微微一笑,眼眸闪亮。可是语气中是那么的哀伤无奈。   “傻孩子,代价太大了,为师不会允许的。”   “用我的几碗血而已。”   太后睁大了眼睛,不停打量着云折和云老。   “太后很讽刺吧,为什么我的血可以救你儿子一条性命。让我帮你回忆回忆。很多年前,云折还是个孩子,失去了父亲的当晚,一个妇人蒙着面,给我灌下了一碗浓浓的毒~药。把我扔在了荒郊野外。很多了,我依然记得那个夜晚,野外不绝于耳的狼叫声,蚊虫叮咬的难受,浑身蚀骨的痛楚,还有那个妇人左眉的红痣。”   “不,不,你记错了,你还那么小,肯定记忆出现了紊乱。”太后捂着嘴巴,声音发抖。   云折摇摇头,冷淡地俯视着太后,语速缓慢,“云折仍然记得太后的陪嫁丫头左眉的红痣,她可为你做了不少丧尽天良的事情。当我闭上眼睛,待在丛林处,连呼吸都感觉扯动着肺叶的时候,是云老把我带走。以毒攻毒,我尝过了上百种毒性参差不齐的药,你永远也不过想到当日的事阴差阳错造就我今日的百毒不侵的体质。而今我的血液,是世上除了血莲以外,唯一护住你儿子心脉的良药。”   “你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太后咬着嘴唇,脖子上的青筋突起。   “不,云折还要说,不然万俟卓怎么知道这些年他的皇兄遭遇了什么。”云折从衣袖间拿出匕首,划破手掌,眉头都不皱一下,“当日我为万俟丞相,太后对我的处处刁难,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当知道我是她的另一个孩子的时候,她亲自在狱中赐了我毒酒。所以,现在你该明白为什么我在狱中为什么大难不死了吧。万俟珂承废了我的右手,幸好云折早年左右开弓,左手也用的熟练,不然这生活又要重新开始。万俟卓,这就是你母后,父皇加注在我身上的东西。”   又换了一个碗。   血继续流淌。   “皇兄,对不起。”万俟卓痛苦地闭上双眼。   “可是你,杀了万俟珂承,夺走了他的皇位,我的丈夫,卓儿的爹。”太后垂下头,压低声音,语气里没有愤恨,只是一种无奈和狡辩。   “你不也杀了我的父亲,夺了他的皇位吗。”云折用左手指撕开一点右手掌的伤口,血留的更加顺畅。   “可是,你的父亲,夺了我的十六岁的大好年华,我和珂承本来两小无猜,就因为你父亲执意娶我为妻。”   “你可以逃啊,我父亲可没有禁锢你的自由,你大可以和你的情郎逃走,可是,你们没有,万俟珂承接近我的父亲,不止为了夺走你,还要夺走整个易族的财富和权势,云折只是拿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罢了!可你们呢,狼子野心,处心积虑地夺走了一切,抹去那段黑暗的历史,连亲生儿子都可以杀害,你们的人性哪里去了,嗯?”   太后撇着嘴,不发一言。   云折已经收手,冷意将瓷碗搁下,沐遥撕了自己的衣角简单地为他包扎。   “母亲,这是真的吗,为什么与你告诉我的不一样?你说易叔叔自己生病死的,你说皇兄的那碗毒~药是敌方的人干的。”万俟卓脸颊划过一道道泪水,“你骗我,母亲,你骗我!”   “药分三天喝完,每日清晨喝就可以了。”云折嘱咐道,“还有今日在寝室的宫女我一个也不会留,也是为了太后的名声。宫人稍后为会送新的一批。”   屋外细小的雪刚落在脸颊就消融了。   云折沐遥并排走在一起,冷意和云老跟在后面。   “冷意,等下吩咐林公公宣布朕的口谕,张太医办事不力,革职让他告老回乡吧。”云折拍拍沐遥的人,解释,“他是太后的安插在我身边的人。”   “为什么要让万俟卓也知道太后的事情?云折你兜了这么一个大圈子为师看不懂,要是惩罚太后,你大可以不给你的血,看着你这么多血流出来,为师可心疼着呢,那都是上好的药材啊!”   “万俟卓之前蒙在鼓里,就算没有异心,有了太后的鼓动,也会成为下一个万俟皓。朕要趁芽儿那么大的时候,掐了它。”   “可是,那么多的血,怎么补啊!”沐遥嘀咕。   “师父不是回来了吗,我的人说云老先生最近采到了极佳的补血药物。看师父多关心我,马不停蹄地就送来了。还没放手心焐热够吧。”   云老停住脚步,捏紧拳头,气的牙咯咯地响。   “冷意,安排云老晚上住你那里,跑了可要拿你是问!”云折甩着沐遥的手,大步往前走,嘴角咧开。   云老瞪着云折远去的挺拔背影,牙齿还在颤着,“以后什么瘟疫,鬼疫的,老子不管了。”   冷意冷着脸,点了一下头。   经过御书房时候,云折收起笑意,“陵措走的时候当真没有给你血莲吗?”   “什么?”   他是不是有所怀疑?陵措会告诉云折详细的事情吗?   “真的没有。”沐遥淡淡地说。   “那就好。”云折豁然开朗,拥住她,“奏章什么的见鬼去吧,今晚陪夫人和女儿。”   沐遥眯着眼睛打量着嘴角上扬的云折。耀眼的宫灯下沐遥发现了云折的白发,一根,两根,三根,一共三根,云折也会有烦心事吗?成了帝王,事事掌控在心中,他还有什么不顺心的吗?因为南宫丞相?因为万俟卓?因为太后?   太后宫中一干人等连夜被拖了出去,悄悄地被灭了口。   万俟卓侧着头,盯着墙壁发呆。   “卓儿,快把汤药喝了。”太后端着药碗。   “是真的吗?”万俟卓一动不动。   “不是,不是,你要相信我……”   “我问你的母亲自新皇登基以来,处心积虑地要扶持我,让我取而代之,母亲想要再次谋反吗?”万俟卓慢慢转过头来,冷冷地省视太后。   “那不是谋反!”太后辩解道,握住他的手,“那是你应得的,这是万俟的天下,而哀家永远是万俟的皇太后。”   “够了。”万俟卓狠狠地抽走手,剧烈地咳嗽,胸口起伏,“我不会背叛师父,不会背叛皇兄,我的亲哥哥的。”   “你忘了是他举兵谋反,逼死你的父皇,你亲眼看见父皇死在你的面前!这些你都忘了吗?”   “儿臣没忘,父皇连成为阶下囚的勇气都没有!死,是最轻易的,他那么轻易地抛弃了儿臣和母亲!”   太后扬起手掌,迟迟没有动作,两行泪划过脸颊,嗓音悲恸,“为什么连你都向着那个逆子,你的心被他蛊惑了吗?”   “母亲,收手吧,皇兄会是一个好皇帝,我的父皇,易叔叔所希望的太平盛世皇兄会替他们实现的。断了和那些乱臣贼子,心怀不轨的老臣的联系,别把大好的时光用来追逐一个无意义的事情上,儿臣不会参与你们活动的。”   太后擦干眼泪,咧着嘴哈哈大笑,“哀家不会放手,你不当皇帝随你,哀家没有不中用的儿子,哀家可以培养傀儡当哀家的皇帝,哀家可以改国号为‘夏’,哀家一样可以当天下人的皇太后。”   万俟卓轻轻闭上眼睛,压住嘴里的苦涩。   三日后,万俟卓艰难地爬起床,在太后床边磕了三个响头,毅然地离开了皇宫。云折站在城门上,雨丝滴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万俟卓变成了两个交叠的影子。   “派人跟着他,他大病未愈。”   冷意点头离开。   林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小全子屁颠屁颠地带着一干人送来一些皇帝赏赐之物。小全子回完话轻轻咳了一下,用左手背捂住。这个动作是秦樘告诉过之后会派一些人到云朝宫中,拜见她的特殊暗号。   “其他人先下去吧,我有些话问问这位公公。”沐遥吩咐。   待到只有他们在场的时候,沐遥寻思一会,小心问道,“公公什么时候来到宫中的?”   “奴才来宫中已有两日。”   “混账,本宫进宫时候,就遇见过你。”   小全子直起腰板,摇着头,“小全子进宫好几年了,可是在下的的确确才进宫。”   “易容?原来的小太监你们把他怎么了?”   他凝视着沐遥,笑而不语。   “算了,替我转告秦樘,给我两棵血莲。”   “娘娘,奴才得知,秦大人走的时候带走了血莲。”   “那是本宫的东西!”沐遥瞪着小太监,“何况,陛下可能猜到本宫手上有血莲。这次王爷染病,本宫拿不出血莲,你觉得陛下会怎么想本宫?”   “那娘娘就算现在拿出来也于事无补了,还不如一口咬定根本没有血莲。”   沐遥紧咬下唇,怒视着小全子,少倾,眼神柔和,轻轻地坐在了踏上,“多谢公公提醒,公公退下吧,小心服侍着陛下。”   “奴才遵旨。”小全子跪下,恢复了奴才的样子,一脸的谄媚。   小全子走后,沐遥久久难以平复内心的愤懑。       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收藏哦,么么哒的小天使们!亲亲。 ☆、绝处逢生   御史大夫府邸。   由于楚斓公主之尊,所以进府就是大夫人之位。原来的大夫人变成了二夫人。   “夫人,听说三日后的围城狩猎大人只带那位。”二夫人的侍女撅着嘴,不满道。   “我为这个家任劳任怨,爷非但不赏识,现在来了一个狐媚,这家更没有我的位子了。不行,我要写信让父亲为我周全一下。”   次日,二夫人跪在大厅内,手里握着三页信。的确,这像她的笔迹,可不是她的啊!而且她并没有写信给南宫丞相啊!   侍女跪在二夫人身后,瑟瑟发抖,匆匆瞄了一眼面色不悦的万俟望辙。   “上报我的行踪,请南宫大人注意这几个人,你到底姓万俟还是南宫!”万俟望辙甩下茶杯。   “不,不,我没写,我是有寄信给我爹让他帮帮我,我没想过背叛夫君,不信,不信,你可以问小红。”二夫人泪眼汪汪地转过身,摇晃着侍女,“你告诉大人,我只是寄信给了我爹,快点。”   “回禀大人,这已经不是夫人第一次寄信给南宫了,每月会寄信三次。”小红抬起脸,咬牙说道。   “你胡说什么!”清脆的耳光声传来,二夫人痛苦地咆哮着。   “爷,我看这事还是不要伸张出去。”楚斓忧心忡忡地握着万俟望辙的手,“一切会好起来的。”   “嗯,来人,把二夫人压下去,没我的允许,不许踏出房门半步,把这个侍女也押走。好好看管。”一顿怒火发完,万俟望辙轻轻拍着楚斓的手,安慰,“让你受惊了,我来准备明日去围场的事情吧,夫人先去休息。”   楚斓换上了骑装,在镜前画眉。“她的家人释放了吗?”   “昨晚奴婢叫人放了小红的家人,也告知了她。”   楚斓点点头,端详镜中的自己,“你说大人有没有看过穿着骑装,束起长发的楚婷?”   “没有吧,听说楚婷公主几乎大门不出,大人还是王爷的时候连宫中聚会都不见得带她。”   “人啊,总是等着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它的好,才会追悔莫及!”楚斓抿了抿嘴角。   围场上暗紫色骑装在马上英姿飒爽。一身藕粉色长裙的万俟燕端庄地站在沐遥身侧,不住赞赏,“楚国公主的骑术真的让我钦佩。”   “怎么同样是公主,姐姐不去露一手吗,不要让风头全被一个区区楚国抢走。”橦妃声音抑扬顿挫。   “我身子不爽,陛下让我好生疗养。”   万俟燕轻轻一笑,压低声音,“姐姐一句话让那些争宠的黯然失色。”   万俟望辙噙着淡淡的笑,为刚下马的大夫人擦汗,“从没看过夫人这一面,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大人言重了。”楚斓微微抬起下巴,阳光打在两人身上,相视一笑。   “他们可真恩爱。”沐遥喃喃自语。   骑术表演结束后,各自回到了帐篷里,沐遥偷偷溜了出来。   湖边,秦樘一脸怒相,楚斓低着头,偶尔点着头。沐遥走近,他们的对话戛然而止。   “你先走吧,记住我说的话,别再自以为是了。”秦樘不悦地看着楚斓。   “我们的秦大人发这么大的火干什么,小心气坏了身子。”沐遥酸酸地说道。这是秦樘回云朝后他们第一次谈话。   “我只是在叮嘱她别再弄巧成拙,八公主楚婷可不会武功,更别谈精湛的骑术了。”   哼,一定还有别的谋划。“一味模仿楚婷,总要有点新意吧。”   “我不需要她有新意,她老老实实地扮演她的角色就好了。”秦樘不屑地说道。   “秦大人没事本宫也要回营地了。”   “慢着,”秦樘语气和缓,“我跟小全子谈过了,血莲的事我无能为力,我也提醒小全子以后对你态度好点。”   “他有他的傲气我无所谓,没人的时候他不用对我点头哈腰,只是在皇帝面前他能行吗,那股傲气可别打乱了整个棋局。”   “放心,他可以信得过。”   “嘘。”沐遥侧过头,自语,“来了。”   这次没有武功盖世的东里忠帮他了,秦樘又不会武功,这里扯破了嗓子,营地的人也不一定能听到。我可不想和秦樘死在一起。沐遥摇头甩掉这些胡思乱想,把秦樘护在身后,静等来人。   一共十个黑衣人。   “他们的目标是我,趁乱你赶紧走,记得帮我叫人。”沐遥狠狠地推了一把秦樘。跌跌撞撞的秦樘站起来,从小径跑走了。   包围圈越来越小,楚斓抽出一把剑出现了。   不是吧,这就是秦樘喊的人,两个女的对付十个人,说不定还有更多的人。她们俩并不占上风,打开一个缺口,两个人没命地逃了起来。山上根本没有什么路,两个人逃得精疲力尽,在一个悬崖上累的直喘气。   “你别告诉我秦樘就喊了你一个救兵。”沐遥弯着腰,打量着越来越近的黑衣人。   “跑啊,跑啊,怎么不跑了啊!”为首的黑衣人叉着腰,脚步外八。   楚斓丢下剑,右手勾起沐遥的腰,带着她步步后退。   “不是吧,你要跳悬崖还要拉着我,算了算了,我善良一次。”沐遥哭丧着脸,对着黑衣人吼道,“我跟你们走,你们放了她。”   “一言为定。”在黑衣人话语刚结束的时候两个人就跳下了悬崖,准确的说是被楚斓带下了悬崖。沐遥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可是鼻尖闻到楚斓身上的薄荷味的时候,心里一阵坦然。   楚斓抓住了一条藤蔓,找准时机,带着她跳进了山洞。   “怎么样?”楚斓眉毛一挑。   “还不错。”沐遥眯着眼睛打量得意的楚斓。   “跟我说说万俟望辙好吗?”楚斓用随手捡到的树枝在地上勾勒出一个人脸轮廓。   良久,沐遥耸耸肩,开口,“看在你救我一命面子上,我就说一说。他是万俟珂承第五个皇子,母妃不受宠,连带着他也得不到重视。双十年华遇到你的姐姐,你的姐姐一心一意嫁给他。成婚当晚,他的母妃死在冷宫,无人问津。”   “这些我都知道。”楚斓的画渐渐有了对象,那样浓浓的眉毛像极了万俟望辙。   沐遥合上惊讶得张得很大的嘴巴,继续,“那我也什么好说的了,秦樘也说的差不多了吧。秦樘应该不会再通知人救我们了,只能等其他人发现我们不在来寻找我们。”   楚斓点点头,“毕竟他名义上是要和我们划清界限,光是我们两个在一起就很受别人的怀疑,我俩还是尽早思考一下怎么对外人说。”楚斓替人物完成了最后一笔——薄薄的嘴巴。   “就说你也闲逛,听到声音不对就可以了。”   楚斓点点头,望着地上的画笑了起来。   夜全黑下来,他们才找到她俩。火把的光让沐遥一时眯着眼睛,之前听到他们的呼喊,可是怕是黑衣人伪装她们不敢回应。   从另一处赶来的云折站在人群中最中间,云折疾步走来,狠狠把她揽入怀中,他的锁骨勒的她生疼。她的面前,万俟望辙那双又担忧又喜悦的眼神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云折慢慢放开她,捏着拳头,脸部僵硬,吩咐冷意,“替朕找到那伙人,格杀勿论。”   皇后,万俟燕,碧可,林婉拥着沐遥,几个人高兴地抱在了一起。“好了,好了,都没事了。”抬头望着满天的星光,沐遥发现今晚的天空真美丽。   帐篷里,云折替她上药膏,都是轻微的擦伤。   “前些日子,东里来禀报,说有人暗杀你。如果他不说,你是不是想一直瞒着我?”   “皇上和他还有联系?”   “他写信给我的,别打岔。”   “告诉你,你只会派更多的人在我身边,我行动总有人跟着看着,很不自在的。”沐遥吃痛地盯着云折。   冷意进来了,“查过在悬崖边的蛛丝马迹,是普通的兵器,看不出特别来路。”   “这事缓一缓,你连夜回去,和南宫一同处理政务。记住,大的事情自己拿主意,不用回禀我,不需看南宫的脸色。秦商也跟着你一同回去。”   “皇上是害怕南宫……”沐遥询问。   “朕希望这刺杀的事不是他自作主张,至于国事,朕可没有不信任他,只是南宫老了,处理事务力不从心,冷意只是帮帮他。”   帐篷外的南宫婷端着托盘的手不住颤抖。   南宫老了,处理事务力不从心,冷意只是帮帮他。   根本不是,皇上已经在觊觎南宫家族的势力了。怎么才能让爹爹和皇上和平相处。劝爹爹早日卸职吗,可是爹爹为朝廷操劳了一辈子,怎么可能轻易放手。一定是我在这皇后做的不好,皇上才更加不信心爹爹的。   南宫婷压制住自己的颤抖,往后退下了。   小全子也来到了围场,他做事滴水不漏,连一直带他的林公公也没有看出破绽。小全子替云折穿衣服,沐遥对着他做着鬼脸,小全子冰冷着脸。   云折走后,沐遥让小全子换了五次茶水。“看来,你已经适应了当个公公。”   “娘娘有讥讽奴才的功夫还不多花时间用在我们的大事上。比如拉拢南宫投靠我们。”   “南宫这个老顽固,即使不忠心君主,可是忠心这个国家,我劝你和秦大人还是别白费时间。”   “娘娘不试一下怎么知道结果。”   “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你们怎么作茧自缚打草惊蛇,让云折知道云朝有你们大量楚国那边的人。”   “我们会谨慎的。”小全子低下头不再辩解。   “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乡野村妇   万俟望辙他们满载着猎物回来了。   “吾皇万岁万万岁。”   云折站在高台上,右手掌微微握起来,这只手再也不能帮他张弓了。所以围猎的活动他也只能看着,与他不亲近的人只会以为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云折嘴角勾勒起上扬的弧度。微雨飘下,清爽的空气一扫之前的压抑。   云折缓缓抬起右掌,声音铿锵有力,“平身。”   沐遥站在昨日的悬崖边,还在思虑事情。是南宫或者太后派的人加害她?云折从背后轻轻搂住她,几近耳语,“天色不早了。”   “昨天楚斓带着我跳下悬崖,拉住藤蔓,我和她跌入一个山洞,那个山洞有人生活着的气息。”   “你弄错了,这么偏僻的地方,又是皇家的土地,不会允许山野村夫在这生活的。”   “我跌落的地方有一个东西咯到我的手臂,是个小铃铛,我太熟悉它了,因为这是我在去渊塞时候路过楚国边境买给楚婷的,万俟望辙转交给了她,可能她一直以为那个礼物是万俟望辙买给她的,那个傻女人,把系在床头的东西一直当宝贝似的挂在腰间。”   云折放开她,长叹了一口气,“你真是冰雪聪明。”   “楚婷现在在哪里?在这个山洞吗?”沐遥往下指了指。   “半山腰那有个泥屋,他们一直住在那里,我们来围场的几日我让他们住在这个山洞里面。”   “他们?楚婷生的孩子,是侍卫的孩子还是万俟望辙的?”   “那孩子不像御史大夫。”   “你怎么能骗万俟望辙说楚婷死了呢,你下旨让楚斓嫁给万俟望辙,那是楚婷的妹妹啊,就因为她生了一个不是万俟的种子吗?她又有什么错呢?曾经在这个山洞,我靠着她那么近,可我不敢声张,我不知道该不该把她立刻找出来!”   云折俯视山下,“是她自己不愿意再回到万俟身边,朕没有干预她的决定。孩子她也不肯打掉,下旨赐婚的事朕也没有瞒着她,而且,朕给过她一次机会,只要她站出来,朕可以收回这个圣旨,朕给她这个恩典,可是她自己不愿意。”   “那么,为什么告诉万俟望辙是万俟皇帝放的火呢?”沐遥没有勇气问下去。半响,半是诉说,半是请求,“我想见见她。”   “等他们都回去的时候,朕陪你在这多呆一日,朕安排你们相见。”云折带着她下山了。   万俟望辙又打了一些山珍海味回来。众人都在恭喜他,楚斓换下骑装,穿着一身水蓝色长裙,温柔地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皇上的赐婚真是金玉良缘啊!”一个大臣感慨道。众人附和着。   “明日一早就回宫吧。”云折宣布,将沐遥的右边放在背后把玩。“朕下午回宫。”   “听说华妃也会留下来和皇上一同回宫。”橦妃不安好意提出话题。   “哼,自从她回宫之后,我们宫中就越来越冷清了。”芯贵人撇撇嘴。   “如果她此次回不了宫就好了。”琪妃压低声音。   “胡说什么呢。”皇后铁青着脸,“说话越来越大胆了。”   半山腰的泥屋孤零零地伫立在那,房子周围是些不知名的小百花。云折辩解道,“朕给了他们更好的宅子,更好的选择,楚婷自己不要的。”   “她是在惩罚自己。”沐遥推开屋子的门,一个小男孩孤零零地坐在那里,晃动着双脚,睁大双眼,“你们是谁?”   “小峰别怕,我们是你母亲的朋友。”云折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食盒,“你母亲到哪里去了?”   “母亲上山采药去了。”孩子,果然一点不像万俟望辙。   上山,是为了眺望离去了的队伍吗?可是现在都什么时辰呢,她还在原地吗?沐遥抚摸着桌上刺了一半的绣品,“你娘平时都在做些什么?”   “教我读书认字,很多时候一个人在房间里不说话。”   脚步声近了,楚婷回来了。一身麻衣麻布,头戴一个木簪,面色憔悴,一副乡野村妇的打扮,可是纵使这幅妆容,也掩盖不了她温婉的气质。“你们怎么会来了?你们没走吗?”   “我们下午走。”云折回道,抱着小峰就离开了屋子。   右侧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颊,发丝间能看到被火舌轻吻留下的痕迹。原来她在火灾中毁了容,秦商可以治好,她也可以吧。是她自己不愿意治好吗?   “这是你的铃铛。”沐遥伸出右手,摊开手掌。   “多谢。”楚婷拿走铃铛后低下头。   “为什么不治好脸上的伤?如果不想回万俟望辙身边是因为这个的话。”   “这伤是治不好了,就算治好了,我也没有脸面回去当他夫人了,连当小妾都不配。”   “可是万俟望辙爱的是你啊,而且他根本不会在乎这些的,更何况这些都是因为他你才落到如此地步。”沐遥一把夺下她的篮子,提高音量,“你就甘心一辈子待在这里,让另一女人分享你牺牲后换来的大好生活?你跟我走,孩子交给别人抚养,或者就干脆一口咬定是万俟望辙的孩子。”   “不,”楚婷痛苦地扭曲着脸,后退一步,“爷有她就够了。”   “不行,你跟我走,凭什么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事,而留在这么!”   云折冲了进来,搬开沐遥的手腕,压低声音,“现在木已成舟了,楚斓已是他的夫人了,我们走吧。”   马车里,沐遥紧闭双唇,云折搓着她的手掌。“朕许诺,只要楚婷答应回来,大夫人的位子还是她的。”   沐遥斜晲他一眼,冷冷一笑,“皇上还是不要轻易许诺,连她脸上的烧伤都不帮她治好,现在假惺惺地许诺一句算什么。”   “遥儿,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舍不得自己的一点血。可是我舍不得那半棵血莲,那半棵血莲是我留给你的,为了治好你当药引子。你说我自私也好,反正我是不会把仅剩的血莲给楚婷。”   沐遥感觉自己头脑嗡嗡作响,喉咙干渴,一说话就传来痛楚,“所以你自己身上深的伤痕没去掉也是因为留下血莲给我吗?”   云折微微点头,闭上眼睛。“冷意脸上的伤本来也可以治好的。”   阴谋,阴谋,一定有阴谋!沐遥强烈地将这话记在心中。   云折的心,希望你用心去看,不要怕重蹈覆辙,云折可能错一次,两次,但是这次我相信他是真心的。陵措的信中是这样写到了。   不可能,云折只是再一次布棋而已,不能重蹈覆辙,更何况,云折是灭了沐朝的幕后人。沐遥眸中色彩一点点暗淡。   芯贵人宫中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了。都在贺喜贵人有孕的事情。各人神态各异,皇后羡慕的眼色,橦妃嫉妒的嘴角,琪妃高傲的表情,贤妃冷笑的样子……   “娘娘啊,皇上已经封了芯贵人为妃了。娘娘怎么一点也不着急,要不奴才请个御医看看有没有情况。”太监比她还着急,不安地提议道。   “不用,月事刚来过。”沐遥语出惊人。   “后宫寝食难安的人多了去,我们娘娘有皇上的宠爱还怕什么芯贵人,芯妃?”一个侍女宽解太监。   为什么她们这么容易有孕?一个不安的念头闪过,那个步摇在她身边很久,是不是她已经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沐遥喃喃自语,我绝对不要请御医。   云折从芯妃宫中回到御书房,冷意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冷意简单汇报了近日的事情。云折一边听着点点头,一边从林公公捧着的册子中抽了几个。翻到想看的一页之后,眯着眼睛,撕了下来。   “芯贵人的孩子不是朕的,朕日期没有记错。”   冷意疑惑地抬高了头。   “这是前两个月去她宫中的记录,次数很少,而且那些日子她根本没有机会受孕。这点你可以翻看云老编的书籍。”   “她敢私通?”   “可能想要龙裔想疯了吧。”   “那皇上打算怎么办?微臣应该今晚可以查出那个奸夫。”   “不用。”云折合上册子,将撕下的纸在蜡烛边点燃,“这个孩子是生不出来,不用朕亲自动手。”   “皇上是想引蛇出洞,可是万一引的不是那个人怎么办?”冷意担忧地说,南宫丞相是不允许除了皇后和他的党羽生下云朝的孩子,可是他不会这傻,做事肯定想好了退路。   “只要他有心,朕在必要时候就会帮帮他的。”云折站起来,拍拍冷意肩膀,“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府吧。”   林公公焦急跑来,“启禀陛下,太后,太后有请皇上见一面。”   “她是不是还在宫中大吵大闹?”云折浓眉紧皱。   林公公低着头,动动嘴角,却没有发出声音。   “告诉太后,朕不会去的。还有,太后宫外的侍卫继续坚守,不许太后跨出一步。芯妃有孕的事情如果传到太后耳中朕唯你是问。”   “奴才谨记。”林公公退下了。   遥儿,该怎么跟你说起芯妃有孕,不能让你过早知道朕的打算。云折发现自己的步子变得迟缓了,连嘴唇也异常干涩。算了,不去云深宫了。       ☆、心生间隙   小全子借着送药膳之名,传达秦樘的意思。沐遥打量着贼眉鼠眼的小全子,慵懒地坐在塌上,嘴角微微下垂。   “秦樘的意思是芯妃的胎一定要保住。”小全子话语里没有感情~色彩。   “秦樘转性了?”沐遥猛然直起身子纳闷着。   “芯妃的父亲目前已经投靠了楚国,楚国答应他为他保住他的小外孙。”   楚国答应,这明明是云朝的地方,楚国真有这么大的力量吗?沐遥纳闷,开口道,“那么,秦樘是要我好好保护芯妃这个孩子了?”   “娘娘深居后宫,受宠于云折,只要娘娘想保住的孩子一定可以。”   “我知道了,我尽力而为。”   云折近日除了朝堂,其他时间都在她身边,白天在御书房伺候她,晚上他来云深宫。芯妃的背影倒是在去御书房路上匆匆看过。何来保护芯妃之说?   云折特许皇后回丞相府小住一段时日。南宫婷听着娘亲的絮叨,想起宫中的琐事,闷闷不乐,趁着众人午睡,悄悄地打算溜出府邸到湖边透透气。南宫丞相的书房传来谈话声,她渐渐地靠近。   “不中用的东西,这点事情都畏手畏脚的!”南宫丞相声音充满怒气。   “可是,琪儿她的确没有经验,而且月妃的教训在前。”   “那是月妃,我一个堂堂丞相难道还保不了一个妃子?现在芯妃宫中人多,我可以让你们按兵不动,可是真的等到来日生产时候,琪妃还有胆子下手吗?”   “可是,可是……”他重复了好多次。   “爹爹,你们究竟要干什么?”南宫婷推门而入,脸色难看。   “你先下去,这事再议。”南宫丞相吩咐,关上门后,语重心长地说,“婷儿,这一切都是爹爹为你打算。”   “爹爹,那是无辜的性命啊!”   “无辜,那么你的孩子呢,你掉下的孩子何尝不是无辜的,还不是成了宫廷的受害者,我们没有错!我要用更多的命为我小外孙陪葬。”   “可是月妃已经受到了惩罚,虽然皇上顾念旧情没有杀她,可是东里一家不是一一蹶不振了吗?婷儿已经不恨其他人了,就让芯妃诞下孩子,来日,婷儿也会为了皇家开枝散叶的。”   “婷儿,你不明白,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我的小外孙的大好前程。宫中人人心险恶,你不害他们,他们会害你,爹爹为官时日不多,要趁还有力量的时候多帮帮你。”南宫丞相打铁趁热,“婷儿,你以为就月妃一个人害你皇儿吗”   南宫婷猛然抬头,右手从丞相肩膀上滑落下来。   “华妃那个毒妇亲口跟爹爹承认做了手脚,你若不信可以问我的随从。”   南宫婷摇摇头,“不会的,她是冤枉的,她有人证的。”   “人证?”南宫丞相不屑道,“那只不过是她的说辞,和事先串通好的,你千万不要被她善良外表给蒙蔽了。爹总有一天要拔了她的美人皮,为我的外孙报仇。”   “所以,”南宫婷顿了顿,“围场那次刺杀是爹爹派的人?”   “爹可没有那么傻,听说还追丢了人,爹要做的话肯定一击就中。”   南宫婷舒了一口气。   “婷儿,你若不信爹爹的话,你可以自己仔细观察。至于芯妃的事情,你不要插手,我也不允许你插手,如果事情败露,就让琪妃和她爹承担就好了。你只要做到母仪天下,优雅地成为后宫之主就好了,其他的事情爹爹帮你做就好了。”   南宫婷缓缓低下头,“女儿知道了。”   “这才是我的好女儿。早日回宫吧,不要让皇上的心全都系在那个女人身上。”南宫丞相拍拍她的肩膀,送她离开了书房。   南宫婷一回宫就匆匆拜访华妃,太监回道,“娘娘这会还在御书房陪着万岁爷。”   “我知道了,华妃宫中的小厨子手艺不错,我的贴身侍女顺便想讨要一点秘方。”   “奴才立刻把他带到皇后娘娘这里。”   南宫婷回婷仁宫的路上,无人的时候示意侍女可以说了。   “那厨子说华妃之前的确都有问孕妇可不可以吃,他也检查地细细的,那些吃的也没有经其他人的手。”   南宫婷放下心来,轻轻吐出一口气,“我就说华妃应该不是那样的……”   “可是娘娘,那小厨子说,每次想要顺便检查一下瓜果的时候,华妃都推三阻四,说什么是从御书房亲自拿来的新鲜瓜果,不让他碰,而且身边的侍女也面色不安地打量着瓜果。”   南宫婷停下脚步,微微捏紧拳头,脸部用力,“如果是这样,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南宫丞相在皇后回宫之前派人带话给了皇后的贴身侍女,也教了她怎么应答皇后的问话,可以说是歪打正着。   上台阶的时候,皇后一个踉跄,膝盖狠狠地砸在冰冷的地上,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   云折和沐遥匆匆从御书房赶到婷仁宫,云折简单问了一下太医,沐遥握住南宫婷的手,也检查了伤口,还好,没有伤到骨头。   “你底下人是什么做事的?”云折的话让一干人等吓得跪了下去。   “皇上,婷儿没有大碍的,都是自己不小心。”   过了一会,云折起身,吩咐沐遥,“皇后就交给你了,朕要去芯妃那,看看龙胎怎么样了。”   云折走后,南宫婷露出灿烂的笑容,打趣道,“皇上去看龙胎了,不要姐姐喽。”   华妃依旧带着浅浅的迷人的微笑,“是皇后娘娘自己吃醋了吧,还要拉上我。”   “我是皇后,不能吃醋的。”南宫婷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   “我那有云老先生走之前留给我药,有治跌打损伤的良药,等下叫小喜送来。”沐遥起身打算离开。   沐遥离开,皇后滑入被子中,冷漠地吩咐贴身侍女,“等下把她送来的药扔掉,不用拿到我的面前。”   “是。”侍女低着头,抿着嘴角,心里暗笑,任务达成了。   沐遥带着小喜绕过叽叽喳喳的妃子们,走在小径上。太后这阵子安静了不少,云折派的守卫也少了一大半。“太后今日怎么样了?”   小喜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不是写了一封信给皇上说要搬去寺庙,代发修行,我的意思是皇上有什么打算。”沐遥停下脚步,不悦道。   “奴婢不知。”小喜低下头。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在欺负你,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据我了解,你好歹是云折身边武功最高的女的。云折的人有什么动静你会不知道!沐遥在心中念着。于是,换了一个问法,语气温和,“皇上有没有派你们的人安排去寺庙的路,事先探查究竟。”   小喜面色不安,少倾,点点头,声音像蚊子一样细微,“有,皇上安排了。”   太后那个女人安心在寺庙里与经书为伴吗?沐遥狠狠地在心里否定了。   三次后,太后去寺庙的时间确定下来了。宫里人畏畏缩缩的,将头垂得厉害,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君王。云折整天绷着脸,除了去芯妃宫中,大都待在御书房。   云折那天没有去送太后,派了沐遥和南宫婷站在队伍前列。太后不施粉黛,穿着一身素衣。上山的路上,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太后一个人默默走在最前面。小喜机警地观察着四周,脚步放的很轻。   雨丝轻轻地飘下来,南宫婷为太后撑着一把纸伞,南宫婷腿上未愈根本不适合长时间爬台阶。劝说无效下,沐遥只好任由她的任性,在一旁温柔地扶着。   “你们永远不会明白你们枕边人的心思,你们永远不会了解的。”太后突然幽幽地开口。   南宫婷不解地望向太后。   雨势越来越大,小喜突然站住不动,狠狠地扫视身侧的丛林。侍从们也把武器准备好了。三个蒙面男子在雨中劈着剑快步冲来。沐遥护住太后,两个男子和侍从们厮打在一起。还有一个慢慢地朝她们走来,小喜立刻朝着他刺过去。   这是第一次看到小喜真正的武功,之前看过楚斓的轻功不错,可是楚斓单打独斗的能力和她也算差不多,比起小喜的架势,沐遥可真自愧不如,就连这个男子也处于下风,练练后退。臂上,腹部,已经出血了,染了鲜血的雨水嘀嗒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如果没有猜错,这个人就是万俟望辙。天知道,沐遥有多想把太后推出去,任万俟望辙报仇。可是偏偏这里人太多,而且,小喜的武功竟然还在他之上。沐遥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蚱,索性,丢下一句,“我去参战,你保护太后”就去“帮小喜的忙”了。   沐遥架势强硬,可是使出的掌都是软绵绵的,情急之下替小喜挡住了小喜本身就能躲开的招式,小喜急忙检查主子的伤势。万俟望辙趁机向太后逼近。   怎料,又来一个蒙面人,点晕万俟望辙之后,迅速勾着他的腰就一路飞走,空气中留下一阵短暂的凉爽的薄荷味。两个负伤的蒙面人落荒而逃。   太后移开皇后的伞,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晕开的血迹,几乎是用唇语,“贼喊捉贼。”   队伍重新整顿好了之后继续前进,雨势见小。    ☆、动情棋子   大部队到达了岭峰,皇家寺庙坐落在此,迎接他们的是静轩师太,太后不苟言笑,站在那里冷冷地扫视路径的地方。只是在走廊一角停下了脚步,诧异地打量正在扫地的一个师太。   正是万俟珂承的亲生母亲。她的心思不在今天新来的人上,而是专注地打扫。   太后的步子又迈开了。太后如今的法号是“安白”。   辞别了太后,下山的路更不好走,一个台阶一个台阶,似乎比来时更加陡峭。   皇后回望身后的建筑,忧心地说,“要是能让皇上和太后重归于好就好了。”   重归于好?恐怕,太后从来没对云折真心地笑过。沐遥突然很得意,她知道云折的过去,云折也没隐瞒她,可是,皇后被蒙在鼓里。   “娘娘,人抓住了。”小喜在沐遥耳边轻轻禀报。   沐遥调整呼吸,开口,“刺杀者的身份是?”   “两个蒙面人在鞭刑下也不肯供出主谋。现在奴婢已经把他俩送到了宗人府看管起来。两个人的衣着寻常,奴婢无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幸好万俟望辙逃走了。救他的人会是楚斓吗?   御史大夫府里,楚斓默默地替万俟望辙换药,万俟望辙凝视着安静的夫人,忍住疼痛,声音低缓,“我不知道夫人的轻功这么好。”楚斓带着他,躲过了这么多人的追赶。“上次你和华妃从黑衣人手中逃走,我还以为是华妃救的你。”   “楚斓小的时候没有什么玩伴,只有一个小太监跟着我,他会武功。”   万俟望辙点点头,询问,“那么他现在人呢,还在楚国宫中吗?”   “五年前死了,被皇后赐死了,因为失手打碎了父皇赏给皇后的一个花瓶。以前他还戏说,等到了出嫁的时候会当我的陪嫁太监,一生一世地服侍我,和我的夫君。”楚斓的手上动作变慢,突然想到什么,补充道,“我和他是好朋友,没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万俟望辙轻轻笑出了声,“我可没胡乱猜测,夫人想多了。有的时候,奴才反而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楚斓收拾好换下的纱布,起身准备扔掉。不料,万俟望辙一个猛拽,她跌入他的怀中。那可是他受伤的手啊!   “你为何不问我为什么刺杀太后?”万俟望辙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   “夫君想要干的事情楚斓是不会插手的。”楚斓担忧地皱起眉毛,“只是,夫君要想好一个万全之策。昨日的情景太过凶险,此事之后,皇上更会布好天罗地网等着夫君。”   “放心好了。”万俟望辙安慰道,“我会慢慢等机会的,不会再这么鲁莽了。就当是为了你,我也会保住自己的性命,想到一个好的退路的。”   楚斓眼眸由错愕转为喜悦。   就当是为了你,我也会保住自己的性命,想到一个好的退路的。   有了万俟望辙的这句话,她不再害怕面对有着滔天怒火的秦樘了。   秦樘趁着御史大夫上早朝的时间,偷偷拜访了楚斓。这是第一次,秦樘对她扇巴掌,她的脸部僵硬,拼命地扯出一抹微笑,“秦大人为何大动肝火,楚斓做了什么惹您不开心的吗?”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岭峰干的好事,你是不是对那个小子动了感情了?”秦樘恶狠狠地指着她说。   “怎么可能!”楚斓挺直了腰板,“我记得姐姐的教训,我怎么会对一个棋子动感情。昨日我并未出门,不知大人的情报是何人告知,怎么会诬陷到我的头上!”   情报上只说救走万俟望辙的人是有点像楚国公主,秦樘看她态度强硬,也没有先前的底气,匆匆吩咐了一些事情就离开了,他要找人证实。绝对不能有一个有了感情的棋子。   云深宫中沐遥侧着头,想了想,“那人蒙着面,我怎么知道他是谁!”   小全子面露不快,催促道,“娘娘还是仔细想想,像不像你认识的某一个人。”   “我看他的架势,武功也算上乘,应该是万俟望辙的得力手下吧。”   “是不是一个女人,楚斓公主的轻功可是数一数二的。”小全子索性摊牌了。   沐遥假装又在思考回忆,突然摇摇头,“我和那人交手的时候,我看见他的锁骨处有一个大黑痣,我看你回去查一下楚国公主有没有这颗痣就行了。”   “当真?娘娘没有看错眼?”小全子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当真,我看的千真万确,就在左边锁骨处。我现在的眼睛也是秦大人派人医好的。”   “好的,我会转告秦樘的。”   沐遥送走小全子,开心地享用午膳。傻瓜,楚斓是没有那颗大痣的。那天救走万俟望辙的人真的是楚斓吗?她想干什么?背叛秦樘?沐遥倒吸一口冷气,楚斓如果这么做也太胆大了吧,随后,沐遥乐呵呵地摇摇头,她要是真的帮了楚斓掩盖这事,不也是背叛秦樘吗。沐遥决定了,对于秦樘的吩咐,她要选择性地听从,不能任由他们摆布,毕竟,她要的是复国,而秦樘他们的野心,可是这整个天下。   皇上近日依旧不怎么来她宫中,芯妃越来越受青睐,宫中谣传皇上已经属意芯妃做皇贵妃,只要一诞下皇儿,那么册封就会来临。   “说不定是个小公主呢!”贤妃笑道。   “想不过我们宫中最有才的琪妃,最有貌的华妃,都败在一个小小的五品官的女儿身上,改日我真要好好向这位妹妹多多学习了。”橦妃语调欢快,面相毒辣。   “好了,不用你一言我一语地吃干醋。”皇后打发她们离开,“华妃你的云深宫靠芯妃哪儿近,顺便帮我带一些吃的给芯妃,她怀着孕,胃口也不大。”   “好的。”反正她正有拜访芯妃的意思。   芯妃失去往日的活泼,呆呆地站立在窗前。“怎么五月都飘雪了,还是我的眼睛花了。”   “妹妹,那是杨絮,云朝年年五月都会飘的。”沐遥解释道。又到了五月啊。   芯妃不好意思地整理额前的碎发,“以前一直待在闺房里,不怎么出门,而且我和姐姐不同,没有见到什么大世面。”   芯妃躲闪,刻意疏远的视线不像她之前的胆大好动。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这些都是皇后赏的。芯妃喜欢吃什么下次我吩咐我的小厨房做点带过来。”沐遥尽量显得平易近人。   她是在害怕我吗?怕我对付她的孩子吗?沐遥收起思绪,起身告辞了。念夕还在等着她呢。   快要云深宫,沐遥询问小喜,“芯妃近日怎么忧心忡忡,怀个孕愁眉苦脸,生出的孩子就算有一脸苦相怎么办。”   “可能跟几日前的事情有关。一盘糕点中就只有一个带毒的糕点,要不是太医检查地仔细,说不定已经酿成大祸了。”   “皇上没有管吗?”   “皇上宽慰了几句,劝芯妃不动声色,静静等候来人的自投罗网。”   “难怪她一副本宫要吃了她的小兔样子,我又不是凶手。”沐遥在心中补了一句,“至少这次不是。”   御书房,秦商神色匆匆,递上一张图。“根据臣几日打探,以及陵国那边的人的说法,的确有股神秘的力量在挺进陵国南部的一个军事要塞,这些人虽然看似当地部落散漫的队伍,可是他们的财物来源很可疑。这是南部的地形。”   冷意眨眨眼,“陵措说了什么?”   “暂时不需要我们的援助,他说自己派军队去歼灭。”秦商回答。   “就凭陵国现在的士兵?”冷意嗤之以鼻,“这种散兵最不好对付,这可是个大隐患,我们难道真的袖手旁观吗?”   云折收起地图,“不要冲动,就让陵国陷入困境,然后有求于我。”   “可是万一陵国皇帝背叛盟友,和楚国结为新的联盟了呢,凭我们现在的实力,实在吞不下他们两个的联手。”冷意辩解道。   “要相信陵措的为人。”云折嘴角噙着笑,拍着他俩肩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林公公低着头近来,禀报,“芯妃娘娘有请皇上过去一趟,她宫里奴才说她今日都没有胃口。”   云折点点头,打发林公公下去。疲惫地揉揉眉角,“冷意啊,一生一世一双人,太难了。”   冷意笑而不语,秦商纳闷地打量着俩人。   冷意和秦商同坐一辆马车离开皇宫。冷意还是一副冷冰冰的脸,秦商不经联想丞相和夫人相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相顾无言。   “云老说他也没有办法。”   冷意说的是林婉的身子,林婉由于在沐地烈性堕胎,身体一直留下病根,御医都说她没有机会再次怀孕。只不过,这些他都没有告诉林婉,秦商暗暗决定,等再过些日子,他俩可以抚养几个孩子,林婉是个爱孩子的人。秦商记得,公主回宫不久,皇上在书房里问他怎么安排林婉。   “林婉算是沐地的人,朕原本打算让她回故乡,可是她有没有亲人,朕也不能让她一辈子待在朕的皇宫里。”   “让她跟着我吧,我想她是愿意的。”这是他脱口而出的话。林婉对于他来说,不是爱的人,也不是想要疼惜的人,她是他的一种责任,如果林婉没有遇到他,应该会有更好的人生吧。   “有件事朕还是要告知你,林婉没有生育能力了。”云折停顿一下观看他的表情,“当然刚才你的承诺朕可以当没有听见。”   “不,臣愿意。臣愿意一直照顾林婉,林婉的不幸大部分是我造成的。”   云折点点头,“明日朕就把林婉许配给你。”   那天,答应娶林婉之后,他没有娶妻的极大喜悦,当然,也没有哀愁,只是简单地亲手布置了一下自己的庭院,想必林婉会喜欢的。       ☆、罪无可赦   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岭峰寺庙里的安白,也就是太后,在黑暗中默默点了点头,“你们悄悄地回去吧。一切小心。”   “主子也要保重。”来人来去无影。   云折命林公公找来三件寻常百姓的衣服,坐着马车和沐遥,念夕出宫了,秦商打扮成车夫样子。“父皇,我们这是去哪里?”念夕还不习惯棉麻材质的衣裙。   “拜访一位高人。”云折抱起念夕,“在宫外叫我爹爹,而遥儿呢,可以叫我夫君。”   这条小道很陌生,终点越来越近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有捷径可以达到岭峰的寺庙的。云折是要拜访太后吗?为什么把他们也叫过来。   “朕登基以来从未去过岭峰,还是右相的时候经常拜访此地,静菻师太可是有大智慧的人。”云折温柔地摸着念夕的头。   静菻,不是安白,静菻是万俟的皇太后的法号。   云折驾轻就熟,扣响后门,静菻为他们打开了门。屋内陈设简单,挂着的山水画竟然都是云折的手笔,想不到他们交情这么深。万俟的太后,不应该和云折水火不容吗?   静菻慈爱地将斋菜递到念夕面前。云折解释道,“山中的饭菜都是用了泉水,宫中比不上。”   云折摊开棋局,和静菻缓慢地一人一步。   “折儿也有心爱的人了。”静菻吃了云折一个棋子。   云折轻轻一笑,“还是师太最了解我。”   “折儿不想问问安白的消息吗?”   “我只要知道她是否安好,算我最后一点孝心,其他的,云折不想叨扰师太,也不想理会她别的事情。”云折眉头舒缓,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安白一切都好。”静菻点点头。“折儿,要懂得感恩,以前的逆境是为了成就你,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有大志向的人。你看,现在有了爱的人,还有你俩的孩子。”   静菻师太不了解这是夕染的孩子,不过,云折也不想纠正,因为,夕染是不会计较这些的。   屋外,秦商百无聊赖地站在水缸边,沐遥压着脚步,猛然拍拍他的肩膀。   “娘娘。”秦商眉开眼笑。   “前段日子都在忙什么,都没看到你进宫。”   “陵国出了点事,陛下派我去查看。”   “什么事?我现在国家大事什么都不知道,宫中生活一点没有乐趣。真是白费了我读那么多军书。”沐遥轻轻叹了一口气。   秦商果然还是相信她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陵国南部有个部落南郴部落,以前这个部落待在深山老林,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可是近日却集合了部落中的壮丁,杀伤虏掠,昨日已经占了陵国的一个要塞,正打算招兵买马,举兵起义。”   “陵措没有派人镇压吗?”   “派了三万军队,可是连连败退,连副将都被俘虏过去了。”   沐遥摇摇头,“还以为陵措登基,陵国军队实力会有所提升。这么多军资都用在哪里了,南什么部落突然兴起有点可疑啊。”   “是的,听说他们最近新换了一个首领,他们兵器的来源也很可疑。”   “那皇上有什么想法,派兵帮助陵国吗?”   “派是派的,可是皇上说要等到最好的时机。”   果然在后宫,宫外局势什么都不知道,云折不说,秦樘也不说,要不是秦商,说不定云折举兵她都被蒙在鼓里。越发想念有秦门的时候了。   “现在秦门在云折手里,有没有退出来的人?”一顺口,皇上就成了“云折”。   秦商并未在意,“基本已经被编入皇上本来的队伍中了,退出的只有三个,都是受了重伤的,但是皇上已经让他们安心养老了。这一做法,更加得到秦门的人心。”   那可是她的人啊!沐遥强颜欢笑,“看来,都跟了好主子。”   在云朝在云折和秦樘两边周旋不能没有自己的探子,秦商可以利用吗?不能,不能打草惊蛇。沐遥暗暗想到,楚斓或许是个好的伙伴。门外一个灰色人影匆匆闪过,沐遥蹑手蹑脚,拉起秦商,“看看是谁。”   阳光打在安白身上,不那么耀眼刺人,安白的脚步很慢,头垂得很低,转过头,一抹清浅的笑容,不似往日的摄人妖媚的张狂的笑容。随后,转身,继续往前走,不快不慢。   “皇上不去探望太后吗?”   “云朝已经没有太后了。有万俟卓的消息吗?”沐遥倚在门边,转过身,不再打量安白。   秦樘摇摇头,“冷意的人曾经追踪到了他,可是拿到药不久,万俟卓就偷偷离开了,至今,没有他的消息。当然,他也没有踏入岭峰一步。”   “进屋吧。”   沐遥发现只要带着念夕,芯妃对她也没有那么多的防备。偷偷为她把过脉,胎相平稳。   云折终于派人去陵国了,不过不是声势浩大的部队,而是由秦商加起来的500精兵,台阶下的士兵,有一些人面孔很熟悉,秦门的人。云折为什么派500精兵过去?为什么现在是最佳时机?   为他们践行的晚会还在继续,空中绚丽的烟花一朵接着一朵,念夕腔然,妃子中人群骚乱,有尖叫声,有人倒下去的声音,很快就蔓延到她们。   “啊,啊啊,有蛇啊!”   慌乱中,念夕整个身子扑在身前的芯妃身上。芯妃眼看就要滚下台阶,沐遥推着念夕,整个人狠狠地压在了最高层台阶和下面一层台阶上。念夕处于半倒的地步,芯妃躬着身体,止住了脚步。   下一刻,云折将她们扶起。后宫人瞠目结舌,皇上的轻功怎么这么好?皇上会武功吗?   你们永远不会明白你们枕边人的心思,你们永远不会了解的。   这是太后去寺庙的原话,这句话反复击打着皇后内心的鼓,永远不会明白你们枕边人的心思,你们永远不会了解的。   “除了芯妃,其他人都跪在大殿上。”云折的眼眸像死水一样。   念夕哇地一声哭了,大殿上其他人跪在原地,不敢发一言。念夕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念夕从云折怀里探出头,“父皇……我没想过把……芯妃娘娘推下台阶。”   云折替她抹去眼泪,蓄在眼眶的眼泪又划了下来,云折耐心地又抹去。“父皇没有怪念夕。”云折把念夕的小手交给身侧站着的沐遥手中,就向跪着的人走去。   大殿上云折雄厚的声音带着怒火,“你们该知道念夕对我的意义。谁让她哭,谁吓到她了,朕不会让他好过。念夕出生至今,朕一句责备她的话都没有,今后也不会有。后宫中的争风吃醋,有的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涉及到朕的念夕,朕不可能善罢甘休。”   跪着的人还是无人敢发一言。   “秦商,你可以起来。你去查一下那条毒蛇是谁放进来的,是谁制造了这场慌乱。”云折放缓了语气,秦商轻轻说了一声“是。”就离开了。   念夕在沐遥怀中不停抽泣,两颗圆眼睛打量着跪着的妃子贵人们。   云折雄厚威严的声音再次传来,“是谁推了念夕,现在站出来,朕可以当她在慌乱中无心之举,可以饶她一命。”   没有人应答。   “三……二……一。你们不说,朕替你们说。那一刻,皇后和橦妃站在一起,离念夕不止一个手臂的距离,安贵人跑的最快,离得也远,楼贵人在芯贵人左侧,并排站着,所以也没有机会。遥儿和念夕并排站在芯妃身后,安贵人和淑贵人站在靠近遥儿的后面,也没有那么近的距离去推念夕。”被点到了妃子贵人缓了一口气,云折继续道,“而你,琪妃,你就站在念夕的正身后!”   琪妃吓得浑身发抖,慌忙摇头,“不是,不是,臣妾没有推小公主,就是给臣妾再大的胆子臣妾也不敢啊,皇上不要听信了别人的谗言。”   云折抽走自己被攥住的衣角,冷言,“朕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那时候那么暗,光线那么暗,皇上,皇上……”   “那一刻的烟花是海棠花,耀眼夺目,朕没有瞎,瞎的是你!不知眼瞎了,连心也是瞎的!”   琪妃眼泪成了一条条线,恐惧地摇头,“皇上,臣妾是清白的,你要相信臣妾啊!”   云折冷冷一笑,“琪妃谋害皇嗣,伤害公主,罪无可赦,拖出去乱棍打死!谁想要求情,跟她一起去!”   琪妃拖出去后大殿鸦雀无声,云折弯腰,将全身酸痛的沐遥抱起,温和的声音,“念夕,牵着父皇的衣角。我们回云深宫。”   因为云折没有下达起来的命令,后宫的人在大殿上整整跪了一宿。清晨,阳光打进大殿上,林公公跑来,宣读皇上口谕,“各自回宫,好好反省。”   冷意早朝之后进入御书房,“秦商已经启程了,他把找出放毒蛇之事交给我了,属下无能,不能找到。”   云折点点头,仿佛在预料之中,没有动怒,“本来那晚光线受阻,宫人那么多,能找到希望不大。”   “宫中的主子听说都是弯着腰回宫的。”   “冷意,朕知道你想说什么。”   “皇上的家事微臣不敢多言,可是微臣怕大殿一事,南宫会夹着尾巴,不对芯妃动手了,皇上你能忍受不是你的孩子出生吗?借南宫之手让芯妃流产,这一箭双雕的计划怎么办?”   云折皱眉,“念夕的确是朕为数不多的软肋,朕昨晚的确被气糊涂了,但是朕也想杀一儆百。南宫要是吓得不敢动手的话,朕最后会动手。”   “皇上有了对策微臣也就放心了。”冷意点点头。       ☆、择木而栖   由于琪妃被处死一案,南宫丞相气的在家中破口大骂,“一群不中用的废物。”夫人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   外面随从来报,“主子,外面陈大人求见。”陈大人就是琪妃的父亲。   “滚,任何人我都不见!”   “老爷,消消气啊,这陈大人也怪可怜的,女儿不过才双十年华,就被皇上……”   “可怜?”南宫双目圆瞪,“下一个还不知谁,谁来可怜我们,现在谁和陈大人有什么联系,你以为那皇帝会轻易放过吗?”   南宫夫人被瞪的有点害怕,不敢看南宫一眼,担忧地说道,“那婷儿和琪妃平时走的不算太近,应该不会被牵连吧。”   “我竟不知道皇上对念夕公主如此爱护,幸亏念夕是个公主,不是皇子。念夕交由华妃抚养,你觉得在皇上心中华妃的地位重不重呢!婷儿得赶快有孩子才行。”   陈大人灰头灰脸地离开了,刚上马车,一个踉跄,跑来的秦樘扶住了他,“大人,小心一点。”   “你怎么在这?”陈大人斜眯着眼睛打量着秦樘。   “本想拜访丞相,可是丞相不见我,可能我太才疏学浅了吧。”   “我记得你是东里的人。”陈大人示意秦樘一起上马车。   “东里被罢免了官职,一蹶不振,我当然要择良木而息。可是,奈何,南宫丞相……”   陈大人嘴角抽动,“丞相见风使舵,如今我落难,丞相把我拒之门外,你说这算什么良木。”   秦樘替陈大人打抱不平,“琪妃也太可怜了,年纪轻轻,皇上就……”见陈大人越发悲痛,秦樘压低音量,“人择明君而臣。”   “秦大人的意思?”陈大人凑近了一点。   “……”   陈大人到府邸后还不尽兴,一扫之前的阴霾,握住秦樘的手腕,“秦大人的才学,老夫可比不上喽,秦大人不嫌弃老夫,就赏脸到府小酌一杯?”   沐遥将念夕交给了武功高强的小喜,放心地和楚斓逛御花园。   “陛下放了很多人马在岭峰那,我们明人不说暗话,现在可不适合谋杀太后。”   楚斓沉郁的目光凝视着沐遥,“我和太后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谋杀太后。”   “你这是不打自招了吧,本宫又没说暗杀的人是你。”沐遥凑近一步,在她耳畔轻言轻语,“我只是提醒一下你的夫君不要意气用事。”   楚斓语气异常坚定,“楚斓不知娘娘在说什么。”   沐遥笑着摇着扇子,偏头打量池子里的荷花,“你知道小全子吗?”   “他是世上易容术最好的。”   “他之前可是问过我奇怪的话,我告诉他救走刺杀太后的是个锁骨有痣的人。楚斓,你没有,那个救人的人也没有。我们都知道是万俟望辙刺杀,可是你为何救走他,直接让他刺杀,无论他成功与否,只要他那天没有逃出岭峰,他的仕途就完了,你的任务也就结束了。”   “你为什么帮我?”楚斓一字一顿地说。   “我不是帮你,我是帮八公主楚婷的丈夫。当然,我帮他,我也要有所回报。这个回报,让救他的人来补偿。”   “你想要什么?”   “人马。我在宫中行动受控制,我需要培养自己的亲信。”   “你不怕我告诉秦樘?”   “你不会的,你也不甘心秦樘说一步,你做一步吧,况且,总有一天,秦樘要杀掉万俟望辙的,到时候,你说谁来帮助你们?凭你那轻功吗,你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楚斓咬着熟透石榴般红色的嘴唇,低头思虑着。   “你我联手,我保他一命,我要你的忠诚,其他的事情你可以置身事外。”   楚斓明眸带笑,“一言为定。”   “好了,我要寻找念夕了。”   以前是在沐太后和云折中间夹缝生存,现在是在和云折,秦樘平衡,怎么从过去到现在都摆脱不了云折。等到,两年,五年,十年之后,沐地会不会从云朝手中独立出去,这是她的使命。至于云朝是不是在云折还是秦樘手中,她可不管。今天千姿百态的荷花,就像后宫的妃子一样,各有千秋,听冷意说有大人已经提出充裕后宫的建议了。隔着一扇门,没有看过云折的表情,只听到含含糊糊的一句“等下再议”。      天气越发闷热,云折带着她们去了避暑山庄。白天云折处理政务,晚上等念夕熟睡之后,云折带着她进入山洞,为她治疗。第一次进入山洞的时候,扑面而来的凉气包裹着她,洞中修葺地像一个寝室。中央有个池子。   “朕说过会治好你的。”   “陛下什么时候修的?”   “朕登基不久,工程大都是冷意监工的。云老这次走之前也赠了我些名贵的药,再加上剩的半颗血莲,只要在这浸泡半个月,之后好好调养,你体内的毒素就不会困扰你了。”   “会浪费你很多的血吗?”   “无碍。”云折坐在玉石床上托腮,像似下定决心说道,“朕不想隐瞒你一件事。”   “陵措去年拜访云朝,除了和我探讨两国之事,还有就是你。陵国皇族的血液非比寻常这你是知道的,陵国还有一项秘术。相传三百年之前,陵国一位皇帝为了救心爱的皇后,向一位道士求助,那道士的用了皇帝的血做研究,闭门整整一个月想出一个方法。一命换一命,也只有陵国皇族特殊的血液才能一命换一命,施救的人活不过五年。那位皇帝隐瞒了皇后,救了皇后,三年之后驾崩了,皇后终日以泪洗面,过了两年后年纪轻轻也就跟了过去。他们的儿子最后在地宫发现那张道士的纸,封存了下来。”   “所以,陵措……”最后一次见陵措,瘦骨如柴,是为了念秘术做准备吗?可是,他写给她的信字迹那么的遒劲有力啊!   “他为了救你打算一命抵一命。”云折站起来,慢慢褪去她的交领白色罗衫,“我替你拒绝他了。”   沐遥偏着头疑惑着望着他。   “我不想欠着他的人情,他若为你死了,你会一直记得他。对不对?”   原来陵措可以为我而死,我还曾责备陵措的爱太短暂了,沐遥伤心地低下头。   罗衫褪到腰间,云折用手握住,拉近他俩的距离,温热的气息打来,“进入血池吧。”   一条浓稠的红线分割了她的肩胛骨,幽幽的山洞中,云折背手而立,微微斜视黑幢幢的洞口。血腥味,还有数十种她辨别不了的药草味。   “陵措死了对你不是更好吗?”红线微微向下移了位。   云折转身,勾勾嘴角,细长的眼睛晶亮,“为何这么说?”   “陵措一死,陵国大乱,得益的不正是云朝吗?”   “可以这么说,但是楚国同样得益啊!”   “可是这不是离你实现一统天下更进一步吗,楚国国力尚不能与云朝抗衡。”   “我没过我要一统天下。”   红线又一次下移,沐遥激动地慌忙向下沉了沉,斜着头凝视眉眼带笑的云折,“可是万俟灭了沐朝,你灭了万俟建立新朝。”   “帮万俟灭了你的沐朝,那是我做臣子的责任,也是我深入万俟人心的一个手段,至于建立云朝,只是因为万俟珂承他不配,我不允许父亲苦心经营的一切为他人做嫁衣。”   “你真的没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吗?”   “夫人希望我有吗?”云折蹲下来,墨瞳幽深,“夫人想要天下,为夫倒可以……”   “云折!”沐遥受不了他语气中的轻浮。   “今晚我要在这泡多久?”沐遥趁云折还未发怒之前转换话题。   “整整一夜。”   橦妃已经对她很不满意,语气尖酸,“华妃日日夜夜留着皇上,当心身子啊!”   天知道她夜夜泡着有多么难受,要不是小喜送来的香薰,她快被自己身上提神醒脑的气味熏吐了。旁人认为她夜夜笙歌,哪知这是为了她的性命啊!   “华妃多受点恩宠也是应该的,毕竟抚养念夕很是辛苦。”皇后帮着沐遥说话。   “自打华妃回宫后,我们姐妹日日盼着皇上来,华妃你也不能仗着皇上的宠爱,一点不顾及皇上的身体。”贤妃气的脸都圆了,“我们不说,连芯妃怀着身孕,都不能见到圣上一面。   芯妃慌忙摇手,“我啊,我没事的,皇上有叮嘱我饮食,皇上对我已是恩厚了。”   沐遥以一个挑衅眼神赏了多舌妃子,站起来,扭动酸疼的脖颈,行礼,“皇后娘娘,臣妾有点不适,先行告退了。”每当她困得要眯眼时候,闻闻露出的手掌,立刻提神醒脑。   沐遥刚走不远,橦妃就恶言恶语,“皇后娘娘,你看今日她目中无人,来日,这整个后宫都由她……”   “住嘴。”皇后瞪了她一个锋利的眼神,“有本事的话去勾搭皇上,没本事就不要多废话。”   沐遥侧耳听到她们的谈论,勾住小喜有点肉的腰,“当个宠妃难啊,众矢之的。”   “娘娘可以向皇上禀报的。”   “小喜啊,”沐遥和颜悦色地摸着小喜的脸,“我们可以商量一个事,有的事情不需要事事向皇上禀报,他也很忙的。你说是不是?”   小喜坚定地摇摇头,“可是皇上是小喜的主子。”   汹涌的困意占据了烦闷,沐遥垂着头不再说话了。       ☆、随风万里   由于小喜的“告状”,今夜云折没有和她一起去山洞,派了小喜和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男人保护她的安全。   暑热在晚上还未彻底散去,沐遥真想把裹在身上的披风脱了,奈何有男人在身边。三个人脚步轻轻,走在小路上。“小喜,今晚皇上去了哪里。”   “皇后那里。”   “你可知道如果不是你多嘴,陛下现在还是跟我在一起!”沐遥猛地回头,虽然语气里充满怒火,可是心里却没有过多责怪小喜,说到底还是想吓唬一下这个只忠心于云折的小姑娘。   “娘娘,小喜也只是听命行事。”男人一把把小喜护在身后,不卑不亢地说。   小喜唤男人“云锦”,很有可能以前是云老的弟子。   沐遥兴趣索然地耸耸肩,想着怎么支走他们才好。   云锦守在山洞门口,小喜陪伴在血池旁边。沐遥快速地将一根银针打在小喜背上,大声呼喊,“云锦,快来看看小喜怎么了!”   云锦赶到的时候,沐遥脖子都已经沉到血池里,紧张兮兮的云锦抱着昏厥的小喜,探上她的呼吸,“可能中了什么迷药。”   “赶紧带她下去瞧瞧,我这边没事的。你要是不放心,走后再派个属下来就好了。”   云锦点头告辞了。   “妙,妙,妙,娘娘好手法!”一个其貌不扬,身材矮小的男孩子从角落里缓缓走过来,声音却很成熟。   他就是楚斓找的人。算了,还是不以貌取人了。   “不知阁下有什么特长?”沐遥的脖子还是埋在血池里。   男孩低头勾起嘴角,十秒秒功夫,变了十几次脸,有云折的冷峻的脸,东里忠坚毅的脸,陵措俊朗的脸……还有她的脸。   沐遥轻轻一笑,“你的脸可以以假乱真,可是你的高度,不是很容易露出破绽吗?”   男孩还披着她的脸,粗鲁地挤眉弄眼,“够了。”然后,恢复原来那张普普通通的脸。   “那我为何要收留你呢?”沐遥无奈地笑道。   “娘娘难道不知道有种人可以探听到许多秘密,被人对他又甚少防备。”   沐遥眯着眼睛似乎懂了,“孩子。”慢慢露出沾了血的修长脖颈,“好。云折的人快来了,你赶紧走吧。”   “我的轻功也是一流的。”男孩调皮地跑了几步,一回头,露出和念夕一模一样的天真笑脸,声音也甜甜的,“娘亲,再见。”   云锦和小喜是共有一个大脑吗?   云折眉头深锁,双唇紧绷,穿着寝衣背着手就来了。这个云锦,转过身就把一切事情告诉了主子。   盘起的长发从发簪上落下来,浸在腥稠的血里面。云折是气场太强大了吗?连簪子都吓得脱落。幸好,让那个人走的早,他还没报上姓名呢!   “夫人这是第二次在我面前主动散落头发,第一次为了勾引为夫,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呢?”云折拔下自己的发簪,递给她。   好美的男人……   明眸皓齿,风姿特秀。   沐遥轻轻嗓子,“皇上这样丢下皇后,不怕伤了皇后的心吗?”   云折浅浅一笑,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那些杨花飞絮是不是又飞回到了她的心中了?沐遥凝视着开口讲话的云折,却听不到声音。“什么?”她的喉咙异常干涩。   “世间事,不能两全。选择了你,就让皇后伤心去吧。”云折注视着她,目光真诚,表情严肃。   “皇后睡了吗?”   “朕走的时候她还熟睡当中。”   “臣妾没事了,皇上还是先陪皇后吧。”   云折背着手不语,躺在玉石床上。   皇后寝室,侍女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南宫婷把脸偏向窗口,蓄着的盈盈泪珠滚落下来,双手死死地攥着被子。   “娘娘,华妃欺人太甚!大半夜把万岁爷叫走,不是存心叫娘娘难堪吗!”   “够了。”南宫婷缓缓闭上眼睛,厉声道,“我会让她知道谁才是后宫的主子。我第一个就拿芯妃开刀!”   还有一晚,就可以不泡在血池了。沐遥的头发因为昨晚的意外都打结了。云折把她搂在怀前,温柔的口吻,“别动。”念夕在一旁托着腮看着父皇帮娘亲洗头。“这洗头的猪苓里加了什么,好香啊!”念夕嗅着鼻子。   “陵国的香料,念夕啊,陵国富得流油,人民的心思都在这些俗事上,所以他们的军队很好欺负。”云折笑着给念夕分析形势,“秦商不日就会回朝了。”   “俗事,皇上现在不也在干俗事吗?”   云折加重力道,“所以说你红颜祸水啊!”语气没有一丝责怪,而是宠溺。   “皇上,皇后娘娘刚才过来送了一些解热的饮品。”小喜禀报。   南宫婷刚才来过了,那么,她都看见了,她应该会心生不快吧。换做谁,加上昨夜的事情,不可能不心生芥蒂。   念夕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我要去谢谢皇后娘娘。”念夕笑着跑开了。只剩她和云折了。   “放心,婷儿宽宏大量,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云折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   从皇后那用过晚膳,芯妃和沐遥一前一后走着。还有今夜,就可以获得正常人的寿命了。鼻尖突然闻到一股异常的气味,还未出声,已经晚了。芯妃从她前面从高台上落下来,地上触目惊心的血让她脚步紊乱。   太监禀报的时候,云折没有一丝慌乱,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芯妃已经昏了过去,皇后正在握着她的手。几个妃子贵人看热闹似的盯着沉默的沐遥。   “娘娘,地上还残留有着刺鼻味的油一样的东西。”小喜在她耳边禀报。   云折快步地来了,不发一言,为芯妃把脉。   “林公公去查一下白天是谁在高台附近走动的。”   “皇上,华妃娘娘可是今晚和芯妃走在一起的。”楼贵人小声禀报。   云折嘴角噙出冷漠地笑,盯着沐遥,冷言,“你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是臣妾没有保护好芯妃。”沐遥垂下头。   “朕罚你今夜不许睡觉,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至于芯妃的小产,朕会查下去,不会平白无故地冤枉了华妃,其他人最好恪守本分,朕的耳朵不想再有你们的冷言冷语。”   最后一晚的沐浴血池,小喜和云锦默默地跟在后面。   “芯妃身子怎么样了。”   “御医说,伤到了骨头,可能以后不能行走了。”   沐遥将整个身体,包括头,深深地浸在池里。芯妃就在她眼前出事,如果当时她用心一点,就不会酿成大错。秦樘会责怪她的失职吗?除了琪妃要害芯妃,后宫中还有谁在走琪妃的路。   “夫人,这样会窒息而死的。”   红色的液体从她头顶留下来,由于起的幅度太大了,春光乍现。长长的睫毛上滑落血珠,嘴唇感受到了腥腥的味道。   “夫人这样像个吃人的妖怪。”云折洋溢着愉快的笑容,一点没有失去孩子的黑暗。   沐遥不解地打量着云折,“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比如我为何没救你的妃子,还有,地上的……”   云折打断她的话,“她是我的妃子没错,可是怀的不是我的种。”   “绿帽子!”沐遥嘴角上扬,用红手指在同样红红的脑袋前比划一个大帽子模样,“那么大的一个绿帽子。”   “朕再看到你嘲笑朕,朕就帮你把头发全剪了。让你只能戴帽子出门,而且必须是绿色的。”   沐遥收敛笑容,嘀咕,“那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背叛朕的过程朕不想多说,至于今日之事,我又不是傻子。我已经派人去查罪魁祸首了。没有救到人,证明你和小喜的轻功还是初级阶段。”   “小喜,去打两盆温水。”云折对着洞口说着。   云折回宫那天,顺便迎接凯旋归来的秦商。宫中请了唱戏的和民间艺人表演杂技。沐遥偷偷走开了,一个孩童圆溜溜的眼睛一直在假山最高处打量着她。沐遥冲他做个一个鬼脸,没想到传来念夕甜甜的声音,“娘亲。”   原来是她的人,他站起来的高度倒是和山洞那天出现的人一致。   “你不会以后都用杂技艺人的身份和我相会吧?”   “山人自有妙计,我的方法取之不尽。”孩童可爱地吐着舌头,继续道,“皇后的贴身侍女曾经出现在高台上,最近那个侍女经常和南宫丞相通信,至于善良的皇后娘娘有没有参与我就不得而知了。”   “秦樘最近有什么动静?”   “我怀疑他喜欢上陈大人的小女儿,陈大人就是前段时候死的琪妃的爹。”   “你要仔细跟着秦樘。他接下来肯定还有动作的。”秦樘不是儿女情长的人,陈大人的小女儿,陈莹吗?不是爱慕冷意冷丞相吗?   “嗯。还有一个惊天大秘密。”孩童摇头晃脑,“楚斓公主怀孕了,我猜她自己知道,不过府上可没传开。”   沐遥食指敲打假山,“你不是楚斓找的人吗,既然她想隐瞒的事你怎么会告诉我?”   孩童不再以稚嫩的嗓音说话,而是一种沉稳略微暗淡的语气,“你会是一个好主子的,我也认人的,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沐遥弯腰,与他击掌,压低声音,“秦樘来了。”   “漂亮姐姐,谢谢指路。”孩童挂着可爱地笑容跑开了。   秦樘背着手,锋利的眼神扫视她,开口质问,“芯妃流产,你怎么办事的?”   “我曾奋不顾身地救过她,这次我无能为力。”沐遥据理力争。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我失去一个盟友!”秦樘用食指指着她。   那请让你的盟友的女儿清清白白的,而不是水性杨花。   沐遥压住了提上心口的话,那一刻,她清晰明白,不能把这个秘密告诉秦樘,不能把危害云折脸面的事情告诉他。   “我知道了。”沐遥佯装示弱。    ☆、生死离别   “只要秦商拿下楚国据野这个城池,接下来就会和沐地的军队再次汇合,那么,楚的东部就岌岌可危。”冷意修长白皙的食指指着图上一点。   “可是只凭秦商现在带领的八万军队,这场战役要赢并不轻松。”云折换了一种担忧的口吻。   “微臣以为我们可以一招声东击西,副将带领的两万军队可以在据野以南这块区域干扰楚国的援军,这是楚援军的必经之路。”   “两万军队,要好好利用了。”云折扶额,“让他们伪装成十万大军,备用的衣服准备好了吗?”   冷意面色凝重,点点头,“探子来报。三日后,也就是楚国援军到来之时,会有大雾。”   “天助我也。”云折收起地图。抿了一口茶,来到看兵书的沐遥面前,换了一副轻松的语气,“朕谈完了。不知今日午膳你的厨子做了什么?冷意留下来一起分享吧。”   每次他们谈论军事,都是允许沐遥在旁听着。   “皇上不怕我泄露军机?”   “不怕,你要是泄露了,死的最早的是你秦门的人。”云折握住她的手掌,不知廉耻地笑了笑。   午膳时分,传来捷报。沐地叛乱被遏制住,云墨已经处决了为首的几个。云折停顿了好一会,才让禀报的云锦退下。   “皇上打算让云墨带领的军队现在回朝吗?”   “稍等时日吧。”   三日后,大雾到午时才彻底散去,空气依旧昏暗一片。副将带领的两万大军守株待兔,然而迟迟没有楚军的踪影。等到两万大军赶到据野的时候,围城的云朝军队伤亡惨重,将军血淋淋的脑袋正挂在城墙之上。剩下的云朝军队浴血奋战,不到五千人。   战报传到云朝时候,云折坐在位子上不发一言,只是机械地手指敲打椅子扶手。   “我给秦商他们的书信都是用了沐地失传已久的文字。”云折艰难开口,秀气的五官痛苦扭曲着。   “皇上是怀疑华妃?”   云折机械地摇摇头,“秦商是她的人。”   “那么,泄密的人是个懂得特殊文字的人,密报只由皇上,我,还有云锦,林公公也接手过。云锦是从小跟着陛下的人,难道是林公公?”   “朕对林公公也算知根知底,这事要尽快彻查清楚,林公公要重点检查,连云锦也要查一查了。”   “秦商去世的消息,我来替皇上转告林婉和华妃娘娘。”冷意拿起写有战报的册子。   “多谢了。”云折轻轻吐出这三个字。   的确,他没有勇气面对林婉期盼丈夫归来的目光,没有勇气看到遥儿最痛心的一面。   帝都已经人心惶惶,秦商战死沙场的消息已经在宫外传来了。秦府内,林婉跪在佛堂前不停祈祷。只要她没看到尸首,秦商就不算死了。   “夫人,秦大人求见。”   秦大人,宫中还有哪个姓秦的大人?   林婉稍微收拾一下自己的妆容。原来是秦樘秦大人。秦商说过,秦樘也是沐地秦氏一脉,多年来守在陵墓,也算是一份孝心。   秦樘面色灰暗,吸了一大口气,声音低缓,“夫人,要想开点啊。”   “什么意思?”林婉狠狠地抓住椅子一角,调整呼吸,“你把话说清楚,我要证据,不要听片面之词。”   秦樘垂着头,从胸口处拿出一个同心结,“这是从一个士兵那里拿到的,将军连尸骨都没有留下来,在沙场上一个存活的士兵从一些血糊糊的碎片中找到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将军的饰物。”   “啊……”林婉一下跌落在地上,手上紧紧握住那个沾血的同心结。秦商说,会一直戴着它的。这是在出发前,林婉亲手系在他的衣服里面。   秦樘无奈地摇摇头,“夫人,一切保重。”   过了一会,秦樘推开屋门,严肃地询问侍女,“你知道该怎么说?”   “夫人整天关在佛堂里,并未见客。同心结,等下奴婢也会处理掉。”小丫头畏畏缩缩地低着头。   秦樘满意地点点头,从秦府后面离开了。   云深宫,屋外电闪雷鸣。   冷意一脸凝重,拜见了华妃娘娘。   “碧可姑姑,相爷接你回府喽!”念夕从碧可怀里站起来,冲碧可做了一个鬼脸。   “相爷可是有话要说?”屋外突然迸发出水柱砸地的声响。哗啦啦的雨倾盆而下。   “关于秦商的消息。”冷意的声音还是如往常一样不掺杂任何感情~色彩。   “难道云朝军队没有攻下据野那座城池吗?”沐遥空洞地望向冷意。没有攻下城池,那么,秦商怎么样,只要他活下来,一切就有希望。   “没有攻下,秦商为国牺牲了。”   不可能,秦商那么骁勇善战,而且他轻功那么好,打不过可以跑啊。   “我不相信。”沐遥站起来,瞪着冷意。   “据野城内城外军队双面夹击,秦商寡不敌众。”   “他轻功那么好,可以突出重围的。”   “他是将帅,他不会跑的。”   是啊,他是将军,不是一个逃兵。   “楚国援军怎么会及时赶到,你们不是已经万无一失了吗?”沐遥吼叫道。   “有人泄密了。”冷意直勾勾地盯着她。   冷意在怀疑她。可是沐遥已经顾不得怀疑不怀疑了,秦商死了。她已经经历过许许多多的生离死别,可是,秦商,还那么年轻,一切都仿佛不真实,他昔日的深沉,悲伤,快乐,还离她那么近。   “走,都给我走。”沐遥一下瘫坐在塌上。念夕被小喜抱走,碧可忧心地回望心灰意冷的沐遥,跟着冷意默默离开云深宫。   暗淡的光线被关上的屋内隔绝了,整个房间就有沐遥一个人。她听到一个女人断断续续的啼哭,屋外的大雨还在回应这个伤痛的哭声。   战争多么无情,她亲眼见过万俟和沐地的开战,那次战争带去了多少她的同胞。她从未想过出征的秦商会死在遥远的楚国,既不是故乡之地,也不是秦商施展才能的云朝。秦商那天匆匆率军离开,她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像样的话,她是多么笃定秦商一定会活着,可是……秦商也一定自信地相信会完好地回来,回来再和他说话,继续当林婉的丈夫吧……   为什么时间总是措不及防地杀害她生命中重要的人。   不,这不是命运决定的。这是人为的破坏。   军机的泄密,不是她,那么一定是以小全子为首的“奸细”。可是是她任由小全子这样的隐患出现在他们的身边,她一心一意想在夹缝中让沐地独立出去,却忘记保住重要的人。如果,秦商,林婉死了,那么这份独立又有什么意义。   她才是刽子手。   此时她还不知道林婉已经撞死在家中了。   哭累了,眼泪都干了。她昏昏沉沉地倒在一个温软的怀抱中。   第二天,枯黄的梧桐叶,在她床边,啪嗒啪嗒,像纸片一样落下来。太阳的光芒又再一次肆虐。沐遥坚定地下着决心,这仇她抱定了!   云折为排解她的痛苦,请来了戏班子。那个易容的孩童肯定会再一次来的。   “娘亲,这位哥哥说要教我唱戏。”念夕依偎在沐遥身边。   念夕说的哥哥,涂着白脸,水灵灵的大眼睛天真无邪地望着她。   “那就让他去云深宫好好唱出戏。”   在云深宫,支开了小喜和念夕,唱戏小白脸恢复了之前成熟的声音,“娘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你们这项手艺有什么破绽?”   “的确有,是乌头的汁液。”他抬起头,“可是娘娘你怎么不动声色地将毒汁涂到这个人的脸上?”   “我自有计谋。”   小全子,今晚你就得死!   林公公由于下台阶时候不小心滑倒,需要休养一段时间,近日云折的饮食就由小全子负责。   云深宫,那碗汤的气味太重,连沐遥都闻出几种毒的气味,云折一定会有所察觉。   果然不出所料,云折换来厨子,询问有谁经手过。   “小全子公公曾经来视察过。”   “奴才没有!”小全子委屈地瞪大双眼。   云折直接将那碗汤连同碗直接向小全子头颅砸了过去,汤汁从他头发迅速流过脸颊,小全子吃痛地捂着脸。那一刻,已经迟了,小全子的脸已经脱落一大片。   念夕惊恐地指着小全子,“他是毁容了吗?”   云折把念夕揽过护在怀里,龙颜大怒,“竟然是个易容高手!”   小全子被押往地牢,在酷刑之下只字未言。“明日处死。”云折下达了圣旨。   深夜,沐遥带着一个小童,躲过了看守,偷偷地进入了地牢。“小全子”满身伤痕,疲惫不堪地蜷缩在一角。   “主子,这是我跟他的恩恩怨怨。”小童一开口,声音很是沧桑。   “小全子”缓缓抬起头,月光下本来面目普普通通,五官很小,小鼻子,小眼睛,眼神涣散,“师哥,你来啦。”   “你已被逐出师门了。不配喊我一声师哥。”   “师哥不是也被逐出师门了吗。”   “彼此彼此。”小童撕下面皮,露出本来那张寡淡的脸,也是小鼻子,小眼睛,脸上的皱纹却很深,一看就像四十多岁的年纪。可是,这身材……孩童般的身材。   “今日在云深宫冒充我的人是你。”   “灶台挡住我踩的高跷,你嘲笑我是个侏儒,连师父都觉得我学易容再也没有用了,因为我的身高是个最大的败笔,没想到,你们所嘲笑的败笔,最后我却遮掩住,并且要了你的命。”   “师兄上我这来是想送我一程吗?”   “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你,不仅为我自己报仇,也是为了小师妹报仇。你的命,只有我可以了结。”   很多年前,他们拜把子兄弟上山学艺。他俩才貌平平,却同时看上了娇俏动人的小师妹,小师妹和他私定终身,可是师弟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日子玷污了师妹。师妹受辱自杀,师弟仓皇出逃,临走前竟然偷偷给他下毒。他的肌肉一天天萎缩,他堂堂七尺男孩,最终竟然成为一个“侏儒”。师父对他越发嫌弃,最后把他逐出师门。他一直在追踪师弟,想要报仇,期间交手,屡屡以失败告终。   他对沐遥回忆着往事,笑得连鱼尾纹都舒展开来。   “那么,现在你大仇已报,有什么打算?”   “既然是主子助我报仇雪恨的,我这个人可是有着感念之心的。”他以云折的嗓音抑扬顿挫地说着。   沐遥被他逗笑了。   “你看,你是喜欢这个声音的。”他用云折的声音补充道。    ☆、坚定理由   在皇后宫中沐遥才知道林婉已去的消息,橦妃挑起的话题。   “真是个烈女子,活生生地撞在那个角上,侍女发现的时候已经断气良久了……”   “真是想不开啊!”   “也难怪将军夫人这样啊,将军连个孩子都没留给她。”   “何止啊,听说就连将军的尸体都找不到,头颅还在据野那呢,楚国真是太可恶了!”   林婉啊,林婉,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云折刻意没有告知此事吧,是怕她伤心欲绝?可是,如果她是林婉,她也会追随秦商的。她太知道秦商对于林婉来说有多么重要了。所以,听到林婉自杀的消息,她并未太过震撼。沐遥继续着毫无生气的表情,微微低着头。   傍晚时分,云折还没有到云深宫。昨夜他是答应了念夕要陪她一起吃晚膳的。   “可能你的父皇政务繁忙,要不,念夕自己先吃吧。”   念夕委屈地眼巴巴地瞪着面前的芙蓉酥,坚定地摇摇头。   “念夕先吃,娘亲去帮你找父皇好不好?”   念夕由小喜看护着,沐遥出去寻找,御书房没有人,撞上一个小人。“娘娘可是寻找陛下?”声音是云折的。   原来是她的手下。“怎么你知道?”   “陛下坐着冷丞相的马车,到了东里将军府。”   “他去找东里干什么?”   “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   沐遥坐着马车出了宫。经过小巷的时刻,秦樘仿佛知道她的路径似的,在前面拦车。   “娘娘,这么快就像出宫了。怎么也不联系一下我。”秦樘以犀利质问的眼神看她。   “秦大人,我不用事事向你汇报吧?”   “小全子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你当时在场的吧,云折怎么会发现他的?”秦樘凶狠地握住她的手腕。   挣脱不开。沐遥索性承认了,“就是我告的密。”   “为什么?你该明白你的立场,难道只是因为他对你态度傲慢?”   “他间接杀了秦商。”沐遥终于挣脱开来,双瞳像蒙了一层薄薄的冰,“你也是。是你们导致秦商战死沙场。”   “别忘了,是云折让他成为大将军,秦商出生入死可是为了灭了你们沐朝的云折!”   “没人逼秦商挂帅,秦商有自己的男儿理想!可是,是你们偷窥了云朝的机密,害死了秦商。你明明知道秦商是我少数不多的知己,你连一条活路都不给他留。据野一战,我们已经不再是盟友了。”   秦樘恶狠狠地扼住沐遥色白而细长脖子,一字一顿,“别忘了我们之前共同做过的事。你觉得你逃脱的了吗?”   “最坏的事,不就是让皇后滑胎吗?”沐遥一个掌对着秦樘细嫩的手劈开,让脖子自由了。“这事云折知道。”   “他或许知道,可是他不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办事,为了楚的利益,你觉得他知道这些,会接纳你吗?”   “你尽管告密就好了,看看我俩谁先死!”沐遥抬高下巴,气势凌人。   “你当真不再站在我们这一边?”   “当真。”沐遥斩钉截铁。   良久,秦樘恢复了冷漠地表情。“那我就静静等着你成为一个亡国之妃。等到那个时候,你放心,你背叛我的,我会加倍报复给你。”   “却之不恭。”沐遥微微点头。   马车停靠在东里将军府,云折已经回皇宫了。   “将军是打算回战场了吗?”   东里忠点点头。   果然,云朝将帅之才,就算被束之高阁,等到云朝有难的时候,云折一定会“求贤若渴”,而东里忠为了云朝的黎明百姓,一定不会计较之前的个人得失。这才是东里忠啊。   “秦商的事,娘娘不要忧伤过度,当心身子。”   东里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他灭了她的国啊,可是为何现在她又会钦佩东里忠的作风。沐遥感觉头晕目眩,无数个蜜蜂在她脑海中盘旋,低鸣。   “娘娘,你怎么了?”   “我没事。”沐遥咬着牙坚持,怎么会没事,她的头现在要爆炸了。如果现在趁东里忠没有防备的时候杀了他,不是可以报仇了吗?不,秦商不会同意的。秦商追随过东里大将军。   可是这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的袖子里就有三根毒针,只要快速地……不,不行,有了东里忠,云朝才能战胜楚,可以战胜野心勃勃的楚,可以替秦商报仇。   东里忠不顾男女身份,轻轻扶着她。“到厅堂休息片刻。”   为什么她要这么矛盾?   东里忠是喜欢她的吧,如果她现在杀了他,轻而易举,可是对东里忠来说,会不会太残忍了?   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前滴下。那不是身子的虚弱,而是头脑的剧烈疼痛。她紧紧咬着唇,不发一言。   府里的郎中看了片刻,“娘娘应该只是头疼,休息一下,开点安神的药就好了。”   如果杀了东里忠,云折会失去一名大将,云折会前后受敌,他的处境会变得更加糟糕。   突然,想到了云折,她的头不再痛了。   因为云折,她不能杀东里忠。已经找到最好的理由,最坚定的理由,沐遥如释重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时候不早了,她要回宫了。   云深宫,念夕已经吃过晚膳,托着腮等待娘亲的归来。云折坐在椅子上。瞥了一眼冷掉的饭菜,继续看着手上的兵书。沐遥蹑手蹑脚地走过来。   云折缓缓抬头,其实他早就察觉到沐遥了,她的裙摆早就映入他的眼帘了。云折噙着笑,眉眼如画,“爱妃,越发调皮了。”   今日,沐遥不再深沉地不语,也没敷衍回话,而是静静地俯视坐下来的云折,直到感受到自己眼眸里的水汽,才蹲下身体,紧紧地抱着云折,将头搭在他的肩膀上,感受云折温暖的手掌拍着她的后背。   念夕咬着食指,蹦跶着过来,小臂膀也揽过来了,“念夕也要抱抱。”   两日后,云朝大将军东里忠,在帝都百姓的送别下昂扬离开,立下军令状。有了东里忠,云朝的胜利就多了一份保障。   “听说月妃不日就要重回皇宫了。”橦妃小声嘀咕。   “皇后身子还没好全,就让那个凶手回来,皇上不怕皇后心寒吗?”楼贵人议论道。   “国家面前,就连皇后也要牺牲自身利益。”   “你们小声点。”沐遥提醒道。   是啊,就算皇后也要为了国家委屈自己。只要这场战场胜利,她还是云朝的皇后,如果东里忠失败了,云朝无力回天的话,那么她只是亡国皇后,卑贱地连平民也不如。这笔账,皇后自己懂。想必,南宫丞相也不敢有太多异议。   如果,她是皇后,月妃杀害她的孩儿,她还会理智清晰地分析自己的情况吗?   云折握住她的手,一把把她攥到自己身边,“她不会回宫的。”   “什么?”   云折把她揽在怀里,等到大部分人渐渐远去,云折才解释,“东里明月不会回宫的。朕不会让她回宫,她也无意回宫了。”   “可是,你总要适当地安抚一下东里忠吧?”   “月妃的事情我没有冤枉她,东里忠也知道。当初削了他的权力,朕也只是缓兵之计,南宫太得意了,朕要利用月妃犯错来让东里暂时退出朝堂,只是为了麻痹南宫,也顺便麻痹一下一直居心不良的楚国。”   沐遥感受到自己呼吸的震颤,“皇上真是下了一手好棋。”这是真心地恭维。   如果说东里忠让云朝看到了胜利的曙光,那么,最终的保障就是云折。少时的云折,一无所有,不,他有一身的毒,可是他靠着坚强的意志,文武精通,以状元的身份深入万俟王朝,苦心经营下站稳脚跟。推翻万俟,报仇雪恨。如果站在他的立场,他一切都是无可指摘的。   “所以皇上两日前是亲自请大将军的吗?”   “时机成熟了自然朕要亲自请他,东里这样的人才值得朕的礼待。楚肯定已经闻风丧胆了,今晚朕派的人会拿回秦商的遗体。朕不会让他孤零零地待在那里。”   “沐遥替秦商谢谢皇上。”   云折是个明君。   “朕的人查过死去的那个小全子跟楚有勾结,看来朕的皇宫中掺杂了一些楚的奸细。”   沐遥突然屏住了呼吸。她算不算是楚的奸细?她觉得自己的嘴巴黏在一起了,她没有勇气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秦樘说对了,她害怕道明了真相,这个如玉的男人不会接纳她。   沐遥忧心地皱眉。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秦商的头颅就被快马加鞭地运回来了。来人在云折耳畔禀报,浅睡的沐遥全部听见了。   秦商,林婉,你们可以团聚了。   小雨淅沥,云折推掉林公公撑的伞,任凭全身潮湿,在军营的高台上声音洪亮。   “秦商,沐地人,跟随朕建立了云朝。出生入死多次,将自身生死置之度外。此次征战楚国,为云朝先打头阵,在攻破楚的据野时,由于楚的奸细混入宫中,导致军机泄密,秦商浴血奋战,殊死拼搏,为国壮烈牺牲,朕不会忘了每一个为云朝百姓流血的将士。如今,将军的遗体回到云朝,朕要好好厚葬将军,将士们,不能忘记每一个为了我们百姓牺牲的人,东里已启程,就让一场胜仗告慰以秦商为首的亡灵。”   “云朝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气壮山河。   秦商,林婉合葬在了皇陵。       ☆、危机四起   东里忠据野大捷。   派去刺杀东里明月的人折回来,秦樘怒不可言。   “一群废物。”说话的这个人马夫打扮,留着一个大络腮胡子,此人就是随然,刚从楚国偷偷来到云朝帝都。   “云折派人把东里明月保护起来了,他们失败也是正常的。”秦樘的怒火已经平息了。他要对抗的人是云折,本来就不是一件易事。   “看看你到云朝一年多都办了些什么事,易容的人被处死了,那个沐地公主未曾办过什么对我们有利的事,就连她自己现在连个皇后都不是。”随然也平息了怒火,只是语气颇为刻薄。秦樘还未向他禀明沐遥已经背叛他们之事。   “不知随然大人亲自过来是为何事?”   “我仍然担心那个公主的情况,当日下的药分量并不大,一来是怕她本来身子羸弱承受不住,二来也怕云折发现,如今,为了巩固我们和她的合作,我想再下一次。”   秦樘摇摇头,面露难色,“上次下的剂量不够吗?”   “一般来说可以维持两三年,可是万一她这段时间牵动了太多的感情,那么,这药也容易破解。我怕她又一次死心塌地爱上云折。”   秦樘恍然大悟,想到那天巷子里水灵灵的大眼睛瞪着他,原来是有了对云折的情愫才使得她清醒过来,导致背叛他们。秦樘痛苦地深深呼吸一口,“迟了,她已经清醒。”   “她已经背叛了我们吗?”   “嗯,就在不久前。我没急着向你汇报是因为我以为她只是一时思维错乱而已。”   随然抱胸,“那现在与她单独相见恐怕很困难。”随然在屋子里踱步,突然,灵光乍现,“我们不是没抓到东里明月吗,可是东里忠不仅有他妹妹这个软肋,他朝思暮想的人可不就是沐遥吗?”   “现在就抓了沐遥,云朝这边……”   “反正她都叛变了我们,叛徒是没有好的下场。”随然突然斜晲着沉默的秦樘,“你不会是看上那个公主了吧?不忍心下手了吧?”   “你想多了。”秦樘斩钉截铁,“诱抓沐遥这个任务我来完成。”   “那我就拭目以待,这里我不能久待。我给三日时间,你办不成,我会另外找人。”   御书房,一支蜡烛摇曳着光。   云锦神色匆匆,“陛下,今晚东里明月那果然有了动静。但我们的人并没有抓到活口。”   冷意点点头,“臣不禁佩服陛下想的周全,如果事先我们没有部署,那么东里明月一被抓,东里忠的情绪多多少少受控制。”   云折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那边的人不可掉以轻心。退下吧。”   冷意眼看屋外漆黑一片,也退下了。   这夜对秦樘来说实在漫长,他辗转反侧,一次次否定自己制定的计划,但是他不放弃把沐遥带出宫。   第一日。   秦樘试着与沐遥通信,他在沐遥常逛的御花园亭子地上用石头摆出了沐地的罕见文字。   “娘亲,你看这个什么图形?”念夕指着那堆石头。   速来商议。   沐遥笑了笑,用脚轻轻给几个石子挪了位置,“念夕,现在你看像不像一个大象的形状?”   念夕清脆悦耳的笑声飘荡在御花园。   第二日,秦樘打算亲自找沐遥。幸好,上次“小全子”在他府里还留有几张人皮。秦樘打扮成碧可的模样。碧可本身就高挑,但是秦樘个子也高,幸好,现在宫外富家夫人也流行穿花盆底的鞋子,所以秦樘打扮进宫也没有人怀疑。   云深宫里传来委婉质朴的旋律,那是云朝当地的曲子。弹古筝的人是沐遥,秦樘沉浸在流畅多变的节奏里,听说,沐地公主文武双全。她的武他没怎么见识过,文,今日算是开眼界了。   “华妃娘娘,真是余音绕梁啊!”秦樘笔直地站在门口,灿烂地笑着。   “小喜,拿些马蹄糕来。”沐遥冲“碧可”笑逐颜开,继续一首云朝的新曲子。   一曲弹罢,沐遥表情严肃,“小喜,你先带念夕出去玩,我和碧可好好聊一聊。”   屋里只剩他们两个人。沐遥重新弹奏古筝,这次确是欢快的沐地民谣。旋律起而又伏,绵延不段。“来者究竟何人,披着假的皮,什么时候露出真面目?”   “娘娘,这是说什么呢?我就是碧可啊!”   沐遥不屑地笑出声,指甲的弹奏并未停止。“碧可最喜欢的是马蹄糕,可是你从走进这房间从未碰过这个。还有,碧可身上会有晚香玉的熏香,可你气质太过清冷了。看你这身高,是个男子吧?”   秦樘恢复自己的嗓音,“那娘娘觉得我是谁呢?”   “不知秦大人今日前来有何事情?”秦樘的声音她太熟悉了。他到底有多少假的人皮?如果不是因为她太熟悉碧可了,否则是不会发现秦樘的破绽。如果下次秦樘拿出陌生的样貌,她很有可能被糊弄住。秦樘,真是个不得不防的人。   “我来是助娘娘出宫的,娘娘就像笼中之鸟一样。而且娘娘身上的毒蚕食着娘娘,娘娘不想彻底解去吗?我和随然有办法帮助娘娘。”秦樘其实根本没有办法,当然,他并不知道沐遥毒已经解了。   沐遥停下弹奏,佯装思考,少倾,坚定地摇摇头,以爽朗自在的声音回答,“沐遥愿意用剩下来的短暂生命和陛下醉生梦死。”   秦樘感受到自己牙齿打颤,这不是天气的寒冷所致,而是暴怒之前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症状。   “大人请回吧。”沐遥重新弹起古筝,音乐婉转伤感,撕裂肝肠。就像此事秦樘的心境一样。   愿意用剩下来的短暂生命和云折醉生梦死。   秦樘的脚步沉重,低着头皱着眉,缓缓离开云深宫,内心有个洞不断扩大,有种莫名其妙的酸痛袭上他的眼眶里,他拼命压制换来一阵阵叹息。   “娘娘,丞相夫人是怎么了。眼神呆滞似的离开了云深宫,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要不要奴婢跟着?”   沐遥摆摆手,“方才碧可被我古筝声感染了,她可能急着回去加强练习。”   “是吗?”小喜纳闷,但是很快忘了这个无关紧要的事情。   秦樘回府把假的皮扔在了火炉里面。这张皮现在,以后都不会发挥用途了。在书桌前小憩了一会,他恢复了些许精神。把沐遥俘虏过来,他势在必行。那个稚嫩的念夕公主是个突破口。想着想着,秦樘哈哈大笑。他要今日的屈辱加倍在沐遥身上讨回来。   第三日,宫中举行蹴鞠大赛。念夕欢快地在从座位上跑道场地边,手舞足蹈。沐遥的关注重心从念夕身上放在了两边的大战。   又没进,如果是自己,应该会进吧。沐遥在心中偷偷乐着。   突然她的腰部夹了一张纸条,沐遥转动眼睛,对小喜撒谎出去一下。小心翼翼地在无人的假山旁打开字条,千万不要是沐地字条啊!   可是,结果就是那些罕见的字符。那些字符连成一句,“念夕在我手上,请来假山洞口。”   幽幽的洞口,几滴水珠滴在她的额前,一个高大的男子慢慢转过身来,昏迷中的念夕被他死死地控制在怀里。是秦樘。   “你想要干什么?”捕捉到念夕胸口的小小起伏,沐遥松了一口气。   “昨日的话我今日就不多说了,娘娘是想要这个小孩的尸体,还是跟我走?”   沐遥一边假笑不语,一边迅速夺回念夕,牢牢地保住念夕,“秦大人难道忘了自己不会武功,在这个山洞里我弄死你轻而易举?”   “那么,娘娘现在试试用内力呢?”   秦樘把迷药涂在了念夕的衣服上了,沐遥止住自己踉跄的脚步,艰难吐出,“你太卑鄙了!”   “放心,我不会伤害念夕,我要的只是你。”   皇后起先发现念夕不在了,沐遥也不在了,宫中人也没在意,以为华妃带着念夕在旁边玩耍,只有小喜感觉不对,丢开人群,在皇宫里寻找。在假山角落找到了昏迷中的念夕公主,而华妃不知踪迹。   云折吩咐云锦在皇后内外搜寻。小喜跪在殿外,忧心忡忡的云锦安慰道,“等万岁爷气消了,就不会怪罪你了。”   “你快去寻找娘娘吧,我怕娘娘出了什么意外。”   御书房,云折神色不安,突然站起来。“我受不了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干,冷意你和我一起去宫外寻找吧。”   “皇上稍安勿躁,如果娘娘不在宫中,那么一定要好好询问看守的侍卫,今日出入皇宫的马车有几辆。”   “今日后宫中表演蹴鞠大赛,出入的人不少。”   “事情可就棘手了。敌人在暗,我们在明。”   “朕要是抓到拐带遥儿的人,朕会让他碎尸万段!”云折从柱子边左手抽出剑,杀意满满。   “陛下这是干什么?”   “在朕的皇宫中胆敢带走遥儿的,恐怕非南宫莫属,朕要去他的府上,质问他。”   冷意慌忙一跪,拦住失去理智的云折,“陛下,你先冷静下来,如果南宫堂而皇之地动华妃,他不是不知道代价的,别忘了她的宝贝女儿可在皇宫中。南宫丞相段段不可能在这种还在打仗的不太平时期做这些时期,陛下万万不可伤了一个老臣的心啊!既然,宫中没有找到华妃娘娘,说明来人把她带走了,并未要了娘娘的性命,娘娘还是安全的。”   云折暗淡的眼睛渐渐恢复了颜色,声音低沉,“幸好有你提醒。”   关心则乱,他的处变不惊在遥儿失踪后分崩离析。       ☆、虚幻梦境   云锦连夜进宫禀报,“皇上,郊外发现一条挖好的地道,直通城外,地道两日前刚挖好,属下猜测,娘娘已经出帝都了。”   “查到什么人干的吗?”   “那里荒郊野外,属下无能。”   “退下吧,让小喜也回云深宫去。”云折背过身去,想着冷意的话,内心平复了些。   另一边,马车一直在颠簸着。沐遥早已清醒过来,可是全身无力地蜷缩在角落里,透过飘动的车帘,应该是西行去楚国的路。   “公主怎么不发一言?”秦樘肆无忌惮地大笑。   “无耻,卑鄙。”沐遥发现她的力气都不够让她大声说话。   “论无耻卑鄙,云折才是世间之最吧。”   沐遥闭上眼睛不想和他多言。   “你现在已是阶下囚,收起你高傲的公主模样。”秦樘凑近来,手掌粗暴地摩擦她的下巴。   沐遥扭动身体反抗,良久,她突然停下来,声音颤抖,“两年前,是你把我从瑄城带到随然那,可是之后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记忆的紊乱和你们有关系吗?”   秦樘松开手,退到原来的位子,不再理睬她。   果然,他们一定动了什么手脚,现在她的头又开始痛了。他们这次把她带走又是为了什么?重新控制她吗?她不寒而栗,一定要趁机逃跑。云折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急的满城找她?   秦樘到达楚国的当日晚上就带她进宫。虽然她已经恢复了内力,可是秦樘派的人将她监视着,根本没有机会逃跑。她不是在朝堂上见到楚国皇族,而是在皇后宫中以侍女的身份拜见的。   “这就是沐地的公主,云朝的华妃啊?”皇后杏眼打量着她。   这就是楚婷的养母啊。和夏姬太后一样,楚国的皇后也是风韵犹存。   “有了该女子,接下来的仗就好打一些了。”楚国皇上养的白白胖胖,一笑露出两个下下巴。   “那就好生照看着,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怠慢。”皇后附和着。   “皇后娘娘放心,奴才已经安排好了住处,也安排好了人手。”秦樘与他们谈笑风生。   为什么有了她,楚国的仗就好打了?威胁云折?云折哪是轻易接受被人的要挟的?东里忠!不对,东里忠虽说喜欢她,可是他是将军啊,作为将军,他是称职,甚至是可以说是冷血的。   那他们到底有什么打算?   趁夜,他们坐着马车离开了皇宫,抵达不远的府里。几日的舟车劳顿,沐遥睡的香甜。只要恢复精力,她就不相信逃不出这个牢笼。   秦樘白天的时候外出,傍晚才归。秦樘有意和她搭话,三日后沐遥才理他。   “你留在楚国,云朝的那些打算怎么办了?你一走,云折不就知道秦樘此人是奸细吗?”   秦樘轻轻一笑,胸有成竹,“公主不知道‘小全子’留下来好多假的人皮,也包括我这张。云朝的事情自会有另一个秦樘处理。”   “真是高明啊!”沐遥嘴上夸赞,心里却是极度鄙视的。她要获得更多的情报。于是,她转了话题,“见识了楚国的皇后优美的风姿,我才真的相信女人的年龄增大也不是一件坏事。”   “没有过人的手腕,哪来今日的地位。万俟的皇后,沐朝的皇后,哪一个不是省油的灯,除了我们的秦氏贵妃娘娘,栽在一个男人手上,害了我们整个秦氏一族饱受残害。”秦樘越说越生气,最后直接将拳头砸在饭桌上。   “她可是我娘,我不许你这么说她!”沐遥一字一顿说着。   “忠言逆耳,我说的都是事实,还有,公主你既然都看到过你娘的教训呢,怎么不动脑子也打算赴上你娘的后尘吗,你娘亲拿我们秦氏陪葬,你现在是要拿整个沐朝陪葬吗?”秦樘气势汹汹。   清脆的耳光声传来,旁边的下人们目瞪口呆,纷纷低下头。   秦樘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沐遥挣扎着忘记了武动,原始粗暴地将指甲狠狠□□秦樘的手背上。   秦樘吃痛地放开,擦了擦嘴角的血珠,那一掌,打的太用力了。沐遥喘着粗气,护住脖颈,步步后退。秦樘奸笑着步步紧逼,将令人内力全消的药洒在她的脸上。   “你要干什么?”沐遥瞪大双目,一种彻骨的恐惧感袭来,秦樘奸笑的脸在她面前放大。   “你觉得你朝思暮想的云折会不会要一个残花败柳?”秦樘一把扶住软弱无力的她,热气喷洒在她的脸上。   沐遥猛地摇摇头,可是秦樘已经横着把她抱起了。吩咐手下,“谁也不许进卧房。”   秦樘的卧房里熏着宝塔香,沐遥的指甲胡乱地在他脸上抓着。秦樘突然用力扇了她一个清脆的耳光,这是报之前的耳光。秦樘一边压着她,一边胡乱地撕开自己的衣服。   “不要反抗了你,终究你要是我的女人。”秦樘哈哈大笑。   沐遥躲开他的嘴唇,和他亲近只会让她觉得恶心。   腰带已经被扯掉了,沐遥死死护着衣襟。   当秦樘的嘴唇探到她带着红色手指印的脖子时,一串滚烫的泪划过她的脸颊,瞳孔的恐惧不断放大。最终,沐遥屏住呼吸,从袖口边拿出银针用尽全力狠狠地刺在他的背上,顿时,秦樘失去了力气,一下子瘫睡在她的身上。   将秦樘推到床一侧时,沐遥已经累得虚脱了。   怎么办,秦樘不会善罢甘休的。他醒来,再次兽性大发怎么办?门外都是他的人。沐遥瘫坐在床边,微微地叹息。   她在房间找到了一把匕首,只要轻轻地插入要害,秦樘就死了。大不了,她陪葬。她握不住匕首,指甲发颤。距离秦樘醒来的时间接近了。沐遥抹完泪,深深呼吸一口,狠狠地落下匕首。   匕首没有□□秦樘的身体里,沐遥的手被一个小女孩控制住了。小女孩从屋顶轻功下来。   沐遥瞪大双眼,“你是谁?”   “主子,你不记得我了?”她用着和云折一模一样的嗓音。   “你怎么找到我的?”她喜极而泣。   “我也是昨日才找到主子的踪影的,我冒充了厨子女儿的身份,真正的小姑娘被我养在郊外,好吃好喝地供起来了。”   “现在怎么办?我们能逃走吗?”   “小姑娘”苦大仇深地皱着浅浅的眉,“我能出去,可是主子不好在层层把手下出去。这事要从长计划。”   沐遥点点头,“你说的对。可是,他醒来,我该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他想和主子亲热,做梦吧,就让他做梦,在梦中为他营造一个虚境。只是委屈主子,在他醒后与他继续演戏。这瓶药够用好久呢!”   “我知道了。”沐遥接下瓶子,“你赶紧走吧,他快醒来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来办。”   “小姑娘”走后,沐遥脱下自己的外衣,将一颗白色药丸给了秦樘,闭着眼用颤抖地手把秦樘脱了精光。自己躲进被子里呜咽起来。   她记得很久之前,当她还是相府大夫人时候,她记得那晚的熏香,记得那晚云折火热的身子,记得他炙热的气息,记得红帐在手掌滑过的触感,记得云折和她急促的呼吸……不知不觉她偷偷笑了。   “夫人,可真忍辱负重。”这是云折的戏虐声。   她永远记得云折轻轻的戏谑声。   如果此时在她身边的是云折该多好,那么,她宁愿被欺负,被他欺负,只被云折欺负。   秦樘动了动手指,敲敲自己的头,疑惑地环顾着四周,看到低头抽泣的沐遥,慌忙地爬起来,吞吞吐吐,“我出去一趟……趟。”   秦樘内心百感交集。   他竟然动了她,在冲动盛怒下,强迫了她,她的笑颜,泪眼在他脑中不断交叠。一股喜悦之情爬上他的心头,原来云雨之乐是这样的快感满足,他以前也经历过,但大多都不带个人情绪。   直到深夜,他才从江边迈开步子回府。   公主房内的灯都灭了。他站在她的屋门前良久,还是不想敲门打扰她。今天他是不是太粗暴了,公主不是寻常他玩乐的女子,下次,他一定要温柔点。秦樘扬起嘴角,喜滋滋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第一次见到公主,那时她还属于失明状态,一个亡国的公主,被新皇抛弃,本该是一副怨妇的嘴脸,却始终抿着嘴角,低缓的声音,孤傲的身影……   服用过随然的药之后,一睁眼,那样的眼眸像宝石一般,坚硬又生冷。那时候,秦樘只是默默打量着她,一个愚蠢的贵妃生下的孩子能有多优秀?   妇人之仁与聪慧在她身体里流淌,从她身披华服,成为华妃娘娘后,秦樘就忍不住多看她几眼。那时候,他是幸福的,因为她和云折同枕异梦,她是和他一条船上的。   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再傲慢的公主,也是他的人了。等到战争结束,他要带她远走高飞,醉生梦死。这一夜,秦樘是带着欢愉入睡的。   清晨,秦樘起的很早,蹑手蹑脚地走进公主的房间,端详着她的睡颜。手不知不觉地扶上她的瓷器一般的脸颊。   沐遥突然惊醒,不安的眼神躲着秦樘。   秦樘鼓起勇气,“早啊。”   沐遥侧过脸,没有理他。   “你好生照料自己,我出去有事。”秦樘情绪没受干扰,既然云折这般冷血的人都可以感染她,那么,他也可以用自己的关心温暖她,让她死心塌地地跟着她。   秦樘走后,沐遥缓缓地吐出一大口气。   早膳是厨子的女儿在旁边服侍着。沐遥放松地和小姑娘交谈,谈论楚国的风土人情。   监视的人放松了警惕,离得很远。   “我一定要想到办法逃出去,在这里胆战心惊地,要不你再做个人皮给我披披,我们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你看,他们虽然离得比较远,可是一直在看着你的一举一动,就算我想也难啊,等我做个秦樘的假人皮,你趁他未出门之前把他打昏,我想这个方法可以试试。”   “好的,我等你的□□。”   “主子万事小心,一旦失手,这条路以后就不通了,所以主子一定要选好时机。”   “好的。你也万事小心。” ☆、大雪纷飞   秦樘的人~皮面具还未做好,秦樘火急火燎地在饭后拥着她将她带进了卧室。又是宝塔香。   秦樘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将自己一整天的行程汇报。   “遥儿啊,明日我带你去军营了,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加害你的,就连随然也不行。”   明日出发去军营,那么一早打晕秦樘的计划落空了,更何况,她还没有拿到面皮呢。   沐遥扯出假笑,将头搭在秦樘的肩膀上,“我相信你。”   秦樘很快昏睡过去。沐遥在书桌旁休息,夜里醒来了几次,深怕秦樘再次醒来。   第二日沐遥再次上了马车,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而降,入眼全是白茫茫的一片。这么寒冷艰苦的条件下,作战的双方该克服多么大的困难。   随然亲自站在帐篷外迎接他们。   “公主大驾光临,我们有失远迎。”随然为首的人都在假笑。   沐遥点点头并未回话。   “抓到几个俘虏,不如公主和我们一起看看,说不定公主的巧舌能让这些茅坑里的石头开口呢!”随然的提议也不容她拒绝。她被秦樘推着往前走。   关押俘虏的帐篷里寒气十足。血淋淋的刑具杂乱地放着,五个俘虏低着头被捆在柱子上。其中两个已经奄奄一息。随然一个眼神,一个士兵果断地把烧红的铜柱按在半死不活的俘虏身上。撕裂般的叫喊冲击着沐遥的心。   “说,东里忠的下一个计划是什么?”士兵询问。   “呸。”俘虏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真是不识抬举。”随然接过士兵的铜柱,缓缓走向另一个垂着头的俘虏。“他不说,你说说看。”   “滚。”他犀利的眼神扫视着周围。   沐遥认出他了,他以前是秦门的人,一直跟在秦商身边。随然一定知道他的身份,他是故意的。   “你不说,那么我就好好地让你尝尝苦头。”随然翻动着炉子里的铜柱。   沐遥冲上前,护在俘虏身前,凶狠的眼神瞪着随然,“放了他。”   “娘娘,你让开,这点折磨我要是都吃不了,不配当这秦门的人,不配成为秦商大将军的追随者。”俘虏将生死置之度外。   “放了他,那么情报谁为我获得?”随然轻蔑一笑,举起红通通的铜柱。   “我,你可以派我去做卧底。”   “公主当我傻,你已是云朝的人。我放了你,我还有什么筹码?”   “只要你放了他,你要我做什么,我答应便是。”   这才是随然的真正目的。   “公主是个痛快人啊!”随然放下刑具,“把信给这人,放了他。你就好好的为我送这封信给你们的将军。”   沐遥扶住踉跄的他,宽慰道,“我没事。你尽快走。给我们一匹良驹。”   沐遥送走了他,裹紧自己的披风,冷冷扫视一眼秦樘。秦樘跟上来试图握住她的手,被她推开了。“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随然威胁到你的性命的。”   “你的心是冷的吗?那个人是秦门的人,姓‘秦’啊,是我们沐地的人,我们秦氏一族的人。”   “秦氏在显赫的时候并未带给我想要的一切,它衰落的时候,我却跟着遭殃。或许,秦氏对公主极其重要,可是我却憎恨它。”秦樘话并未讲明就离开了。独自留她一个人在高高的山坡上,这个角落视野极好。   东里忠接过信,仔细阅读。   “东里将军,听闻盛名良久,一直没有机会结识。楚重用人才,而你在云朝根本不受重视。月妃的事,我深深表示遗憾,既然皇帝对你不仁,你大可对他不义。我们楚一向给人才机会,只要将军归顺我们,荣华富贵不用说,云朝能给的我们给双份,不能给我们也给。听闻将军一直对一个女人念念不忘。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们已为将军寻得那名国色天香的女子,只要将军同意,那么,官职,美人都是将军的了。”   东里忠愤怒地站起来,“华妃娘娘在他们手上?”   “如果不是华妃娘娘护着我,恐怕属下今日早死在敌人那,将军,放心,我对将军的部署,只字未提,只是帮他们送这封信。”   “你先下去好好休息,明日又是一场鏖战。”东里忠嘱咐。   华妃娘娘在他们手上,皇上知道吗?   东里忠理智地修书给了皇上,告知了此事,也回了一封坚定的信给敌军。   “承蒙好意,我东里忠,自幼生长在云朝土地上。我父为官多年,教导我们忠君忠国。我不会做墙头草,只怕你们找错了人。至于美人,东里忠已有贤妻,是东里忠的东西,我自己争取,不是我的,我也不强求。两国开战,望你们留有后路。把你们的美人安然无恙地送回云朝。我东里忠发誓,你敢动我云朝的百姓,我定会让你血债血偿。”   随然狠狠地丢下信,冲进沐遥的帐篷里,命令士兵将她捆绑住。   “大人,你干什么?”秦樘护住沐遥。   “让开。”随然警告。   “大人不说清楚,我不会让。”   随然冷静下来,“东里忠回信了,他那个固执的头脑我不给他一点教训,我还不信治不了他。明日开战,我要将这个女人吊在我们队伍中,我就不信东里忠一点不在乎。”   “大人如果杀了遥儿,恐怕会引起东里忠的血性,到时候更加激励他杀我们。”   “遥儿,呵呵,秦樘你别告诉我,你爱上这个女人了?她可是你的仇人啊,你想保住她的命是不是?”   秦樘咬着牙,艰难地点点头,“还望大人留住她的命,就当我求您一次。”   “哈哈,这不像你秦樘啊。虽然我很鄙视你爱上这个人,但是我不会愚蠢地杀她,我只是想给东里点颜色看看。这个女人今日必须捆绑起来。”   “好的,只要大人信守承诺就好。”   沐遥被捆绑地不能动弹。门帘被掀开,秦樘端着饭菜进来。   “你不要怪随然,他是被逼急了。”秦樘长长一声叹气,将勺子递到她嘴边。   沐遥赏脸吃了,现在还不能惹怒秦樘,纳闷问道,“随然今日什么意思,为何我们是仇人,我觉得我没伤害过你。”   秦樘陷入往事中。眉眼带笑,笑中带泪,“都是些往事了。”   “可是,这个疙瘩得解开啊。”如果可以,能说动秦樘和她一边就好了。沐遥试着努力。   “我是个私生子,母亲身份低微,是个大户人家的奴婢。我爹在喝醉酒之后,把我娘认作他的夫人,我从小生活在下人的房间里。我跟我娘姓。因为娘亲的缘故,我自小受尽屈辱,娘为了我也在忍受着。好不容易,嚣张跋扈的大夫人去世了,因为我的用功读书,我娘的恪守本分,我爹给了我娘名分,我也可以跟着爹姓了。可是爹官场失败,一家人跟着遭殃,我这个卑贱的奴婢所生之子并未分到什么财产。那时我还未失去信心,想着,留着秦家的血液,有着满身才气,总有出头之日的。后来,由于秦贵妃惹怒皇上,皇上降罪秦氏一族,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好不容易凭借自己的才华得到一个达官贵人的赏识,可是就是因为我姓‘秦’,我只能被人赶出来。我无人投靠,那些人,一听到我‘秦’,不是躲避,就是羞辱。我受够了这一切,受够了这个姓氏。”   怪不得他说,秦氏在显赫的时候并未带给他想要的一切,它衰落的时候,他却跟着遭殃。的确,秦氏对我极其重要,可是他却憎恨它。   沐遥在心中想了想,秦樘的遭遇的确是由于秦氏的落难连累了他。   “我想明白了,就算你是那个人的女儿,就算我讨厌你们,我的痛苦来自你们,只要你跟着我,我定不会迁怒你,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或许,以前的一切都是一场磨炼。”   沐遥艰难地咽下饭菜,没有答话,秦樘是不会站在她这边的了。   第二日,她被士兵带走,绑在了城门一角。点点雪花与她作伴。她俯视城外大军黑压压的人群。她会是这个战役的牺牲品吗?如果她死了,秦樘,东里忠会不会为她落泪,这些都不重要,重点是云折的心。   一个士兵向她走来,手里拿着皮鞭,压低声音,“公主放心,秦樘吩咐过,属下只会做做样子,不会真的打痛公主的。”   楚国大将在城门大声说话,“东里将军听好了,你们每踏进一步,我们的鞭子就抽打这个女子一下。”   东里忠一个手势,大军挺进。   那个士兵果然打的没有落到实处,她一点都不疼。   “可恶。”楚国大将嘀咕着,“给我抽重一点!”   士兵惊讶地停下来,沐遥呵呵一笑,“既然将军已经下令,你就遵命就行了。”   雪势加大,鞭子在她身上抽打,纵然她穿的很厚,可是鞭子会抽到脸颊上,火辣辣的伤口暴露在冷风中,她拼命咬着牙齿不发出吃痛的声音。等到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沐遥用尽全力说话,“底下云朝将士听着,你们都是保家卫国的好将士。今日,就算我死了,也会保佑你们节节胜利,你们一定要为死去的士兵和我报仇,歼灭敌军。”   一个银针闪电般飞入抽打他的士兵的手上,绑在她身上的绳子也落了下来,一个小孩子抓着她跳下城楼。满天飞雪中,一个红色的战袍裹住了她,带着她和那个小孩快速平稳地降落。   那个小孩就是自己的手下。两军交战激励,放松了高台的一角。   那个战袍就是东里忠。将军的剑眉星目深深地印在她的眼眸里,她获救了。   “娘娘受苦了。”东里忠声音里有一丝哽咽。       ☆、妖媚惑主   之后的事情沐遥就不知道了。等她醒来,已在城内,东里忠攻下了那个城池。   “救我的那个人呢?就是个子小小的。”   东里忠回答,“是他和我里应外合的,那天你昏迷后确认你没有大碍他就离开了。他说他会在暗中保护你,总是在你四周的话,以后保护你就会有困难。”   “我昏睡了几天?”   “三天,你放心,军医说你的外伤可以治好,不会留疤。”   沐遥合上眼睛又匆匆睁开,“你赶快修书陛下,帝都里的秦樘是假的,不,连真的秦樘也是楚国的奸细。”   “好的。”东里忠表情严肃。   东里忠从攻城变成了守城。“等到五日后,沐地的军队会过来汇合。”   “这场战争会持续多久呢,将军?”   “楚国投降为止。”   楚国的另一支军队在城楼下伺机骚扰,沐遥已经恢复了精气,在一角观战。城楼下黑乎乎的人,喧闹的声音,云朝的士兵没有一丝胆怯。自她亲眼看过那一日东里忠突破层层包围,纵身一跃,将她护在怀里,她更是对东里忠的才能钦佩不已。五日,两军必然汇合。到时候,胜利就更进一步了。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在东里忠的带领下,云朝军队占据绝对上风。   然而,次日,当他们卷土重来时候,还未交战之际,敌方军队整齐地空出一条道,秦樘穿着战袍骑在血色宝马上。   他根本不会武功,来沙场干什么?   风撕扯着他的声音,却并未掩埋那些粗鄙的言辞。   “这个女人,背叛了我。”秦樘眉飞色舞,从怀里扯出一条晶莹剔透的带子,那是她的发带,娘亲亲手在发带尾部绣的“乐”字,曾经在沐地遗失,云折不久前交到她的手上,那一日,应该遗留在秦樘的卧房。沐遥猛然瞪大双眼,仿佛猜到了秦樘接下来所说的话。可是,一切都晚了。   “把那个女人交给我,”秦樘指着她,“她是我的女人。跟我睡过觉,如今看到形势不对,又重新回到云朝的怀抱。遥儿,你忘了伏在我的怀里,对我讲的那些情话了吗?”   “他胡说!”沐遥捏着拳头,恨不得亲手把他撕碎。唯一可以证明她清白的人,现在不在她的身边。   “残害南宫婷的肚中胎儿,将军事机密告知楚国,这些遥儿都不承认吗?”秦樘咄咄逼人。   沐遥没有勇气说出“我没有”三个字,她的牙齿在打颤。   “东里忠,正是这个女人让你妹妹背得黑锅。”秦樘还在继续。   沐遥从身侧的士兵那抽出剑,一路轻功,划着剑向他走去。厉声道,“秦樘,今日我会杀了你。”   秦樘轻轻一笑,继续着刚才的音量,“你明知我不会武功。遥儿,你不会杀我的,那日,我睡了你之后,你不是已经在我房间里找到了匕首了吗?你舍不得杀我 !根本舍不得杀我!”   沐遥眼里蓄满冷冷的杀意,可是她的剑被影子似的人挡了回去。又一剑,又被挡了回去。两个人一身黑衣一左一右护在秦樘身边。这两个帮手沐遥认得,是随然身边的。   东里忠从城门那骑着黑马驰骋而来。   “将军,是想破了规矩吗?”   “以二敌二,很公平。”东里忠下马,将一支泛着寒光,更为锋利的剑交到她手中。   “东里忠,你帮了她,她还是会回到云折的身边。如果,你跟了我们,我保证可以和你分享这个美人,我相信将军魂牵梦绕的都是遥儿的呻~吟声吧。”秦樘声音不大,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混账!”东里忠弯腰躲避黑衣人的时候,空出的左手折断起先沐遥用过的剑,残剑向秦樘方向飞过。剑深深扎在秦樘的下巴处。   沐遥和东里忠背对背,抵御两个黑衣人的进攻。低语道,“我没有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了解。”东里忠点点头。   城门被炮火轰出了缺口,无数箭在她身边飞过,她杀红了眼。等到她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发现秦樘早已不在原处,她又投入战斗中,不顾留着血的伤口,继续参与者。   倒下去的人在她眼中纷纷变成肉块,要不想变成其中的一块,必须紧紧握住这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不停地战斗,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东里忠和她在隔着十米处的地方相视一笑。将军的眉眼坚定如山,而他的使命就是为了守住秀丽的沙河。她终于明白了东里忠一生的信念。   一个如影的黑衣人快速而来,打算袭击东里忠的后背。   “将军,小心。”沐遥执剑和他双剑合璧,两个黑衣人,他们俩打不过,可是一个的话,并肩作战,他们就有胜算。   黑衣人的暗器一个接着一个。比暗器他们只能左躲又避,根本发挥不了优势。沐遥眼疾手快,施展轻功,飞到东里忠的肩膀,剑对着黑衣人的头顶。东里忠心领神会,近身与黑衣人搏斗。   几个回合,沐遥的剑刺中了黑衣人脖颈上的大动脉。   这场战役,云朝守住了城池。楚国损失惨重。   将士们欢呼着,可是,突然一个士兵下跪,“属下恳请将军替云朝先斩后奏。”   “华妃妖媚惑主,竟是楚国的奸细,属下恳请大将军赐她一条白绫,以慰亡灵!”另一个士兵附和道。   “混账,你们没看到刚才娘娘浴血奋战!你们是瞎了狗眼吗,说娘娘是奸细,我看你们才是!”曾经是俘虏,被沐遥救下的人替她说话。   东里忠走向起头的士兵那,将剑对着他的头颅,“以后谁敢扰乱军心,我定会割下他的头。我最后说一次,华妃娘娘不是奸细,如果敌军三言两语就可以让你们有异心,我要你们有什么用!你听到没有?”   士兵睁大无辜的双眼,不情愿地点点头。   “多谢了。”沐遥轻轻吐出答谢的话。“可能我离开军队,对你们更好。”   “等两军汇合,我会派人护送你回宫。别太在意他们的话。”   “这是会在帝都传的满城风雨的。”沐遥的声音轻微,东里忠根本没有听见,他询问了一遍,沐遥扬起欢笑却又疲倦的脸,摇摇头,“我只是说,太感谢将军的宽慰了。”   总有一天,她要手刃秦樘。她发誓。   沐地军队成功到达城池。两队的将军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何不请华妃娘娘为我们来首曲子。”一个骑尉尖着嗓子,调笑无理道。   “混账,娘娘岂是由你差使的!”东里忠身旁的副将嗤之以鼻。   “我再听到你们对华妃娘娘无理,休怪我无情。”东里忠剑眉紧皱,将酒杯狠狠摔在地上。   沐遥正要去房间里拿琴的脚步止住了,“我看,将士们有我在这,你们玩的不尽兴,我还是回房不打扰了。”   “爱妃,这么急着迎接朕?”云折翩翩而来,脱下的狐裘搁在手上。   在场的将士都惊呆了,“吾皇,万岁万万岁!”   云折跨过摔在地上的酒杯,不拘一格地将东里忠桌前的酒壶灌了一大口,“好酒,果然战地的就喝的最有滋味!将士们,辛苦了!”   “不知皇上到来,属下有失远迎。”两个将军异口同声。   “朕此次前来,一为鼓舞军心,二为与将军商讨大事。众将士不必拘谨。让朕敬你们一杯!”云折又灌了一口。   宴会充满着激扬的声音。沐遥小口小口抿着烈酒,静静地看着兴高采烈的云折。   宴会散去,云折握住她的手,“让夫人受惊了,云折来迟了。”有外人的时候,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九五之尊,而在只有他俩的时候,他是那个文文弱弱的书生,意气风发的相爷,温润如玉的夫君。   沐遥眉开眼展,玉手勾住云折温热的脖子,细细得打量着他。少倾,突然想到什么,“你听到那些传言了吗?我可以解释的。”   “嘘——”云折柔情地俯视她,“为夫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会杀了秦樘,夺回遥儿的发带。”   沐遥醉倒在云折怀中,这就是她朝思暮想的男人。这是她渴望的爱情。   “三来,也是最重要的,我要把遥儿带回宫。”   起初,她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内心的喜悦包裹着她,那些在战场受的伤,仿佛一下子都痊愈了。   云折没有带她直接回云朝,而是先去了沐地,拜访了秦氏的陵墓。一直留守在沐地的云墨与他们辞别,与东里忠他们汇合去了。   “秦樘抓着我的时候,我看到了随然。”   云折眯起桃花眼,“原来幕后的是随然,之前还在纳闷楚怎么在短短时日军资充沛,谋略也做的可圈可点。”   “我和东里忠合力杀了一个随然的随从,就是你还是相爷时候带我去山上寺庙,随然身边保护他的人。”   “四个死了一个,这场战争结束的时候,我要让随然的人全军覆没。”   “帝都是不是传开了,说我是奸细,妖媚惑主?”   “你不是奸细,但的确妖媚。”   “夫君才是美人,专门祸害遥儿的。”   云折但笑不语,紧紧握住那双手,两人在落落金辉下相拥着。       ☆、情深义重   帝都已经传言四起。   宫内,几个妃子咬牙切齿。以橦妃为首的带头向皇后规劝,“听说大臣们已经联合起来上奏皇上,惩治奸妃。不如,我们后宫在娘娘带领下一起加入他们。”   “皇上既然亲自带她回宫,就是不打算处置她。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南宫婷内心是懊恼的,陛下自华妃失踪后茶饭不思,甚至丢下朝政,亲自接华妃回宫。南宫婷压抑着怒火,声音里听不出感情。   “华妃已经犯了众怒,娘娘太心慈手软了。”橦妃没有达到目的,怏怏不乐地嘟囔道。   宫外,南宫丞相已经聚集了一小批大臣。   “我愿意以死进谏,让皇上知道枕边人是个什么样的红颜祸水。”   “我也愿意。”   “皇上不能再醉倒温柔乡之中了。万一华妃连同沐地旧势力,倒戈相向,那么我们云朝岂不是前有狼后有虎嘛!”   “对对,此女子被鞭尸也不为过。为了这天下,我们也要冒死进谏。”   南宫丞相面露喜色,咳嗽两声,“诸位大臣,请听我一言,惩治奸妃势在必行,不过,我们要有两手准备。必要时候,采取必要手段才可。”   “我们一切听从丞相的。”众人点头。   云折回宫后的第一个早朝,殿外天寒地冻,殿内紫金炉子散发的热气腾腾升起,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大臣们铁青的脸色和僵硬的站姿。   “诸位大臣无事可奏可以退朝了。”连日的奔波,云折也吃不消,声音疲惫。   “皇上,”南宫丞相叩拜,语气激动,“老臣有事要奏。”目光灼灼。   “哦?左相是对朕前几日离宫颇有微词?”云折冷冷一笑。   “老臣不敢,皇上去往军营是关心国家大事。但是老臣要提醒的是,皇上万万不能被儿女私情连累。云朝容不下一个叛变者,在沙场秦大人的一番话将士们可都听得一清二楚,皇上万万不能让他们寒心!”   “远在战场的事情南宫可是知道的详细。”   “老臣对云朝每件事都关切着。”   “那南宫的意思是如何?”   南宫丞相言辞激烈,既然华妃威胁到楚国,万万留不得,“诛杀。”   云折深深吸了一口气,眯着眼睛很快又恢复,“左相有什么证据?朕要确凿的证据,而不是敌人的三言两语。”   “搜查秦府的时候,老臣找到两个证物。一个是一支步摇,千万步摇小瞧这个首饰,那上面可是有楚国特有的一种药,女子闻过了,必然不孕。孕妇闻了,有小产之险。第二个证物是五个一模一样的锦盒。御医已经证明残有血莲的香气。”   “这只能证明秦樘心怀不轨,至于他有稀世药材藏着掖着,那是他的事,和华妃有什么关系?”   “众人皆知华妃和秦樘的不正当关系。”   “左相这是污蔑,华妃一直侍奉在陛下身边,忠心耿耿,左相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能平白污蔑华妃!她可是我第一位夫人,云朝的妃子!”冷意嘴角噙着漠然的笑。   “臣有人证。”若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南宫才不会当进谏的第一人。殿外进来两个仆人。   “奴才亲眼瞧见华妃娘娘将一支步摇交给了秦樘大人。”   另一个人也跪了下来,这是在楚国服侍过华妃的奴才,也是秦樘指定让他来云朝亲自揭发他们的“□□”。“华妃娘娘在楚国的时候,哪里是俘虏待遇啊,秦大人对华妃小心翼翼呵护着。两人在园子里都是耳鬓厮磨,华妃娘娘夜夜留宿秦大人的寝室,那时候,奴才还不知道她是云朝的妃子呢。”   “那你是怎么千里迢迢从楚国到达云朝?”云折紧紧皱着眉。   “奴才被秦大人追杀啊,要不是投奔了云朝的一个士兵,我早就身首异处了。奴才为了报答士兵的恩情,决定揭发云朝的奸细!”奴才的语气慷慨激昂。他说的事情大部分都是真的,只是士兵的事情是他们刻意安排的。   “那么众卿家以为如何?”   “一个奴才的话岂可尽信。”万俟望辙不屑道。   “我们都知道万俟大人和华妃是旧识,可不要被旧识蒙蔽了双眼。”南宫丞相反击道。   “今日左相如果污蔑了华妃,该当何罪?”云折在一阵嘈杂声中铿锵有力地对南宫丞相质问,“如果丞相误会了我的爱妃,丞相拿什么谢罪?”   “臣愿意告老回乡!”南宫丞相昂扬头颅,信心满满。   “丞相,听说你对我有所误会。”众人回头,只见,一身黑色朝服的沐遥束起长发,步履从容。“拜见吾皇。”   “混账,这朝堂岂是一个妃子来的地方。”一个大臣怒视着沐遥。   “大人,你老花眼了,没看见娘娘腰间的吊坠,娘娘可是沐地夏王亲自任命的使者,岂容你出言不逊。”冷意哼声冷笑。   “华妃有什么想辩解的,朕给你机会。”云折眸中带着温和的笑意。   沐遥停止身体,缓缓走到跪着的奴才面前。指着秦樘以前的随从,“我的确见过你,你是秦樘的人。我是好心将秦樘落下的东西还给他,若是知道那是这样一个邪物,当时我肯定上报皇上。我要是有加害皇嗣的心,大可好好留着那个东西,为何还给你们大人。”沐遥说完又打量这个楚国的奴才,“在楚的时候我的确也见过你,你是秦大人的人,一直都是吧。”   “不,奴才现在已经不是了。”他抬头辩解道。   “你又怎么证明你不是秦樘派来针对我的?”   “奴才以自己的性命……”   “性命?你的性命值多少钱,一个楚国人的话,诸位大臣可是经过层层选拔进入官场,辨别是非的能力自然比我一个小小女子强?”沐遥字字珠玑。   “那么,娘娘又怎么解释血莲的事?”楚国的奴才继续道。   “要仿造血莲的香气,我可以做一箱子送给你,不懂医理就想陷害于我,也太小瞧我了。”   “诸位,我们皇上一代明君,一代名君怎么会忍受自己的妃子行为不检,又加害忠良呢?”万俟望辙虽说“诸位”,可是犀利的眼神是望着南宫丞相的。   沐遥缓慢走向南宫,语气咄咄逼人,“丞相,你可了解一个女人的情意?我嫁给陛下时候,将秦门作为嫁妆,我想这就连堂堂南宫丞相也不能为自己女儿操办的吧?秦商是一个良材,他跟随陛下,难道还不能说明我的忠心?陛下当年身受重伤,是我拿出唯一的血莲。试问我把最宝贵的东西给了陛下,我又为何背叛他呢?”   云折走下来将沐遥拉到自己身边,“朕要下旨,追杀秦樘。至于那些污蔑华妃的人,朕今日可以既往不咎,今日之后,朕再听你们胡言乱语,蛊惑民心,朕不会手下留情的。”   “退朝吧。”云折拉着沐遥率先离开了大殿。   “夫人对我的情意?”云折握紧她的手,“秦门交由我,夫人当时多不情愿,还有那个血莲,夫人恨不得杀了我泄恨呢!”   沐遥耸耸肩,“那么陛下对我的情意呢?”   “那就以后我慢慢补给你。”云折心情大悦。   南宫丞相的怒火在胸中翻腾,面色凝重,最后一个离开朝堂。   “爹爹。”南宫婷轻轻唤了一声。   “你都听见了,朝堂上的对话。”   南宫婷肩膀微微起伏,“婷儿都听见了。皇上对爹爹忌惮已久,婷儿该怎么办?还有华妃,婷儿不会放过她的。”   南宫丞相压低声音,表情扭曲,“华妃的事情,由爹爹帮你做,你不要插手。”   南宫丞相枯瘦的身子掩在大袍里,漫天大雪中南宫婷慢慢地目送着。从大殿到自己的宫中,那一段路,走得漫长又艰难,这种彻骨的冷她一定要华妃尝一尝!   大雪压城。   云楚之战在大雪与炮火中还在继续。   云折已经做了动身去战火中的准备。   “皇上,要三思啊,东里忠已经控住了局面。”冷意指着地图。   “你我都知道,若不再率一批军队,这场战争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我要在我还有能力时候,一举把随然这个隐患拔除。”   “可是微臣斗胆请求皇上派别的将军。”   云折并未说话,只是轻缓地摇摇头。良久,抿了一口微凉的茶水,“朕走了,宫中大小事务,以及她和念夕,就拜托你了。”   “既然皇上主意已定,臣只能恭候皇上凯旋归来。”冷意抱拳跪下,“臣一定尽全力守护云朝的一切!”   云折放下茶,食指悠闲扣响茶杯,“朕要去好好告别了。”   云折到云深宫时候,抬头一看,念夕和沐遥坐在屋顶上。“你退下吧。”他轻轻对着林公公吩咐。   宫人散去,云折飞到屋顶上。坐下,开门见山,“五日后,我还是要去沙场一下。”   念夕瞪大水灵灵的双眼,喃喃道,“沙场是什么意思?”   “一定要去吗?那边交由东里忠不可以吗?”她才与云折相聚,又要分离。若是没有念夕,她一定要抛下宫中的一切,和他奔赴沙场。然而,现在,她知道她要和冷意一起守护云折辛辛苦苦打下的一切。   “楚那边,局势复杂,不单是两国之战,另外也是我和随然的博弈。”   沐遥投入云折怀中,艰难吐出,“我等你。”   念夕还不知道事态严重,嘻嘻地笑着,躺在他们腿上,“念夕也等着父皇。”       ☆、命运多舛   云折临走前一天,陵国来了使者,称愿意助云朝一臂之力。云折屏退了其他人,两人单独在御书房里整整谈了一个时辰。使者出来后,不再谈论国事,当天午后就动身离开了。   云折午后站在城楼上,北风萧瑟,骨节分明的左手紧紧地扣在城墙上。直到,腿有些许麻木感,他才整顿自己忧郁的心情,面无表情地下了台阶。“公公,去云深宫宣读圣旨吧。”   沐遥刚刚午睡醒来不久,头有些昏沉。   林公公脚步匆匆,面色凝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沐地七公主,才貌双全,风姿绰约,端庄淑睿,特封安乐公主。陵国与我云朝邦交甚好,为显我皇圣意,愿与其永为交好,特派安乐公主前往和亲,钦此。”   沐遥呆呆地愣在原地,直到念夕嫩嫩的小手摇晃她的手臂,“娘亲,什么是和亲啊?”   “和亲。”沐遥动动干涩的嘴唇,双目无神。   “公主,该接旨了。”林公公小声提醒。   “吾皇万岁,万万岁。”沐遥探究的眼神望着公公手上的圣旨,“陛下,今日和陵国使者说了什么?”   “这老奴可不知道,老奴一直站在门外。”   沐遥接过圣旨,脸色苍白,双目涣散,喃喃道,“公公,慢走。”   突然,沐遥打开圣旨,细细查看每个字,横着一排,竖着一排……通通没有暗语。沐遥死死抓住圣旨,询问小喜,“皇上只把我送去和亲,念夕也留在宫中吗?”   “皇上没有特别吩咐,应该是的吧。娘娘,你还好吗?”小喜担心地问道。   “娘娘,我已不是什么娘娘。”沐遥慢腾腾地站起来,“云折在哪里,我要去问个究竟。”   沐遥抱着圣旨往外冲,她经过了御花园,撞到过宫人,也被石子绊倒过,可是她依然忍住泪水继续向前跑,她一定要个说法。在御书房外,她和南宫婷撞个满怀,圣旨一下子摊在了地砖上。   “皇上这会儿不在书房。”   圣旨旁边是食盒,盖子也翻了,里面空空如也。   是云折不想见她,还是南宫婷在撒谎。   南宫婷打量着圣旨上的内容,震惊道,“这事是真的?”   沐遥弯腰拾起圣旨,“皇后娘娘早有耳闻?”   “今早陵国使者好像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皇上怎么答应这种事?难道遥儿你的陪伴,还抵不过一支军队?”皇后娘娘皱着眉,替她不甘。   沐遥望着书房的门,“皇后娘娘,我们一起走吧。”等到今夜,她可以找云折问个说法。   哄睡了念夕,沐遥偷偷地离开云深宫。从小太监的口中得知云折今夜留宿在橦妃那里。云折故意不见她。沐遥摘下发簪,披散着头发,站在门前。林公公劝过几次,摇摇头不再劝了。   “皇上不见我,我就站到他见我为止。”   她和云折的那些短暂的美好,就连昨日,云折也在她耳畔说着挑逗的话。她不相信这些已经成为了过眼云烟。   橦妃的嬉笑声传来,每一声都震痛她的心。   她以前从未想过,云折在她耳边说的情话,也会同样地在南宫婷,在橦妃……其他人的耳边诉说。她不是唯一的,也不是特殊的。   她咬着嘴唇,提醒自己不要落泪。   她的腿渐渐麻木,面前光影绰绰,他俩有什么欢乐的事情,笑得这般大声?   屋门被推开了,云折穿的单薄,乌黑深邃的眼眸有一丝寒意,“朕主意已决,你就算等到天亮,朕也不会改变。”   沐遥低下头,“我只想问个究竟,皇上为何送我和亲。”   “当然为了我云朝的利益,安乐公主能为朕带来一支十万大军,朕何乐而不为?”   “云折,你的心是冷的吗?”沐遥扬起脸,冷漠地询问。不顾忌礼仪,直接呼出名字。   “倘若这事放在其他君王身上,朕相信他们也会做出和朕一样圣明的决定。”云折弯腰抓住她的肩膀,语气变缓,“你也别怪朕狠心,朕答应你,这是你为朕做的最后一件事情。陵国,是个不错的选择,到了那里,你依然可以富贵显赫,我能给你的,陵措也能。”   沐遥挣脱他的手掌的禁锢,自己站起来,冷冷地扫视云折一眼,转身就走,“既然如此,我便从了。”   她一步一步,心如刀绞,她原以为可以得到幸福,没想到最终又一次走上和亲的道路。第一次和亲,她只是担忧,以及对未来的迷茫。当她敞开心扉的时候,她爱上了云折,义无反顾地跟着他,可是,云折差一点屠了她的沐地,她为了云折杀了师父。回云朝后,她再一次交了心,如果没有这场战争,说不定她可以和云折一直在一起,可是又有什么用呢?这场战争让她明明白白看清了云折对她的爱,是单薄的,经不起一丝一毫利益的冲击。那样的爱,她宁可不要。她即将踏上第二次和亲的路。   她的命运呦,还真由不得她主宰。   小喜面色不安地跑过来,担忧地打量着她,“主子,你到哪里去了?”   连小喜的心都可以焐热,云折的心,永远是冷的。   “帮我收拾包袱。我想尽快地离去。”沐遥的嘴一张一合,像木偶似的坐在塌上。   第二日,天刚亮,沐遥执意离开云深宫。她没有勇气和念夕告别,这么多天的相处,她已经把念夕当做自己的孩子。   小喜在城楼上目送着她,护送她的人是云锦。   “你说小喜是舍不得我呢,还是不忍心和你分开这么多日子?”沐遥回望城楼,强颜欢笑,询问云锦。   云锦有点害羞,匆匆忙望了一眼城楼,并未回话。   直到看不见马车了,小喜对着墙角轻轻说道,“陛下,娘娘已经走远了。”   云折迟迟地迈开步子,眯着桃花眼,只看到一个若隐若现的黑点。   “陛下,为何不亲自送送娘娘?”小喜鼓足勇气,不解道。她来到城楼上的时候,就发现皇上已经在角落里沉默着,也不去看底下的马车。   “小喜,等到你也有深爱的人的时候,你才发现离别多么痛苦。”   “陛下为何将娘娘送走?既然舍不得……”   “这一别,何时是尽头。”云折并未回答她的疑问,自顾自地说着,“我现在能做的,就是站在这儿看着她远去的痕迹,直到消失不见。”   云折又站了一个时辰才离开城楼。离开城楼时候,他又是那个意气风发的云折,仿佛万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马车向西南方向驶去,期间经历过几次的暗杀,云锦都从容地诛杀了来人。   大雨滂沱的雨夜,他们住在边境的一家小客栈。   沐遥难以下咽,倒不是食物不可口,而是她一直没有食欲,她的耳朵又一次听到了匆匆的脚步声,带着刀剑。怎么这么多人要取她的性命?   她都离开了云朝,对谁还构得成威胁?难道,不是云朝的人马,或许是陵国的人马,此去陵国,又有多少人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昔日陵措的莺莺燕燕加上今日增加的妃子,这些都有杀她的动机。   云锦武功高强,不仅保护了她,也禁锢了她。沐遥想离去,可是每次云锦都能察觉,而且对她的监视越来越密不透风。   为首的黑衣人,一副陌生相貌。双目圆瞪,嘴角下拉。   云锦的人和黑衣人在客栈中打了起来,现在是最好的逃跑时机。沐遥偷偷地捡起一方遗落的剑,沿着边快速走,云锦一面应付黑衣人,一面眼神示意其他属下追上去。   沐遥刚出客栈就发现少量的两拨人已经追上来了。   “你跟我走,我不会杀你。”为首的黑衣人对她说。   那样熟悉的声音,秦樘又披了一层假皮吧。   沐遥冷笑,用剑指着他,“你没有武功,现在我要你的性命轻而易举。”滂沱的雨,将她的曲线映衬地分明。   “是吗?”气若游丝的声音。   下一刻,沐遥发现她失策了,秦樘带了随然的影子随从,现在已经牢牢地控制住她的肩膀。云锦也已经杀出客栈外,雨线中他已经杀红了眼,凶狠地瞪着为首的黑衣人。   秦樘不动声色地挪了步,走在了其他人的保护下。   “云锦,你先走,等待机会。”好不容易从云锦那逃出来了,又落入秦樘手中,既然她可以逃脱一次,那么,就有第二次。   云锦的人和黑衣人还在厮杀,可是影子随从已经带着她和秦樘离开了客栈。秦樘终于撕下假的皮,开怀大笑,“遥儿,别来无恙!”   沐遥避开秦樘的靠近,双目无神,“我说过,我要杀了你。”   “遥儿,之前我做的一切就是让云朝战败,不是针对你。这只是一种谋略。”   “秦大人请不要称呼我为‘遥儿’了。”   “为什么?”   “从你利用我开始,你就再也不配拥有我了。”沐遥压抑心里泛起的恶心,对付秦樘,不能硬碰硬,就让他继续以为那些梦境是真实的。让他内心愧对于我,这样我才能逃出他的魔抓。   “遥儿,你相信我,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秦樘声音有一丝颤抖,凑近身来想握住她的手。   沐遥狠狠地推开了他,“我想冷静冷静。”目前只好能拖延时间,希望她的人能够再次找到她,解救她,当然,她自己也要试着逃跑。    ☆、生死有命   整整五日,沐遥都没给秦樘好眼色看,秦樘也不恼,耐着性子地在自己承受范围内满足她的要求。这只是缓兵之计,秦樘终有一刻要爆发出来的,手上根本没带上次手下交给她的药,一定要趁早离开这个威胁的人。   天刚蒙蒙亮,推开门,雾气很重,两个看屋门的人现在倚在门边打瞌睡,可是大门外的秦樘手下警惕性太高,论轻功,根本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她听到竹园那有人说话的声音,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躲在石头处。   “知道了。”秦樘不悦的声音首先传来。   “秦大人,记好和主子的约定,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战胜之后都可以,只要你保证你的忠心。可不要忘了,是谁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让你施展抱负!”说话的人是随然的手下,带着白色的暖帽。   “进入云朝后我为你们做的事情难道不多吗?”   “死了一个将军夫人而已,那是你和秦家的恩怨,又不是为我们主子做的。”   秦樘不语,那个继续道,“楚斓有孕这事已经传到我们主子耳中。”   秦樘得意得微微摇摆,“已经解决了。”   “楚斓自己解决的?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   “不,”秦樘以一种分外冰冷的语调说着,“是我亲自下药的。”   “哈哈,”白色暖帽拍着秦樘的肩膀,“大人不必介意在下的试探之言,既然我们一条船上的,我们依然是朋友,依然为主子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秦樘补充道,但是,嘴角却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   沐遥屏住呼吸,轻轻地离开了。   原来,林婉的死,秦樘也参与了。   秦樘这个恶贯满盈的人,连楚斓肚中孩子都不放过!   她一定要手刃秦樘。沐遥步伐坚定地走回去。   这天用过早膳,沐遥和颜悦色地打量秦樘,“我想爬山,整天闷在屋里快要被憋坏了。”   秦樘乐呵地站了起来,激动道,“那我赶紧安排下去,吃完我们就去爬山。”   秦樘带了五个随从,随然的影子侍卫想必也在他们身边。这次,不是想逃出去,只要杀了秦樘就好,至于,随然会怎么处置她,等她杀了秦樘再说吧。   秦樘小心翼翼地在她身侧搀扶着,沐遥压低声音,假装忧愁,“随然会怎么对付我呢?”   “遥儿,你放心,我和随然已经达成协定,只要我继续帮他做事,他不会对你怎么样,以前的事不会上演了,你会一直安全地在我身边。”   “那我就再相信你一次。”沐遥微笑道。   “我是不会像云折那样轻易抛弃你的。遥儿,你相信看清了,谁才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了吧。”秦樘提高音量,一脸自信表情。   真是哪壶不开提呢!   沐遥抿抿嘴角,“那当然了,云折对我不仁,我再也不会回去了。幸好,上天对我还算厚爱,有你相伴。”   秦樘得意地一把牵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许诺道,“遥儿,等战争结束了,我们找个世外桃源,过安定的生活。”   “可是我的病……”   “我的手上有血莲,我会为遥儿请最好的郎中的。”   “可是血莲不是上交给了随然吗?”   秦樘凑近,“我手上还有三棵,我把它藏在楚国我的府里,随然是不知道的。”   沐遥点点头,继续向上。   不仅要杀了秦樘,连血莲要夺回来,不能白白辜负陵措的好意。   终于到达了山顶。只要在他们掉以轻心下轻轻推一把秦樘,以秦樘的身体根本活不了。沐遥按捺不住眼里的喜悦。   “听说这个崖边有珍贵的草药,我去采一下。”   秦樘制止了她,“这些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   两个随从点头立即下去了。沐遥向前走了两步,担忧道,“这么高的地方,稍有不慎,会粉身碎骨的。”   “遥儿放心,他们轻功可是数一数二的。”秦樘也来到她的身侧。   “这株好像在医书上看过。”沐遥蹲下来,在呼呼冷风中指着一株野草,若有所思,“秦樘,你也看看。”   秦樘毫无防备地蹲下来打量着那棵不知名的草,“我对医术知之甚少,不如遥儿你懂得多。”   沐遥手掌朝下,食指与中指间已经夹了一个银针,不动神色地刺入秦樘蹲下来暴露的腹上。   “你……”秦樘瞪大眼睛望着沐遥,此时他已经全身不能动弹,连说话也困难,身后的人并未察觉。   沐遥用沐地方言平静地向秦樘讲述,“秦商和林婉的仇我肯定要报。秦家再对不起你,也不是他俩来偿还,你死后尽管化成厉鬼来叨扰我也无所谓。我的病,云折已经为我医治好了。另外,秦樘大人不知有没有一种药,吃了这个,会有个逼真的春梦,大人以为的缠绵,都是你的梦境。”   秦樘牙齿打颤,瞪着沐遥。   “你的死期已到。”沐遥站起来,拉起秦樘,回头朝随从还有看不见踪影的影子随从一笑,果断地拉了秦樘一起跳下悬崖,眼神犀利,云朝狩猎时候楚斓救她的画面一闪而过,这次,她要赌一把,生死有命。   沐遥没有找到藤蔓,但是两个人挂在一棵树上,由于拉了秦樘这个垫背的,沐遥还算有轻微的呼吸。落下树后,她一路跌跌撞撞,依然有着意识,她咬着牙逼迫自己不能瞌睡,一定要在秦樘的人来之前自己走出这个崖边。   身边的丛林斜刺暗生,沐遥顾不得皮肉之苦赤着脚在丛林里摸索。现在的她,模样一定很可怖,她苦笑一声继续摸索,天无绝人之路,她在山脚找到一户人家,终于松了一口气后昏倒在院门前。   三国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沐地公主逃出和亲之路,跟着秦樘跳崖殉情不知所踪。   云锦的人先找到她,云锦低头致意,“公主,该上路了。”   又狼入虎口。   “你放我一马,我放小喜一条生路。”   “公主是什么意思,小喜在皇宫中好好的。”   沐遥抬高下巴,微微一笑,“的确现在好好的,可是我临走之前对小喜下了一种毒,只有我有解药。你放了我,我给你解药。怎么样?”   云锦面目紧绷,目光凶狠,捏紧拳头,少倾,吐出字,“公主该上路了。”   “小喜的性命不重要吗?你完成了任务,恐怕回去后只能见到小喜的尸体了。”沐遥继续恐吓他。   “臣会休书给陛下,想必陛下定会妙手回春。如果连陛下都救不回小喜,那么,云锦只能认命了。她死了,我陪她。”   沐遥气的说不出一句话。她根本没对小喜下毒,可是云锦的态度深深地打击到她了。云折就这么得人心吗?   而且,云锦对小喜的爱是可以生死相随的。小喜多幸福啊!   “启程吧。”沐遥泄气般地说道。   一入陵国的边境,陵国就派了人迎接了。浩浩荡荡的人群穿梭在街道上。陵措为什么会要她,他该明白,他要不到她的心啊!   因为地域的因素,陵国的春天来得比较早。一身冰蚕丝锦衣,沐遥被封为“皇贵妃”,位同副后,进入了陵国皇宫,入主秦乐殿。   陵措由于调养了身子,面色已经恢复正常了。   沐遥整日躲在秦乐殿,不去与其他妃子交往,陵措偶尔来聊会天,但并不留宿秦乐殿。   陵措一日手握战报,看不出喜色,“云楚之战,快要结束了。”陵措摊开战报,“云已经深入楚的核心了。”   沐遥淡淡地瞥了一眼,“你和云折到底有什么交易?”   陵措耸耸肩,双眼无辜,“他这个寡情的人,把你卖给了我,怎么,你还替他辩白吗?”   “你是正人君子,不会强迫我做不乐意的事情,这些天我在陵国都明白。”   “云朝战胜之日,你就可以回云朝继续你的华妃了,等到云折罢免了南宫丞相,你就是云朝的皇后了。”陵措站起来,带着笑意,“我说过的,云折对你是真心实意的。”   沐遥感觉自己呼吸困难,这些天她一直在想着云折做这些事情的深意。她不相信云折那些在她耳畔的话语是虚情假意,她回宫后看过云折不似寻常的面色,一个人动情了,就该那样吧。那些温柔,不再是假装的。   况且,陵措不是卑鄙之人,不会用军队换一个内心不属于他的人。陵措的爱,太干净清澈了。   云折布的那局棋,到底想干什么?   “他究竟和你达成了什么协议?”   “我护你安全,至于军队,就算你不在陵国,我也会支援他,那是两个国家的事情,可以说是战胜之后两国贸易经济协定,我们没有利用你。我们只想在战争中保护你的安全。”   “我在那边不安全吗?那边有冷意,有云锦,有其他他的人也会保护我。”   “南宫丞相势必拿你的命巩固他女儿的地位,而且云折的母亲,自云折走后就已经回宫了,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你,在他把这些烦心事平定后,我会亲自护送你回云朝,皇后娘娘。”   沐遥心口涌上浓情蜜意,开心地笑了。   “我有他的孩子了。”   陵措也替她开心,“我是真为你们高兴。我要普天同庆,你说云折看到消息的时候,会不会担心孩子是我的?”   沐遥狡猾地一笑,“就让他担心好了,谁要你们自主主张,都不和我商量。”   “你不怕他误认为后,仗都不好好打了,让楚有机可趁?”陵措揶揄道。   云朝军营中,云折盯着密报良久,“她有孕了。”   “贺喜皇上。”云墨和东里忠也是最近几日才知道内情的人。   “三日后,一决胜负,朕要为他们母子换来一个太平盛世!”炯炯的目光下流动着甜腻的情意。       ☆、相思之苦   三日后,沐遥兴致冲冲地踏出秦乐殿,去找陵措探听战情。   御花园里,皇后在和公主嬉戏。   “好漂亮的人啊,就像画中走出来的。”皇后的女儿刚学会话不久,坐在秋千上,发现行色匆匆的沐遥,指着她大喊。   皇后面色一冷,平时很难和皇贵妃打照面,今日恐怕躲不过去了。   沐遥施礼后,皇后调整情绪,挤出一个假笑,“皇贵妃这么焦急去找万岁爷,不知有何要事?”   “云楚一战,里面有我秦门的人,我自然要关心一下。”   皇后抱起公主,略有所思,“今早就有战报传来了,贵妃不知吗?”   一种不安的情绪涌来,今早就传战报了,这都到晌午了,也不见陵措的踪影,问秦乐殿的宫人,他们都说不知道。   云朝不会战败的。   “楚国已经投了降。”皇后不带感情~色彩地诉说。   沐遥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云折赢了,不日,他就要迎接她回宫了。沐遥轻轻捂上肚子,这是他们的孩子。   “不过,云朝的皇帝不知所踪,有人说是战死沙场,有人却说被另一拨人俘虏了。”皇后话锋一转。   沐遥心中一惊,楚国既然已经投降,那么云折至少不在他们手上,难道是随然的人抓了云折,云折武艺高强,就算是影子随从那样的轻功,云折应该也可以抗衡一二的,何况还有东里忠他们的保护呢。   沐遥斜眯着眼睛打量这个不露太多情绪的皇后,拼命挤出一丝笑容,“那么,我秦门的人也可以安然无恙了。那我就放心了。”   不能轻信后宫的人的一句话。真相,只能由陵措口中得出。沐遥退下一个人返回秦乐殿,关在屋里静静地等着陵措的到来。   傍晚,宫女禀告皇上过来了。沐遥恢复了神色,不安地迎接陵措。   “云朝大胜。”陵措微微低着头,不去看她,声音低缓,“然而,云折失去了踪迹。”   皇后没有骗她。   沐遥倒退一步,止住踉跄的步子,扶住椅子,“是不是追逐轻功高强的人然后失踪了?”   “这里有东里忠的信,你可以看一看。”   沐遥站下来,颤抖地打开信纸,东里忠刚毅的字浮在眼前。   “华妃娘娘,两军交战之时,陛下只是指挥,并未拼在第一线,然而,当我军获胜之际,数十名黑衣人团团保住陛下,陛下也与他们厮打起来。可是,侍卫以及陛下不是他们的对手,是属下的失责,导致陛下的下落不明。我们已经排出人马扩大范围去寻找。请娘娘放心,属下一定找到云朝的皇帝,您肚子孩子的父亲!”   “并没有抓到随然是吗?”沐遥对折信纸。   “没有。随然的府邸已经人去楼空了。”   沐遥腾地站起来,斩钉截铁,“我要去找他。随然这人心计颇深,云折落入他的手中……”   “你冷静冷静,你怀着身孕,一介女流去了也帮不了忙,带走云折的人那时并未伤害他的性命,说明,此人只是想要要挟你们,并不在于取云折的性命。况且,你想云折,能文能武,说不定能从那伙人手中逃出来,你就安心地等着吧。”   沐遥摇头不语。   随然到底想要什么?   一个月的寻找并无收获,随然和云折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云折不在的日子一直是由冷意和南宫共同料理政务,然而,岭峰的安白,也就是云朝的皇太后宣布回宫。   手下找到沐遥后,把情报说给她听。   “随然这个人,不见得想要一统天下,应该只是想把天下玩弄于鼓掌之中。而且他极恨陛下,因为是陛下的爹爹起先组织军队并且灭了他们的国。混入楚国,挑起两国之战,他想让双方损失军力,他的商业遍布三个国家,之前的南郴部落也是他资助的,他可算得上富可敌国。”   “我们,回宫,”沐遥停顿一下,“回云朝的皇宫。”   “那里人心惶惶,主子还有身孕,真的要去那里吗?这里锦衣玉食可比云朝好多了,我看这里的皇上对主子还惦记得很。”   沐遥收拾起简单的包袱,“我不允许云折亲手打下的江山,最后被太后毁了,我要替他守住这个锦绣江山。”   无影肃然起敬,“好!”   陵国再次发生叛乱,南郴部落卷土重来。   “主子,我们可以趁乱尽早离开。”手下提议道。   “不行,”沐遥拒绝道,“我要堂堂正正地回宫替他守住江山,以他夫人之名。他们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他们下落,会不会躲进了南郴那边?”   “主子不会想带着身孕打一仗吧?”手下惊呼。   “万一云折在那呢,我岂不是错过了。我这就和陵措商量商量。”   陵措断然拒绝沐遥参与讨伐南郴的战争,百无聊赖的沐遥被困在宫中,幸好有皇后偶然带公主看她。   “主子,我们怎么办?要不属下帮你逃出宫吧?”   “我在等时机。”   这日,沐遥刚吃了一口芙蓉酥就吐了出来,叫嚷着肚子疼。宫人跪成一排。沐遥出宫第一步已经达到了。   陵措放下手中的奏章,直奔秦乐殿。   太医摇摇头并无大碍。   沐遥支起身子,屏退下人,“皇上,你也略懂医理吧,你看看这芙蓉酥有没有问题。”   芙蓉酥掺有夹竹桃汁液。   “这是谁做的?”陵措龙颜大怒。   沐遥无奈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道糕点经过多少人的手,皇上不可能为了我把这么多人一一斩首。”   “有何不可?”   沐遥深深倒吸一口气,这与她预想的答案不一样,沐遥假装镇定,“杀了一个,还会有另一个要我的性命。”   “所以呢?”陵措放下糕点。   “所以,就算在你层层庇佑下,也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与其让我在这担惊受怕,还不如让我去安了心亲自找云折。”   见陵措沉默不语,“你若不放我,我自会有办法逃出去,可是我要是没有以陵国皇贵妃的身份逃出去,日后,我也保全不了自己,如果是皇上亲自恢复了我云朝妃子的身份,我有云折的骨肉,他们不敢明着拿我怎么样!”   “你执意如此吗?那是一条凶险的路,弄不好,你们都会送命。”陵措语重心长地说。   “我的命本来就是云折给的。”   “云折怎么治好你的?”   “云折的师父医术是当今数一数二的。”沐遥并不想把云折血液的秘密说出去。   陵措凝视着目光坚定的沐遥,其他他早已知晓云折救她的办法,因为那次去云朝,云折早已毫无保留的说出来,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才明白云折的真心。半晌,无奈点头,“我便成全你了。”   入夜,沐遥带着手下快马加鞭奔赴南郴。   “主子你今日吃糕点的时候吓死我了。回头我一定要查查究竟何人害你的。”手下和她放慢了速度。   “毒是我自己下的。”   “和你们比腹黑,我自愧不如。”   “但在陵国宫中的确有人想加害我,可能是皇后,也有可能是其他妃子,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我真正地走了,再也不回陵国了,他们就会停止加害我了。临走之前,我没必要找出他们。等到离开南郴之后,陵措就会正式恢复我云朝华妃的身份了。”   未来,多么美好,有孩子,有太平天下,有夫妻之爱,亲情……这些,只要云折平安归来就好。她相信,凭借云折的能力和她锲而不舍的寻找,一定能得到她想要的幸福。沐遥又加快了速度。   南郴部落占据着一座城池,原来城池的大多数百姓不是逃出去,就是变成了奴隶,出去城池的百姓都要受到盘查,幸好有手下制作的面皮,他们俩打扮成一个妇人带着孩子。   看门的没有为难他们,他们顺利地住进了简陋的客栈。   “主子,我们到哪里去寻找陛下?”   “想必是和随然在一起,随然这人,住不惯贫穷之地,但是太过奢华的地方他也不屑一顾,所以,要把重点放在有格调的地方,比如大户人家的建筑,别具一格的茶楼……”   幸好云折的血液抗毒,所以随然下不了毒。   “那我现在就四处打听一下。”手下带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房间。   倚窗站立,街上人烟稀少,这座城池不算太大,也是想要藏匿一个人也很容易,说不定地下有数不清的暗道。没有带陵措的手下,是怕队伍太大,打草惊蛇。沐遥温柔地抚摸不是很明显的肚子,细细在脑子刻画云折的五官。   相思之苦。   云折应该已经知道他要做父亲了,这会不会成为他活下去,寻找出路的重要动力?   傍晚时分,手下疲惫地推开屋门,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些情况,“有五个宅子算符合要求,湖上的船舶我也看过,没有异常的,至于茶楼,几乎每个都有可能,我们下一步该从什么入手。”   “就算棋盘一样划分,每个可能点都要盘查,以客栈为分界点,往东由你,往西由我。”   手下灌了一大口茶水,点点头,“那么,今晚就行动。”       ☆、太平盛世   沐遥穿着麻衣,头戴朱钗,戴着一副平常的面孔,哀怨地走进青楼,老鸨把她拦住了,“我说你这这把年纪了,进我们青楼,我们可不收!”   沐遥痛苦地扭曲脸颊,声音凄楚,“我家老爷夜夜留宿在外,可是今日毕竟是老太太头七,就让我进去找找,我一定不会打扰你们雅兴。”   老鸨挥挥手,“你就在大厅里看一看,没有的话给我快点出去,别找晦气。”   “好的好的。”   沐遥环顾欢笑的人群,在楼梯处东敲一下,西敲一下,没有暗道。离开青楼后,不禁苦笑,就连青楼这种地方她都不想轻易放过,她一定是着了魔。   苦中作乐,摸着肚子,喃喃自语,孩子,你也算见过大世面了。   偷偷进入一座雅致的府邸,那样的竹林,相府也有。沐遥屏住呼吸,走在走廊里,一股说不出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是云折的气息吗?   沐遥偷窥了一眼主室,一个肥头大耳的人映入眼帘,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来人啊!”   肥头大耳拥住一个长相秀丽的女子瞪着沐遥,“你这个小偷想偷什么?”   沐遥摊开手,很是无奈,“我什么也没偷。”   “那你大半夜进入我府什么目的,我可是有八个夫人了,你这姿色根本入不了我的眼。”肥头大耳说罢还把衣口往上拉拉,拥住的夫人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脯。   沐遥不想多费口舌,挣开后面人的手,“老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整整一个月,他们一无所获。沐遥挑选着假的人皮,询问,“云朝那边情况如何?”   “万俟望辙被贬官了。”   “我们今天傍晚就离开吧,回帝都。”   “主子不寻找陛下了吗?”   沐遥摇摇头,“这里并不简单,显然已经有人发现我们行踪,最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们。要趁他们动手之前,我们尽快离去。至于云折的下落,凭我们俩,势单力薄,但是我绝不会放弃这里。我们先去云朝稳定局势。”   “好的,主子,这次我们扮成老爷爷带着孩子吧,这样能甩开他们。”   “保险起见,我们分开走。”   两人第二日清晨在城外一处树林汇合。她的肚子已经有点明显了。   陵国正式送云朝华妃娘娘回帝都。   帝都传闻已是纷纷扬扬。   橦妃咬牙切齿,“她怎么能再次回来呢!”   “而且还是有着龙种,身份尊贵的回宫了。”芯贵人补充道。   “那又怎样!皇上都不知所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谁会保护她这个华妃!”楼贵人得意地说。   “混账!”皇后站起来,一盏茶水扔向楼贵人,“下次再让我听到你对陛下大不敬的话,你就去冷宫长住吧!”   楼贵人吓得跪下来,不敢多言,近日,皇后的脾气越发大。   云朝已由太后,冷意,南宫三人掌握实权,太后和南宫暂时结成联盟,从罢免御史大夫开始,太后他们已经占据上风了。   沐遥坐着昔日去往陵国的轿子走向返程路,听着手下打探的情报,微微点头。幸好,云朝还有冷意替云折打点着。   念夕又长高一点点,迈着碎步,兴高采烈地靠在她身边。“娘亲,你的肚子怎么回事,怎么吃得那么多。”   “傻孩子。”万俟燕摸摸念夕的头,“你娘亲是为你生个同伴一起玩啊。你要好好保护华妃娘娘啊。”   皇后噙着笑,温热的手抓着她,“姐姐总算回来了。”   “是啊。”沐遥打量脸色不善的其他人。   “拜见太后。”沐遥给了刚来的太后一个大礼。   太后打量她隆起的肚子,半响,眉开眼笑,握着她的手,“哎呀,哀家要替皇上谢谢华妃啊,我们要好好保护皇家血脉。”   沐遥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微微一笑,“那是当然。”   “太后已经派了诸多太医照顾姐姐,姐姐可以放心了。”皇后眸中带笑。   “娘亲,我可不可以回云深宫,我不要和燕姑姑一起住。”念夕委屈地绞着手指。   “哎,你这小孩子!”万俟燕叉着腰,冲念夕做着鬼脸。   沐遥眯着眼睛打量四周,只有燕儿,还和从前一样,心思纯净,心无城府,无拘无束地在皇宫中坚持自己的原则。   沐遥蹲下来摸摸念夕脑袋,“念夕啊,娘亲这段日子会很忙,念夕就先跟着燕姑姑好不好?一个月后,再回云深宫好不好?”   念夕听话地点点头。   只要给她一个月,稳稳地掌握云朝的实权,她就可以和南宫,和太后抗衡,只要一个月就好。   “对啊,你娘亲忙着好好养胎呢!”太后这时候多么慈眉善目啊!   沐遥摇摇头,“既然我回来了,那么还请太后将奏章交由云深宫。”那是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   “你再说什么。”太后卸下伪装,语气激烈。   “玉玺在手,我就是皇上认可的掌管政务的人,太后还是安心地在宫里听听戏,养养身体,这些烦心事我就帮太后代劳了。”   “华妃你怀着身孕,还是不要太过劳累了。”皇后忧心地说道。   “我也不会太过劳累,冷意和东里忠也会尽心尽力帮助我的。”沐遥回以一灿烂的笑容。   “那么,华妃可要谨慎,毕竟这可是国事啊。”太后几乎从嘴里挤出这些字。   “谨遵太后吩咐。”沐遥带着小喜回宫了。冷意和东里忠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太后手里有多少人马?”   东里忠回答,“初步估计城外有三万人马。”   “娘娘回宫,明日一场朝堂之战可是更艰难。”冷意低头继续道,“之前太后垂帘听政,现在要她放弃权力,她不会善罢甘休的。娘娘还是注意她的小动作才行。”   “娘娘有玉玺护身,况且朝堂我们也有人。”冷意略带骄傲。   “云折失踪还是一点没有线索吗?”   “没有,我百思不得其解,以陛下的身手为何轻易被随然的人带走了。”冷意沉思。   “陛下的身手很好吗?那一日,部下陛下挥动剑,功力只是我的一半而已。”东里忠看了沐遥一眼匆匆回避,“当然,我不是低估陛下,我是想说陛下是不是故意输的。”   冷意拍拍东里忠肩膀,“这事得好好思考,我觉得陛下没道理故意羊入虎口,更何况他知道娘娘有孕,他是不可能百转千回地和他们兜圈子的。”   “的确,陛下说要给娘娘和孩子一个太平盛世,那样急切的目光,是不会允许进度缓慢的。”东里忠点点头。   “太平盛世吗?”沐遥忽然一笑,阔别已久的甜蜜又一次沁入她的心中。   次日朝堂,南宫丞相言辞激烈,以女人不得干政煽动情绪,拒绝沐遥参与政事。   冷意的人神气活现,支持沐遥。   沐遥冷眼望着激动的南宫和他的幕僚,等到两边僵持着,沐遥抬起下巴,眼神清冽,“女人不得干政,太后干政又算什么?如今,我有着皇上交给我的玉玺,我现在就代表圣上!至于我能不能干政的事情,由不得你们讨论,因为这是既定的事实。”   其实玉玺不是云折交给她的,而是在云老手中,云老在陵国边境亲自交给她,慈爱地看着她,“一切都靠你了。”   云折一定考虑过最坏的打算,如果战败或者回不来,就把天下大任交由师父云老。云折要是知道她插手此事,肯定不悦。可是,她要替他守着锦绣江山,等着他平安归来。   云深宫里,沐遥疲惫地揉揉眼,这些奏章五花八门,她都以小人之心怀疑是不是南宫丞相故意找茬,找了一批人尽写一些鸡毛蒜皮或者是捕风捉影的事情来烦她。   “娘娘,这是新来的太监冷公公。”小喜带着一个瘦削的公公。   “哦。”沐遥没有过多理会,继续翻看奏章。   “娘娘,注意身体,您可是怀有龙种。”冷公公一点没有太监卑躬屈膝的样子,有点慈祥的感觉。   沐遥双目打量着他,放下奏章,冷冷道,“你是谁?”   “就怪那个该死的冷意,好好的把我拉过来,非要我做个公公。”冷公公恢复自己的厚重的嗓音,抱怨起来,“我可是远在瑄城吃着我的叫花鸡呢!他的人粗暴地把我带走,面目凶狠,我大把年纪容易嘛!”   “云先生是个自由人,若是想出宫,现在就可以出去。”看着云老的下巴光滑,沐遥拼命止住笑容。   云老上前拿过芙蓉酥,回忆着冷意冷冰冰的指责。   “华妃怀着孕,在宫中,我们男子不得留宿宫中,太后虎视眈眈,南宫也不是好惹的,云老就真的放心华妃一个人待在冷冰冰的宫中吗?云老不是陛下的师父吗?云老医术高超,为何不助华妃安胎?华妃的孩子可是要叫您一声‘师公’,师公就是这样在城外无事人似的把烂摊子都交给一介女流,自己在城外好喝好吃地住下来吗?”冷意面无表情。   一旁的碧可,撅着嘴听完不住点头,“昔日我家大夫人可尊重云老了。”   “那我就这样进宫吗?”云老顿时泄了气。   冷意摇摇头,“不,我们要让太后掉以轻心,云老就扮成公公模样陪在华妃娘娘身边照顾着。”   云老深深地呼吸一口气,“好,那我就以‘冷公公’的身份进入云深宫。”   冷意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云老吃完一口芙蓉酥,抢过奏章收拾起来,以命令的口吻,“娘娘现在就去散步,有助于来日的生产!”   “好的,公公。”沐遥偏头一笑。       ☆、乱臣贼子   南宫丞相趁夜拜访太后,沐遥的手下将从守门人那打探的消息报告给她。   “昨夜也是如此,我怕不日他们就会造反,听说太后还在秘密招兵。”   沐遥挑选了一支璀璨夺目的簪子,点点头,“稍后会会丞相。”   “主子万事小心,属下会在暗处保护着。”手下退了下去。   南宫丞相,利益熏心,勾结太后,把持朝政……   只要他就此停手,那么,他还是当朝丞相。倘若,他一意孤行,那么,她就要拿惩治南宫立威。   沐遥披了一件披风,脚步轻轻,躲开宫女视线,带着小喜在南宫离开太后宫的必经之路等着他。   南宫丞相一袭黑衣,行色匆匆,握着空拳走来。   “南宫丞相。”沐遥从假山后面现身。   月光下南宫立即恢复了镇定的神色,陪着笑,“娘娘兴致颇好,竟然在此赏月。”   沐遥掩嘴笑了笑,转过头吩咐小喜,“你先退下。”等到满脸不放心的小喜走远后,沐遥才进入正题,“南宫丞相,我劝你还是弃暗投明的好。等到皇上回来,我相信保证,你依然是当朝举足轻重的丞相,你的女儿依然可以母仪天下。”   “娘娘,此话差异,我的仕途以及皇后的未来,这一切都不在娘娘的一念之间。我的一切从不需要依附别人的施舍,属于我的,属于我南宫家的,我自会自己拿到。”南宫丞相高傲地俯视她。   “那么,城外聚集的兵又是怎么回事?南宫是想谋反吗?”   “娘娘说笑了,臣一介文官,只懂得文房四宝,那些军事上的部署,不是臣的范围之内。”   “是不是你亲自部署并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你南宫参与了,南宫难道不清楚只要皇上一回来,你们就是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呵……”南宫上前走了一步,“把持朝政的,富有野心的可是你,一个妃子而已。老臣所做的只要稳固云朝的江山而已。”   “南宫的巧舌在下甘拜下风,我只是想问一句,你的未出世的外孙到底是谁害死的,丞相不会天真地以为是我或者月妃一人之力就能伤害你外孙,是丞相天真还是懦弱到不敢去想你现在的联盟就是一个刽子手!”沐遥抓紧自己的双臂步步紧逼。   “你有何证据,有什么证据是太后干的?”   看来,南宫丞相的确没有怀疑过太后。   “我没有,证据是陛下亲自毁了的。话已至此,丞相自己定夺。我们是朋友还是敌人,全在丞相一念之间。”沐遥裹紧披风,打算告退。   “那么,”南宫丞相叫住沐遥,“你的手是干净的吗?”   沐遥嘴角浮出一丝笑意,点点头,美目明亮,“至少在皇后这事上我的双手是干净的。”   离开丞相的目光后,沐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撒了谎。   次日,太后去寺庙为陛下祈福的路上遇刺,行刺者负伤逃走。   “娘娘,这事怎么处理?”冷意带着看热闹的表情说话。   沐遥吩咐,“当然全城搜捕犯人呵,她毕竟是当朝太后啊,我们甚是关心她的安危。”   “好,属下立即去办。”云锦肃然起敬,退了下去。   冷意轻轻一笑,云锦啊,有勇无谋。”   沐遥心领神会地笑了笑,继续道,“回宫后没有和楚斓一叙,明日安排她进宫一趟吧。”   “娘娘是怀疑万俟望辙?”   沐遥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冷意到底知道了多少。   沐遥整顿思绪,目光坚定,“现在我要给太后娘娘送去该有的慰问了。”   “恭送娘娘。”   太后宫中,皇后已经在床侧照顾着。沐遥没有要下人传达,站在屋门口良久,才轻轻推开门。   “太后可留意到行刺者的外貌特征?”   “蒙着面,看不出。”太后现在像个落败的斗鸡一样,暂时丧失了斗志,脸色苍白地垂着头。   沐遥点点头,“那就不打扰太后了,皇后好生照料着太后吧。”   沐遥走后,斗拜的太后双目像着了火,咬牙切齿,“你看,如今的华妃已经爬上我们头上了。”   “臣妾谨记于心,总有一天,华妃会失去她的一切。”   太后会心一笑,拍拍皇后纤细的手,“宫中总算有个明白人,不能再放任她胡作非为了。皇上的女人当中,哀家最喜欢你,你聪慧又善良。”   云深宫内,楚斓脸色淡淡的坐在那里,双目空洞。   沐遥屏退了下人,“他怎么样了?”   楚斓纳闷地瞥了一眼,“不知娘娘什么意思。”   “我们不说暗话,这是恢复内力的良药,你不必谢我。上次你帮我找的人,我很满意。”   楚斓终于说出了心声,“若是他有一天真的杀了太后,你们会怎么处置他,你保的了他吗?”   “若是我当家,我不会处置他,可是,云折归来的话,我有把握留着他的性命,不敢保证他的荣华富贵,因为那毕竟是云折的亲娘,纵然有万般不是。”沐遥拉起楚斓的手,“我劝你,最好看住他,云折的怒火不会轻易平息。”   “可是陛下生死未卜,能不能回宫还是一个……”在沐遥冷冷地注视下住了口。   沐遥环住自己的手,“御史大夫还等着夫人享用午膳呢。”   楚斓告辞。   楚斓走后,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袭来。念夕已经搬回云深宫居住,此时正和“冷公公”在玩捉迷藏,云老还真是一个老顽童。   “公公,还未有云折的消息呢,公公担心吗?”现在沐遥称呼云老为“公公”,开始云老瞪眼不同意,之后也听之任之。   “如果这世上还有人能夺去那小子的命,那么我想棋逢对手的感觉,云折也不会太痛苦吧。”   沐遥点点头,“可我私心却希望他战无不胜。”   “我啊,也对他偏爱。”云老摸摸自己长长那个的胡须,发现下巴很是光滑,想起了在冷府被刮去的白胡子,不禁心口一痛,“我连胡子都为那小子剔了,他必须给我平安地归来。”   “是啊。”   “等到云折回来,我要把他头发剃了。”   “我也帮忙!”   夏季来临,沐遥的肚子越来越大,政务几乎交由冷意负责,她就安心在宫中养胎。   寻找云折的人马没有带回鼓舞人心的消息,反倒东里忠和云墨两人在云朝边境捉获了乔庄的随然,算一下日子,今日就可带到宫中。   太后与皇后闻讯赶来,其他的妃子也都各怀心思早早聚集在云深宫。沐遥忍住心口的不适,对着妃子们吩咐,“你们都散了吧。这事交由我和太后处理便好。”   楼贵人不乐意,沉着脸,“关乎万岁爷的大事,我们也想听一听。不能只顾着娘娘你关心万岁爷,不考虑我们对万岁爷的心。”   “你们在这能帮上忙吗?”念夕嘟着嘴,摇头晃脑。   “可是我们好歹也是宫中一份子。”楼贵人不甘心。   “够了。”沐遥冷冷一笑,“别在这里惹我烦心,现在各自回自己宫中。”   太后斜晲一笑,“华妃你也太会树立威严了吧。”   “如今,这个宫中谁当家,你们不是不知道。”沐遥淡淡地扫视一眼沉默的妃子,冷冷一笑。   太后未多言,妃子退下,云深宫顿时宽敞起来。不久,东里忠带着随然进入了云深宫。   “还不跪下!”太后怒视着随然。   随然目无中人,看着柱子,不理会太后。   沐遥走近他,轻轻一笑,“想不到锦衣玉食的随然大人竟然落魄到这样子。”   “哼,风水轮流转。”随然瞪着她,“别想从我口中探听到什么。”   “风水轮流转这话好,可是随然大人还没有看清局势吗,如今的风水转到了我们,你已经是阶下囚了。”   太后勃然大怒,“哀家问你,皇帝在哪里?”   随然整理衣袖,不屑地耸耸肩,“我说过,别想从我的口中探听到什么!”   东里忠架住他的肩膀,“死不悔改。”   沐遥与随然只隔半步距离,不过因为随然被控制地不得动弹,所以,沐遥并未在意,以一种幽幽的冷酷声音说着,“随然,是想品尝一下酷刑的滋味吗,你这身体,经受得住吗?”   随然眼眸阴森恐怖,挑衅道,“怎么,你是想让我加诸在云折身上的一一还给我吗?”   “混账!”沐遥咬牙说道。   “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说出陛下的下落,我们可以既往不咎。”皇后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   “要云折的下落,有本事自己寻找。现在我要一座府邸,有二十个下人服侍,还要五个厨子。”随然一脸春风得意,仿佛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中。   “你已经是阶下囚了,还以为你是家财万贯的主子?”沐遥不屑道。   随然略微躬身,一个血玉镯子从他衣袖那落了下来。   太后眼尖,诧异地盯着血玉看着。   “那是什么?”皇后循着太后的目光也望了过去。   “那是卓儿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身上!”太后向发疯似的向随然咆哮。   沐遥叹了一口气,“把随然暂时送往将军府看管,这事从长计议。”   太后揣着这个血玉镯子,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云深宫,其他人也一一散去。   东里忠最后一个离开,语气愧疚,“对不起,娘娘,本该我再搜查仔细的。”   “没事,随然这个人鬼点子本来就多,而且多多少少会障眼法。你好好的看住他就行了,不要他跑了就好。”   “臣遵命。”       ☆、惨痛代价   云深宫内,沐遥简单用过晚膳,吩咐下人宣冷意进宫。   冷意得知随然在云深宫耍的伎俩后,皱着眉头,“娘娘有什么打算”   “云朝能在随然口中探听陛下的人,你是不二人选。”   “娘娘的意思是现在?”   “现在太后恐怕也在将军府吧。”   “万俟卓真的在随然手中吗?一个破镯子,不能代表什么!”   “问题是太后相信。出宫后,你从长计议吧,这事交给你了。”沐遥站起来,“现在万俟卓也要尽快找到。”   “宫外事交给我,宫内,靠娘娘了。”冷意点点头。   将军府,东里忠挡住太后的随从,“臣逢华妃之命,好好看住犯人随然,绝对不会让别人带走罪犯!”   太后瞪着他,“将军,哀家可是本朝太后!你岂敢无礼!”   “臣只为君王服务,君王不在,臣看玉玺,除非太后娘娘拿到华妃娘娘的手谕。”东里忠不卑不亢。   “走!”太后吩咐手下,不甘心地回望着。此时的随然已经被东里忠点了穴,无法言语。   解穴后,随然涨红的脸扭曲着,“你还真是一条忠心的狗啊,前朝在的时候你们家族忠于前朝,万俟来临的时候选择当一条忠心的狗,现在改朝换代,选择忠心一个小小的云朝。”   “你这种人根本不会明白一个人的信仰。”东里忠摇摇头不屑道。   “将军就这么相信一个女人的话吗,只要你好好调查她,总会明白一个女人的海底针的。”   “我不会与你多费口舌。”东里忠关了门果断离去。   愤怒之下的太后直入云深宫,一手推开上来的下人,“都给哀家滚出去。”   “太后好大的脾气。”沐遥闻声披上披风过来,小喜忠心地护在她前面。“这么晚,太后是想和我说体己话吗?”   “华妃,你这个女人不安好心!”   沐遥偏着头,自言自语,“不安好心?”   “你明明知道卓儿在随然手中,你让我接近不了随然,让我救不了我儿!”太后越说越气,手指指着她。   “太后不要忘记,你不只有一个儿子,陛下也是你掉下的肉,一个母亲,该是有多狠心,对一个孩子不闻不问。”冷咧咧的目光扫视着太后。   太后狡辩道,“陛下可不在随然手中,而卓儿的确在。”   “太后又怎么能这么肯定呢?太后难道不知道‘眼见为实’这句话吗?”   “我只问你一句,随然这个人,你当真不给我吗?”   “夜深了,恭送太后。”   “华妃,你记好,”太后语气中充满了冷酷,“这个宫里有你没我。”   沐遥转身向寝室走去,冷淡淡的吩咐声,“太后身体抱恙,加派人手,好好照顾着,不要让宫内宫外的杂事叨扰了静养的太后。”   “遵命。”   随然嘴硬,并没有吐出有用的情报。   皇后担忧找沐遥询问随然的事情,沐遥留下她一起用膳。   “念夕啊,再过两个月你就要当姐姐了,念夕是想要弟弟还是妹妹?”皇后和颜悦色。   念夕歪着头,打量着沐遥的肚子,肯定道,“我要弟弟,这样可以多个男人保护我们了。”   皇后在沐遥犀利的注视下笑了一下,附和道,“很好很好。”   用过膳后,冷公公带着念夕玩,小喜绷紧神经,紧紧陪伴在沐遥的身边。   “不知随然吐露了什么?我很是担心陛下啊!”南宫婷皱着眉,担心是真真实实的。   “他嘴硬,没有说什么,冷意还在周旋。”   “太后那……”   “太后的事皇后无需操心了。”沐遥抽走了被握住的手。   下人来报,冷意丞相求见。   “半个月前,陛下从随然的手上逃出来了。下落依旧不明。”   “他有没有受伤?”沐遥询问。   冷意表情凝重,半晌才打破沉静,“身负重伤。”   “该死的随然……”   “随然下了许多的毒都没有奏效,所以后来对陛下身体进行折磨,具体的微臣就不加以描述了。”冷意避开两位的注视。   南宫婷泪眼汪汪,“陛下究竟在哪里?”   “他们囚禁陛下的地方在哪里?”沐遥强迫自己不去想着云折经历的苦楚。   “陵国南郴部落占据的地方,他们把陛下放在一户人家的酒窖里,也是从那里,陛下瞒过了看守,逃脱了。”   “既然他逃脱了,为何不回来,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先要处理?”   冷意摇摇头,“幸存下来的看守说,陛下临走前的身体状况是极差的,就像一个废人。”   “丞相,你就不要在娘娘面前说这些了。”云老在旁边听着按捺不住,制止冷意进一步的形容。   “不,我想听,我想知道他的一切。”   “娘娘动了胎气可不好。”   皇后正在纳闷为何一个小小的太监语气这么的不像下人该有的谦卑。   “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到陛下,微臣已经请了陵国皇帝协助我们。”冷意总结道。   “你下去吧。”沐遥吩咐道,“皇后娘娘也去休息吧,一有陛下的消息,会及时通知婷仁宫的。”   “老奴送送丞相。”云老躬着身子,得到沐遥的同意后跟上了冷意。   “小喜,我们也去听听他们的悄悄话。”沐遥压低了声音。   透过关了一大半的宫门,能看到云老微微驼着的背。   “云折那小子是不是已经替他夫人治好了病?”   “嗯。”冷意浅浅的声音。   “我就知道。”云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云折正是个痴情种子。”   “云老何出此言?”   “丞相恐怕不知道治疗娘娘的顽疾,云折付出了什么代价?”   “代价?陛下之后身体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情况啊,而且陛下说过云老留下了良药也可以帮助他尽快恢复。”   “他是怕你们多言才说的。那小子,现在算了算,该是没有一点武动了。”   “没有武功?怎么可能?”冷意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云楚最后一站,随然的人轻而易举地把陛下带走。”   “的确如此,云折的武功会一点点消失。”   “我以为陛下执意亲赴战场,一来为了鼓舞士气,二来只是陛下的争强好胜,我太不理解陛下了。”   “他是想在武功没有全部丧失之前最后用一次武功罢了,刚才你说云折被困在地窖里,没有内力的支撑,他是怎么熬得过酷刑的呀!”   “意志力。”冷意声音里包含着凄凉。   沐遥的脸颊早已被泪水覆盖。   “云折丧失武功的事情暂时不要和娘娘说,多说无益。”云老嘱咐。   “这个我当然有分寸。”   “嗯,丞相慢走。”   沐遥赶紧拉走小喜,轻轻地离开。   他们的好意心领了。这个孩子,是云折的血脉,就算她再痛苦,也会开导自己,好好地生下孩子,等着云折的归来。纵然没有武功,云折依旧从随然手中逃了出来,那么,她相信,云折肯定会平安归来。她相信人定胜天?不,确切的说,她相信云折,再糟糕的局势,云折也能打开一条路,朝她慢慢走来。   云锦为首的人在宫外渐渐瓦解了随然的势力。抓到的人供出的信息一一拼凑出来云折的情况。   “去将军府看看随然吧。”一个晴朗的天气,沐遥带着小喜出宫了。   随然铁青着脸,不屑地打量着沐遥。   “大人,你已经没有用途了,何不选个黄道吉日上路?你自己想要个什么日期。”   “哼,云折不在我手里,但是别忘了,万俟卓可在我的手里!”   “你的人已经供出来了,你根本没有万俟卓的下落。”   “你这个毒蝎心肠的女人!”随然咒骂道,突然抬起下巴,摇晃着脑袋,“你可看过,云折血糊糊地躺在地上,就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冰冷的身体,涣散着的目光……”   沐遥耸耸肩,“随然不用白费心思了,我所知道的是,云折活着从你的手中逃脱了,可是一丝一毫武功也没有,随然,你可真窝囊!”   “我窝囊,你这个毒妇何尝不窝囊,你在南郴乔装打探的一户人家,恰恰就是我当初关押云折的地方。”   原来他们曾经这么靠近。   “来人,打断他的肋骨!”沐遥吩咐完就出了门。   屋外,沐遥和东里忠商量着随然的死期,不大不小的音量,正好屋内的随然能够听到。   “五日后,处死他吧。”   “太后那边?”   “太后那边,就让皇后告诉她吧。对了,最近南宫有动作没有?”   “很安分,另外宫外太后的势力也被云墨和我消灭了。”   “做得好,另外随然死的时候不要让他太舒服。”   太后得知处死随然的消息后,把匕首架到自己的脖颈上,威胁看守的侍卫放她出去,侍卫只好去通知华妃。   云老劝下沐遥,“我去吧。”   见来人是一个太监,太后气愤地将匕首指向云老,侍卫制止了她。   “太后,听听我是谁?”云老恢复了自己的声音,“万俟卓不在随然手中,不要被你对他的爱蒙蔽了自己的判断,我们寻找陛下的同时,也没有放弃对万俟卓的寻找。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你根本不懂得一个女人悲惨的一生!”太后的匕首从指甲滑落。   “万俟卓当日为何会出走,就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一个母亲。”   太后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有一种药可以忘却记忆。太后,你服用下去,我会告诉你,你有两个孩子,都很孝顺。”云老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   “不。”但是这声拒绝声是那么的微弱。   离开太后宫中,云老抬头望着染红的天边,云折啊,为师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你责怪为师也没有用。       ☆、异域风情   太后一觉醒来,仿佛变了一个人。眼眸里流转的是慈祥的光芒。沐遥慢慢地蹲下去轻轻唤了一声,“太后。”   太后仰头一笑,喜悦地注视她的肚子,“冷公公说我要快当奶奶了。”太后小心翼翼地用手触碰着肚子。   “所以,我们要尽快寻找孩子的父亲才行。”   “嗯嗯。”太后温热的手紧紧抓住她的手。   念夕在旁欢快地拍着手,“皇奶奶和娘亲和好了。”   云朝迎来了第一个皇子。太后和沐遥也其乐融融的。   月子刚做完,一封来自楚的信交到了沐遥的手上。   “云折现在在我手上,若想救他,你一个人来,你来到楚的边境后会有下一步的指示。”   沐遥放下信,字迹不熟悉。   “随然的势力不是已经被灭了吗?”东里忠不解。   “应该不是随然的人,也不是楚皇室一族。究竟是谁呢?”冷意低头沉思。   “陛下跟楚打过交道的人有哪些?”东里忠询问。   “花氏。”沐遥喃喃自语,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重新拿起信,嗅了嗅,浓烈腊梅香味,连信纸都有香味,那么,更像花媚的作风了。   “楚的首富?”冷意眯着眼睛。   “娘娘有什么打算?”东里忠问道。   “既然信上这样说了,陛下应该无恙,我自然要去。”   “娘娘当真要以身犯险?”冷意拿过信仔细端详,“这里的一切怎么办?娘娘打算带着一个襁褓里的婴儿去楚国吗?”   “我可以把孩子交由太后照料,人手方面相信不成问题,要提防的是南宫婷。”   “我们可以保护皇子的安全,只是娘娘有没有想好,带多少人去?”冷意询问。   “娘娘刚生完孩子不久,是不适合长途跋涉的。”东里忠指出。   沐遥摇摇头,“丞相的意见呢?”   “既然指明要娘娘去,娘娘也不想留有遗憾,至于人手,我觉得人数不宜太多,云锦和小喜是不错的人选。”   “小喜留下来保护念夕就可以了,既然去楚国,我想楚斓可以陪同。”   “我会派一些手下暗中保护你们。”冷意同意了楚斓也去。   “那么,云朝就摆脱你们俩了。”   “等陛下回朝,我肯定要陛下好好放我休息休息。”冷意笑道。   沐遥把皇子交由太后,叮嘱道,“宫中险恶,太后万事小心。”   “放心好了,哀家拼了老命,也要保护好皇子和念夕的。”   明日便是出宫的日子,沐遥从太后宫中一个人回来,月明星稀,这样的夜,不知云折身处什么样的环境?花媚想要什么?云折的美貌吗?沐遥狠狠地倒吸一口凉气。   “出来吧。”沐遥并未回头,却早已听见身后的两个人的脚步,一个平常人,一个内力深厚。   南宫婷穿着一身侍女装,走在另一个“侍女”身后。   “这么晚了,皇后有什么事情吗?”沐遥打量四周,没有帮手,小喜现在应该在云深宫哄着念夕。   “我问你,陛下回朝之日,是不是就是你封后之时?”南宫婷迈开步子,向她靠近。   “你听谁说的?”   “我只问你,是真是假?”南宫婷冲她喊道。   “云……陛下确有这个想法。”   “那么,你呢?你也想把我拉下来吗?”   “我也有此想法。”沐遥如实说道。   “所以你就残害我肚中的孩子,手握云朝的政权,和我父亲作对!”   “我的确伤过你孩子,可是你早产并不是我造成的,那时我被随然下了药,迷了心智。至于这次回朝,手握重权,只是为了替陛下守住江山,你的父亲,只要他不谋逆,他会有一个平静的晚年。”   “太后转了性是怎么回事?你动的手脚?”   “不是,她良心发现而已。”沐遥不想告诉其他人有关太后的事情。   “你知道吗,我努力做好这个皇后,尽量端庄,尽量不理会皇上对你的爱意,告诉自己,只要我还是皇后就行,只要还是陛下最尊贵的皇后就行!可是你,偏偏想夺走我的一切,夺了陛下的爱还不够,还要夺走我的位置,我已经,容不下你。”   “就凭你们两个人就想杀了我?”其实,沐遥没有把握,现在只是想拖延时间。   “在这样的夜晚,没有人会知道你已经死了。也没有人会猜到是我杀的。”   “信上可指明要我去,如果我死了,陛下说不定也会被杀。你当真不要陛下的性命了?”   “不要。”南宫婷咬牙切齿,“如果陛下的回来,注定我失去一切,还不如把你杀死,你放心,如果陛下最后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另一个侍女已经摆好了架势。   沐遥微微退了一步,小喜怎么还没有来。   “你可以等我救回皇上后再把我杀死。这样对你岂不更好?”   “姐姐,”南宫婷一声嗤笑,“等陛下回来,我还怎么处决你呢?”   沐遥先发制人,一个掌对准南宫婷,皇后的人替皇后挡了过去,面不改色。那阵掌用了五成的力,一来为试探此人的功力,一来万一错手伤了南宫婷,也不要太严重。   看来这人武功在我之上。   沐遥一边吃力地挡住此人的连连进宫,一边向云深宫方向跑去。   终于,小喜来救她了,没过几招,小喜就控制住了此人。   “说,谁派你来的?”小喜逼问。   这个人不吭声低着头。   “把她打入天牢吧。小喜,帮我收拾一下包袱,今夜之事,不要传出去,我走后,好好保护念夕和皇子,不可粗心大意。”   “属下牢记于心。”   “宫中的妃子们,包括皇后,你也不可大意,她们咬起人来,可比这个还厉害。”   清晨,他们已经聚集起来了,乘坐一辆普通的马车绝尘而去。云锦驾着马车。   “你对花氏有了解吗?”   楚斓斜眯着眼睛,“了解,我有位朋友就是花氏的人。花氏一族,商道很广,没有国家意识,做事随意,少主更是无拘无束。”   “你的那位朋友现在在哪里,如果有他的帮忙……”   “他死了,他是花氏深入皇宫的一枚弱小的棋子,死在了楚国皇后的手上。”   “抱歉,提到你的伤心事。”   楚斓摇摇头,“其实,我也很少想到他,他是为我而死的,我害怕想到他,这次去楚,说不定我能多了解他的童年,这何尝不是一种最好的纪念?”   刚入楚的边境,沐遥的手下就现身了。   “你这些日子都在哪里?”   手下现在是孩子打扮,稚嫩的声音,“我也在殚精竭虑地寻找主子的丈夫啊!本来我已经查明了花氏这条线索,哪知他的信送的这么快!”   “那是你没用。”楚斓白了他一眼。   “哼,那我还有一条绝密的消息。”手下不甘示弱,“我可是查明了万俟卓,陛下的亲弟弟的踪迹。”   “他在哪里?”   “也在花媚的手上。”他得意地摇晃着脑袋。   “现在就等着花媚的下一步动作了。”沐遥呷了一口茶,望向窗外。   接下来陆陆续续地收到了花媚的信,沐遥转了几个地方,才在楚的最北方一个城里看到花媚的身影。   花媚坐在秋千上静静地打量着他们。   “花公子,好久不见。”沐遥作揖。   花媚不悦道,“你和云折骗了我好久,什么‘云深’,都是骗我的!云折竟然喜欢女人,喜欢女人!他和我根本不一样!”   说的好像和你一样才符合主流一样。   “云折在哪里?”沐遥没空和他兜圈子了。   花媚还沉浸在忧伤中,喃喃自语,“竟然喜欢女人,那么好看的男子,竟然白白糟蹋在你这个女人手上!”   “既然你已经知道云折喜欢的是我,那么,你就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好不好?”   花媚站起来,怒目对着沐遥,“我费了这么多心思,才把云折救回来,怎么能说给你就给你!”   “你要什么条件,我们尽量满足。”云锦说道。   “我要云折对我的爱,你们能办得到吗?”   沐遥拍拍花媚的肩膀,花媚嫌弃地退了一步,沐遥扶额,“你先告诉我云折身体没有大碍吗?”   “你看你这个女人只关心云折的身体!”花媚气得直哆嗦。   “花氏少主果然与平常人不一样啊!”楚斓小声嘀咕。   “那你让我先看看他行不行?”沐遥只好退一步。   “不好。”花媚果断拒绝,不过语气放缓了,“等到他休息够了,我来安排你们会面。”   一个少年欢快地朝他们跑来,细看,原来是万俟卓。万俟卓身着一袭红色锦衣,肌肤上涂了一层白白的粉,额间点缀着三朵梅花。   “这是谁给你的打扮?”沐遥不悦道。   “我的贴身下人,现在也照顾小卓的生活起居,你不觉得小卓焕发了新的光彩吧?”   “师母,这段日子都是花大人照顾我的,而且,哥哥也是花大人救了我的。”   “多谢花媚大人了。”沐遥表示感谢。   等到花媚离开,沐遥担忧地问道,“花媚没有对你提出过分的要求吧?”   “没有啊,他对我很关切,慷慨大方,这段日子跟他一起走商道学了不少东西,他算个良师。”   云锦询问,“你看到陛下没有,陛下现在是什么状况?”   “这些日子大多时候在昏睡着,花大人一直派人照料着,郎中说他再静养静养就行。”    ☆、不谋而合   回到花媚为他们准备的奢华的房间里,三个人若有所思,直到云锦打破了沉默。   “属下觉得我们可以趁夜把陛下偷走。”   果然符合冷意对他的评价——有勇无谋。   “先看看陛下的身体状况再说吧。”楚斓说道。   “你轻功好,今晚就派你一探究竟。”沐遥吩咐道。   楚斓诧异地瞪大双眼,“我还以为娘娘会首先看望陛下呢,这不符合娘娘的作风啊!”   “人去太多可能打草惊蛇,花媚这种性情不定的主,不能用一般方法对付。”   “那我们怎么办?”云锦问道。   “花媚厌恶女人,当然是要男人去和他亲近亲近。我看你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云锦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一咬牙,同意了,“为了陛下的安危,为了云朝的未来,属下就舍弃这幅皮囊吧。娘娘,一定答应我,为小喜找个好人家。告诉她,我……”   沐遥打住他的话,“你还是算了吧,我自有人选。”   “娘娘什么意思?”   楚斓拍拍他的肩膀,“娘娘的意思是你长得丑,不适合引诱花媚这只狐狸。”   半夜,楚斓归来,三个人在漆黑的屋里窃窃私语。   “陛下怎么样了?”   “就睡在软的不像话的床上,呼吸平稳。”   “脉相呢?”   “当然也是平稳的,我还在屋内闻到那只狐狸的气息呢,看来花媚对陛下照顾的细致。”   “陛下不会被花大人吃豆腐吧?”云锦问道。   “现在要顾全大局!”沐遥拍拍云锦的肩膀安慰道。   楚斓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条带子,缠在沐遥手上,“这可是从陛下手腕上拿下来的。”   “你!这样做肯定会打草惊蛇的!”云锦惊呼。   “不就一条带子吗?”楚斓不以为然,“那只狐狸应该不会关注一条带子吧。”   沐遥摸着那丝滑的发带,触到了那个“乐”字,嫣然一笑,“他竟然替我寻回了。”   “那要不要还回去?”云锦问道。   “不还。”楚斓斩钉截铁。   沐遥沉默不语,算是认可楚斓的答案。   第二日清晨,沐遥正在用膳,花媚怒气冲冲地过来,“我问你,是不是你偷走了云折的东西?”   “怎么可能,昨夜我一直待在房间里。”沐遥假装无辜。   花媚依旧气呼呼的,“要是让我抓到这个小偷,我一定会杀了他!”   楚斓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偏头打量着花媚,“我说花公子,你大清早的连头发都不梳,蓬头垢面的就出来吓我们,有何居心?”   花媚失措到叫了一声,连忙用手捂住了脸,小声地像沐遥求证,“我这样真的很丑吗?会吓到人吗?”   沐遥郑重地点点头。   “所以啊,花公子以后还是打扮好好的出来,这样我们看着也心情美丽。”   “怪不得,怪不得……”花媚连连后退,“这段日子我照顾着云折,疏于打扮,怪不得云折不肯起来,原来是我这样的相貌惊吓到他了,是我的错!”   “花公子,你……”沐遥还没说完,花媚已经跑了出去。   “真是个怪人!”云锦总结道。   用完早膳,沐遥去和花媚聊天。   “花公子啊,你是从哪里把云折救了呢?”   花媚打量着沐遥的男装,小声嘀咕,“总算看得顺眼了。”花媚继续往脸上扑粉,“我呢,是在坐马车时候路过一处山庄,山庄下人说昨夜有个奄奄一息的人躺在他们大门前,而且还特意说道是个绝色男子。我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所以一探究竟,幸好,我没有错过云折。”   “然后你就把云折带走了?云折身上那时有什么呢?”   “有三棵血莲,有一棵已经被云折啃了大半,郎中说若不是云折活生生地啃了大半,是不会保命的。”   “那么,今早你说的丢失的东西是什么?”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云折一直系在手腕上。对了,你认不认识一个名字带有‘乐’字的人?”   “我不认识,很有可能是云折爱过的人,我劝你既然是他们的定情之物,我们就不要费尽心思地替他们寻找了,丢了就丢了吧。”   花媚点点头,“你说得对,没想到我们也有不谋而合的一天。你帮我看看,哪个唇色好看?”   “云折呢是喜欢樱桃红色的,可是你适合的是橙色的颜色,你觉得你用那种颜色比较好呢?橙色很衬你肤色。”沐遥循循善诱,话里有话。   然而,花媚心花怒放地选择了樱桃红色,“当然‘女为悦己者容’了!”   沐遥还不死心,“可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啊,你再怎么取悦一个不喜欢你的人,也是白费心思啊!”   花媚叹了一口气,眼神忧伤,“不如你教教我怎么能让一个不爱我的人爱上我。”   我们可是情敌啊!   “花公子,与其花心思在一个不一定会有所收获的地方,不妨看看那些爱着你的人那,说不定你也会获得你想要的幸福呢。”   花媚咬唇沉思着,突然双目放光,“我觉得小卓好像甚是喜欢我,如果我真的搞不定云折,那么小卓我也勉强能接受,你不觉得小卓有云折的三分□□吗?所以我要好好地□□小卓!”   沐遥按下花媚的起身,说话断断续续,“小卓啊……我……我看他就算了……了吧。”   “为什么呢?这样我有小卓,你有云折,我们还是好朋友啊!”   沐遥摇摇头,“你看,小卓还这么小!”   “就是这么小,我才好培养啊,我要让他对我越来越依赖。”   不能让小卓的自由换云折的自由!   “你看,小卓虽然小,但是他也有自己的想法,若是他长大知道知道你对他的爱是对云折爱的寄托,你说会不会伤了他的心啊!”   “你这么讲的确如此。”花媚算是暂时放下对万俟卓的“非分之想”。   沐遥不禁放松下来。   “我们继续讲讲云折吧。”花媚眉飞色舞。   “好。”沐遥尴尬地笑了笑。   从云折的出身讲起,花媚深深地恸哭着,哭的妆都花了,“我不曾想到云折竟有这般的悲惨遭遇。若是当年,我陪着他,他也少受点苦啊!”   “你妆花了。”   花媚慌忙地补妆,一边催促道,“你快说说云折还经历了什么?”   沐遥话锋一转,讲起了自己以亡国公主的身份嫁给云折……   花媚听得入神,时不时爆发一句,“他很厉害!”   渐渐的讲到了云折登上了皇位,自己在宫外漂泊。   “那么,云折对你也不算太爱啊,他一直利用你去实现他的抱负,我还以为他对你有多深爱呢,现在想想是我杞人忧天了。看来光凭他病床上迸发的几句‘遥儿’,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沐遥笑了笑,没有理会花媚的嘲笑,继续自己的讲述。   花媚打断她的话,“所以你就这样地背叛云折了?好狠的女人!”   看着花媚的愤愤不平,沐遥笑了笑,“只是暂时地背叛,云折之前也对我不少错事啊。”   从皇宫的勾心斗角讲起,一直讲到云折出征楚国结束。   花媚沉默不语。半晌,指着门,“你先走吧,我先静静。”   门外,焦急的云锦等待她,“娘娘,冷丞相写了一封信,替我们想到一个绝世好办法!”   “瞎说,是我和冷意沟通之后一起想到的。”楚斓补充道。   “好的,你们一起想到了的。”云锦不想与楚斓争辩,“花公子我行我素惯了,可是总有忌惮的人,所以,我们打算写封信,告诉花公子的爹,也就是花氏的主子,这样花公子的爹会为我们主持公道的。”   “倒是个不错的建议。”沐遥赞赏道。   花氏主子风风火火地赶过来,设宴招待他们。   “我儿自幼任性惯了,还望各位包容包容。”花爷保养的很好,但是一点脂粉气也没有。   “哪里哪里。”沐遥陪笑道。   花媚很是生气,强调道,“反正我是不会放弃他的。”   “可是人家毕竟是云朝的皇帝,怎么能陪你纵情山山水水呢!”花爷恨铁不成钢。   花媚依旧没有放弃,支支吾吾道,“大不了我退一步,这个女人陪着我们,我们三个一起纵情山水,这样云折也会同意不理政务吧。但我有个小要求,你必须给我身着男装,就像现在这样!”   好歹是个不错的进步。   “可是我们万岁爷一身才华,怎么能委屈到和你们在山水虚度光阴呢!”云锦站起来为云折抱不平。   “少侠说的在理啊。”花爷点点头。   楚斓气急败坏,丢下筷子,“讨论来讨论去,为什么不听听陛下的想法呢?既然花公子口口声声说着想和云折长相厮守,不如问问陛下的想法?”   “我也这样认为。”云锦附和道。   “我也没意见。”沐遥点点头。   花媚跺着脚,哼了一声。   “那么,用过膳后,我们一起探望一下云折,老夫好久没和这位人物见一面了。真是个不错的男人。”   花媚忧伤地吃着面前不合口味的饭菜,狠狠地瞪着沐遥。这个女人到底哪里吸引了云折       ☆、周而复始   花媚不情不愿地带着其他人推开了云折所在房屋的门。   屋内云折侧卧着,皱着眉头,呼吸浅浅。   “我用了多少药材续着他的命,你不能轻而易举地把他夺走。”花媚压低了声音。   沐遥没有理会花媚,只是轻轻地走向床边,低声唤了一声“云折。”   “你这个女人声音小点,不要吵到云折!”然而,花媚的声音比她还高。   云折手腕动了动,张张口,却没有吐出字。   花媚气愤地把一行人赶了出去。屋外,花媚气急败坏地说,“你看看云折的情况,还不能下床,你现在把他带走不是要了他的命嘛!”   沐遥沉默不语。   花媚继续道,“要不还是考虑我们的建议,我们平分云折。”   沐遥突然瞪着花媚,“花公子,当日大可把云折藏起来,为何大费周章地写了封信告诉我云折的下落,恐怕一开始的意思就是打算我们三个一起生活,不然的话,你一个人劝服不了云折放弃他的理想!”   “是又怎么样”   “花公子未免太过自私了。”云锦指责道。   “我看,云朝能人多得是,重新选举一个皇帝,要不就满足我儿一番痴心。姑娘,放心,我们花氏不会亏待你的。”花爷突然改变了立场,花媚兴奋地要跳起来了。   “可是,我们娘娘都生了陛下的孩子,你生不出吧?”楚斓叉着腰对两父子说道。   “你怎么能有云折的孩子呢!”花媚心都碎了,“为什么我的属下没有将这个事情向我汇报?这么重大的事情!”   楚斓好心安慰道,“可能你的属下怕你伤心欲绝。”   屋内的小厮来报,“云公子醒了。”   花媚气呼呼道,“就是你们声音太大吵醒了云折。”   沐遥推开花媚,直入房间,听到熟悉的声音,“遥儿,你来啦!”   花媚三步并两步,抢到床前最好的位置,“云折,你身上还痛不痛?”   “多谢花公子了。”云折打量着一行人,“花爷,好久不见了。”   “你好好养着,要什么尽管开口。”花爷笑道。   “多谢花爷了。”云折说完凝视着沐遥好久,“生产的时候辛不辛苦?”   “不辛苦。”沐遥抬起手抚摸云折消瘦的下颌骨,“你感觉怎么样?”   “一个月的时间我应该能下床行走了。”云折自信道。   沐遥静静地将头埋进云折的手掌里,贪婪地呼吸着带有云折的气息。   “云朝怎么样了?”这时候花爷,云锦和楚斓已经识趣地离开了房间,只有花媚还站立在床前。   “云朝的局势现在还算稳定,我走的时候由冷意和东里忠替你守着。另外,我们抓到了罪犯随然,他的尸体已经悬挂在城楼上了。”   “我和他的斗争终于结束了,可是,他的下场太惨了,回去我要好好说说冷意一顿,怎么能这样对待我的劲敌呢?”   “是我下的命令。”   “那么,随然罪有应得。”   沐遥坐正身体,注视着云折,“你是怎么从随然那逃脱的?”   “我有三寸不烂之舌啊,以前探子曾经帮我打听过随然的影子随从的来历,当日我被囚禁的时候,我设法引诱其中一个随从叛变,结果我逃出来了,他们厮打在一起了。”   “那么血莲的事情呢?”   “也是他帮我偷的,我们达成协议,我三他二。”云折说完阵阵咳嗽。   “行了,云折该休息了,你别打扰他了!”花媚说道。   沐遥点点头,“明日我再来看你。”   第二日,云锦行色匆匆地从云折房里出来,沐遥在角落里等了一会才去敲开屋门。   “今天做了枸杞猪肝粥,你有口福了。”沐遥坐了下来。   “孩子可不可爱?”   “当然。”沐遥说着就低下头了,“其实我并未仔细瞧过他,我也舍不得,所以,云折你快点好起来,我们可以回去见见他。名字我都没起,准备让你想一个。”   “云复。”云折脱口而出。   “有什么寓意吗?”   “因为遥儿你是我失而复得的爱。”   他俩就静静地看着对方良久,直到云折拍拍她的手掌,“你知道我逃出随然的魔爪之后是什么打算?”   “你那时候不是已经奄奄一息了吗,还会有什么打算?”   “纵然奄奄一息,也要靠这个一息为自己设下最好的打算。花氏每一年固定的日子都会经过那个山庄,花媚要是得知我在那,他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你算计得好狠!”   “那也是算计花媚,不会再算计夫人你了。”云折微笑道。   “可是花媚也太难缠了,他还痴心地想和我们在一起。”   “夫人放心,等我身体痊愈,花媚是留不住我的。”   “这样想想,花媚好可怜。”   “云朝后宫的妃子们等我回去后会更可怜的。”   “你真的要废除后宫吗?其他我也可以和她们和平共处的……”   云折摇头道,“废除后宫并不是先例,所以执行起来并没有像夫人想的那么难,而且本朝中大部分臣子唯我马首是瞻。何况,废除后宫最大的难题就是没有子嗣问题,而我们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如果大臣有什么异议,夫人加把劲再为为夫生几个孩子不就行了吧。”   沐遥握紧云折的手。“云锦找你什么事?不会云朝又有什么变故?”   云折沉默着,脸色灰暗。   “你别吓我,就算不好的,你如实告诉我就行了。我们之前不要隐瞒。”   云折点点头,“楚婷去世了。”   “正常死亡吗?”   “不是,你走后,皇后处心积虑想要对付皇子和念夕,可是你布置的防线很好,她根本没有机会加害他们。她气急了去翻看我的书房,发现了楚婷的事情,楚婷依旧隐居在上次那个荒凉的地方。”   “楚婷和她无冤无仇,皇后为何要加害楚婷?”   “因为她想毁掉我们想要保护的人。”云折拍拍她的手,“那个孩子活了下来,被楚婷藏到了地道里。我的人已经保护了他。”   “是我害了楚婷,是我的疏忽。”沐遥垂下头,流下了热泪。   “回宫后南宫婷任由你处置。”   在沐遥的悉心照料下,云折好的比预期快,不到半个月就能下床走动了,只不过走远了仍会气喘吁吁。   沐遥坐在秋千上,云折低着头摇晃着秋千。   “记得,上次你受了重伤,也是这样的有气无力也是这样的站在秋千旁边。”沐遥回忆道。那次,因为自己的失明,还看不清云折的表情。   云折抬头一笑,“那么同样的问题,我要再问夫人一次。夫人,愿不愿意跟我回去,做我的皇后,我唯一的夫人?”   沐遥迎上云折注视着的目光,询问道,“失去武功这个代价,换我的命,你犹豫过吗?”   “说没有一丝一毫犹豫是假的,但是我的犹豫只是怕自己以后不能更好的保护你。我安慰自己,纵使没有武功,夫人不是也有武功吗,必要的时候可以自保啊!”   沐遥握住云折的手,“我愿意当你独一无二的夫人。”   花媚气呼呼地叉着腰走过来,“你们俩够了,不许在我的院子里打情骂俏!”   “那麻烦花公子回避一下。”云折笑着对花媚说道,“因为接下来我要亲吻我的夫人了。”   “你养好病给我马上走,回你的云朝去!”花媚拂袖而去。   说好的吻轻轻触在她的脸颊上,那般的小心翼翼的,“云复的‘复’也是以后我对你周而复始的爱。”   一股暖流深深地包围着她,化为一个深情缠绵的吻。   云折走的那天,飘着小雪,云锦驾着马车,马车驰骋地很快。   傍晚在客栈休息时,沐遥简单地把太后的事情告诉了云折。   “夫人,你说错了一点,喂太后药的是冷公公,不是你。”   沐遥惊呼,“你怎么知道?”   “云锦把云朝最近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了。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责怪师父的良苦用心,况且,我也渴望得到母爱。”   “万俟卓留了下来,你不怕花媚对他想入非非吗?”   “万俟卓自有他的人生去走,无论今后他变成什么样,都是他选择的路,没有人逼他。太后那,他已经答应我每年中秋会回云朝皇宫与我们一聚。”   “那就好。”   “夫人,我禁欲良久。”   “你身子不好……”   “我医术高明。”   ……   四个人走在集市上,楚斓开心地欢呼,“任务完成了,我能回去见我的望辙!”   现在的她还不知道楚婷的死亡,沐遥决定一切等回到云朝再解决。无论怎么样,她都会帮助万俟望辙走出悲伤,获得幸福。想必这也是楚婷希望见到的。   “陛……云公子,属下觉得我们要加快步伐,尽早回到云朝。”云锦尽忠职守。   “我说你别扫兴好不好!看着集市有多少好玩的,要不我们把你找个美女陪你你就不会想着那些烦人的事务了。”楚斓指着一个少女,“我看那个姑娘就不错。”   “云锦可是有心上人喽,我想他想尽早回去是见心上人的。”沐遥笑道。   “是该替他向小喜提亲了。”云折点头道。   “哇,那云锦你还不快点选个礼物送给心上人。”楚斓提议道。   云锦害羞地加快步伐,不吭声。       ☆、许错愿爱   回到云朝,云折立即以皇后无所出废后,连夜宣召南宫丞相入宫。   南宫婷跪在书房,云折沉默不语,对于废后的眼泪全当没有看见。   南宫丞相铁青着脸,声音响亮,“昔日皇帝封我婷儿为后,可答应老臣好好的。如今,狡兔死。”   “丞相年事已高,不知向往桃源生活不?”云折单刀直入。   南宫脖子上的青筋明显,“我为云朝尽心尽力,皇帝就给我这样一个下场?”   “朕也为官过,朕也知道如今仔细清算,南宫不知要死多少次了,今日朕给你一条活路,你别不知好歹。”   “如果老臣不愿意呢?”   “南宫别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外孙,远在鸢州,朕已经把他接到皇宫内了,丞相好些时日没有见过了吧?”   “皇上,”南宫丞相低头认输,“臣恳请皇上同意老臣告老还乡。”   “你走,南宫婷朕要留下,你的女儿杀了我的朋友,我不会善罢甘休。”   南宫丞相拒绝道,“婷儿是我的命,我不允许皇上伤害她!”   “那么,丞相好好思量一下,在南宫婷和外孙之间做个取舍。”   南宫婷擦干泪水,心如死灰,“爹,你带着姐姐的孩子走吧,我不怪爹爹,要怪只怪叠得所托非人。是女儿的不孝。”   南宫丞相此时眼睛也湿润了,“不,婷儿,爹爹一个都不放弃。”南宫丞相磕了一个响头,接着,又是一个,“皇上就让老臣的命去换婷儿的平安吧。”   “不,爹爹,女儿早知今日,那个奸妃一回来,女儿是不会有好日子的。”南宫婷劝阻道。   “丞相,你走吧。”   这时候,华妃求见,华妃蹲下来打量着一脸凶相的南宫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杀了她。”   “你知道就好,你这个罪魁祸首,我要告诉万俟望辙,是你杀了他的夫人,你才是真正的毒妇!”南宫婷咆哮道。   “嘘,”沐遥安慰道,“你不会有机会见到万俟望辙的。他们夫妻俩永远也不会知道了。皇上。你不是说南宫婷任由我处置吗?臣妾倒有个好办法,不知南宫丞相愿意带着你的宝贝女儿远走高飞,让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吗?”   “只要我的婷儿活着,我做什么都可以。”   “好!”沐遥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让她现在吃下去,忘却在这里的一切,只要她丢到过去,就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谢谢娘娘的恩典。”   南宫婷在一阵阵惊恐挣扎中服用了此药。   第二日,南宫告老还乡,云折废除后宫,只设一个皇后之位——沐遥。   “冷公公”也告辞了,未留只言片语。   封后那一天,宫中设宴,欢声笑语。众人也在恭喜着冷丞相快要当爹了。   私下时候,云折曾经提议治疗冷意脸上的伤,冷意拒绝了。   “皇上就不用为我费心了。皇上身体未愈,况且,血莲用在微臣身上着实委屈了它。”   云折微微叹了口气,“看来你还是想要留个疤在脸上。”   “皇上此言何意?”   “遥儿说碧可喜欢你脸上留疤的韵味,果然,你俩天生绝配。”   冷意微微红了脸,也没有否认。   宴会上云折小心翼翼地抱着云复,“原本碧可本该是我的妃子的。我的父亲帮我定了一个娃娃亲,碧可的父亲是为我们易家战死沙场的,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厚待碧可,不可让她受委屈。”   “皇上现在充盈后宫也来得及。”   云折好笑地看着沐遥微微吃醋的样子,“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为了别的想法,我当日把他嫁给冷意,就是已经有了和你白头一生的想法。所以,你懂不懂?”   “所以这次是你先爱上我?”沐遥笑道。   “是的,夫人。”云折温情地说道。   云复,云复,失而复得的爱,周而复始的爱……   四年后——   娇俏的念夕拉着一个蹦蹦跳跳的孩子向沐遥投诉到,“娘亲,复儿今日看见一个小姑娘都两眼放光了。”   “你这孩子怎么和你爹一样色?”沐遥摇头,“那小姑娘好看吗?”   “好看,像仙女似的。”云复眯眼着笑道。   “你这孩子才多大啊!”   这时候云折走了过来,询问念夕,“那姑娘是不是跟着你卓叔叔,额上化了一个梅花一样的图案?”   “父皇怎么知道?”念夕纳闷。   云折笑道,“那是花媚的孩子,花氏下一任的正主。”云折拍拍云复的肩膀,“那小丫头富可敌国,爹允许你放心大胆地追。”   “花媚怎么会有小孩?”   “那是一次意外,花媚已经发誓不会再有意外了。”   “这么私密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万俟卓是我的眼线。”   ……   入夜,云折拥着沐遥聊天,“明日我就把云复这小子送到云老那再锻炼一次。”   “今年你都送去过了。”沐遥不满道。   “云老对我吝啬着,可是每次云复回来都装的满满的。”   “哼。”沐遥别过连不去理他。   “夫人,冷意他家都有三个孩子了。我们要超过他们。”云折的唇找到了她。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